绝尘飞羽

第122章


洪经天道:“朝廷不是昭告天下说方教主被正法了么?”洪发道:“那自然是朝廷的障眼法,用来安定人心的。”
  荀青道:“洪老爷子,此事既为朝廷奸计,少不得要折损你老人家名声,足见主使之人与老爷子有过节,洪老爷子能否猜出是谁?”洪发道:“老夫知交甚多,仇敌也不少,着实猜不出。”荀青点了点头,不再言语,邓翠道:“既然有小人暗中作祟,洪老爷子还要多加防范。”洪发笑道:“姑娘请放心,老夫已虚度了六十二岁,从未有谁能拿老夫如何,这等小人,老夫更未放在眼中,诸位,别光说话不喝酒,天儿,多敬诸位贵客几杯。”
  洪经天道了声是,一连敬了众人五六杯方罢。曹羽指着那画道:“洪老爷子,这幅《易水悲歌图》,其气磅薄,其势如虹,确非凡品。”洪发笑着道:“噢,曹公子也懂丹青?这幅画是我沧州老友叶知春呕心沥血之作,送与老夫贺寿的。”曹羽道:“荆轲侠肝义胆,真乃天下英雄之表率。”
  洪发哈哈一笑道:“恕老夫直言,荆轲只是一莽夫尔,诸国合而归秦,乃天下大势,荆轲以一己之力对抗天意,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为不识大体、不顾大局,若都如他这般,纵然天下英雄都死绝了,又有何益?老夫将这画挂在此处,是要让洪家后人以荆轲为戒。”众人听了他这一番宏论,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可见以常理推人靠不住。虽觉洪发话说得有些过了,却又无从辩驳。洪发又道:“天儿,譬如今日你挑衅‘万虎帮’,便是莽夫行径,你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洪经天起身道:“是,孩儿知错。”说罢,将曹羽出手制止众人的事情说了。
  洪发瞅了瞅曹羽,笑道:“看不出公子竟然身怀绝技,来,老夫敬公子一杯,以表谢意。”曹羽口称不敢,也将酒喝下。洪发道:“天儿,若非曹公子相助,今日你多半要躺着回来,快敬他三杯,以表谢意。”曹羽因盛情难却,又连饮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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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章。夺命酒馔
  
  这顿酒喝到五更鼓响,众人才去歇宿。曹羽一觉醒来,见窗外日光正灼,像是已近午时,他想翻身下床,却觉浑身乏力,只能勉强坐起,心中纳闷:难道生病了?随即又生出不祥感觉:难不成那酒中有毒?他连忙盘腿坐在床上,眼观鼻、鼻观心,试图调理真气,哪知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将真气聚到丹田,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连忙挣扎下床,穿好衣服,努力往外走,要去寻翠、青、紫等人,刚一开门,几个如狼似虎的汉子扑了上来,将他掀翻在地,拿出绳子绑了个结结实实。曹羽无力挣扎,只得凝神思索脱困的法子。
  那几条大汉架着他来到后院一排石屋前,洪发、洪经天正立在那里,见人被带到,都松了口气,旁边三间石屋还分别传出荀紫的叫声和覃渊、霍起蛟的骂声,声音略微发闷。洪发道:“关进去!”三人听见这话,停止了叫骂,霍起蛟大喊道:“曹公子,是你么?你也被直娘贼暗算了?”曹羽刚喊了声:“是!”就听三女带着哭腔喊了声“公子”,他正要开口安慰,一条大汉“哐啷”打开了霍起蛟石屋隔壁的铁门,架着曹羽的那两名壮汉同时发力,将他扔了进去。
  曹羽被摔得头昏脑涨,感觉浑身气息愈加散乱,待他稍微清醒,见这石屋阴暗潮湿,四周没有窗子,只在前壁离地一丈高处留了一个拳头大的方孔,想必是让人透气用的,只听洪发道:“你叶叔叔配的这‘落英缤纷’果然厉害,无色无味,又让人能慢慢的死。”洪经天道:“爹,何不一刀将他们剁了,落得干干净净。”洪发道:“毕竟是咱家客人,霍起蛟又是老交情,让他们多活片刻,也算尽了咱们情分,再说我也想瞧瞧,吃了这‘落英缤纷’的人,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洪经天道:“爹这么一说,孩儿也想瞧瞧。霍大叔住口!否则我割了你舌头!”洪发道:“咱们不听就是了,由他骂去。你为何还叫他大叔?”洪经天道:“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二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走得远了。
  曹羽挣扎着坐起,方才额头在地上擦了一下,貌似蹭掉一块皮,伤口正火辣辣地痛,霍起蛟的叫骂声只可隐约听见,且分不出字眼,覃渊的声音是一点也听不见了。不用说,这一下全军覆没,几人性命要在此地交代了。
  死,曹羽并不怕,他只遗憾与父母聚得太少,他又回忆起了父母的音容笑貌,忆起了与父母在一起时的美好往事,想起五岁时,父亲常背着自己在如银月光中与母亲比赛脚力,三口人几乎踏遍了杭州城每一处屋顶,比赛完了,就坐在那谯楼顶上,向远处眺望,较量眼力。
  父母还经常“抛心肝”嬉戏,“抛心肝”这名字,是母亲起的,二人将曹羽向天空抛,比谁抛得更高,最初两次时,曹羽还闭着眼睛尖叫,后来见每次都能安然落下,便闭上了嘴,瞪着眼睛四处观望。自己如飞矢一般冲向天空,杭州的万家灯火疾速离自己远去,直到只剩下星星点点,每次到达最高处时,他就会转身仰望星空,感觉满天星斗及月亮离自己近了许多,有时他会走神,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有无数次,他都禁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触摸天幕。身子落下时,见那万家灯火迎面扑来,转过身子,则感觉星星和月亮像是在离己而去,虽然曹羽喜欢被如此抛接,可每次落下时,他要听到父母的笑声才能安心。父母的笑声、万家灯火、清澈的天幕、从耳边簌簌而过的风、偶尔被云雾浸湿的衣服…都已经深深铭刻在曹羽心中。有一次,曹羽问母亲:“我在天空时,看不到你每,你每也必然看不到我,那如何晓得谁抛得更高?”母亲道:“笨儿子,自然是算时辰。”那是曹羽尚幼,似懂非懂地“唔”了一声,想了许久才悟出“时辰愈长抛得越高”的道理。
  七岁时,父母就让他独自骑马,三人大清早在苏堤、白堤上来回奔驰,第一次时,他趴在马背上,紧紧抱着马脖子,母亲不顾他的大喊大叫,在后面不停的催马,那马发了性的往前疯跑,两边树木浮光掠影般地向后倒退,看得曹羽头脑发昏。
  九岁那年夏天,三人泛舟西湖,母亲正笑着与曹羽聊天时,猛地将他推入西湖,曹羽喝了不少水,却学会了游泳,父亲又教他在水底闭气调息之法、教他如何游得更快。
  曹羽回忆到此处,猛然醒悟:自己能够活到现在,着实不易。又想想,那也是因为父亲、母亲本领高强,才可如此锤炼自己。
  十岁时,父母让他掌管家中钱粮出入,曹家人丁虽然不多,却颇有些家业,父母常说,行侠仗义也要吃饭穿衣,更可况还要时常仗义疏财,咱不能学人家劫富济贫,因此要操持好家业。
  在离开前的三年里,父母几乎闭门不出,悉心传授自己武功,曹家武功经数代、几百年积累,已经算是博大精深,再加上母亲一身绝技,他一个孩童能学得多少?尽管自己从三岁时就已经开始习武,可到了七岁时也只掌握了父母内外功夫的基础法门,在那三年之中,父母口传心教,硬是将两身武功一并填塞给了自己,幸好自己天赋、悟性都不算差,在父母离开后的这几年中,边练边悟,总算将父母武功掌握了八成,虽离融会贯通尚远,却也小有成就。
  自己武功到底多高,曹羽并不清楚,他此次出门行走江湖,虽为寻找柳凤翔夫妇,却也打定了检验自己武功的主意。可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如今自己还不是身中剧毒,大限将至?至于洪发父子为何如此,猜都不用猜,他二人自然是那朝廷阴谋的参与者,纪大侠、柳三叔、三婶十有八九也已栽在了这伙人手中。
  曹羽何尝没有怀疑过洪发父子?可毕竟是初出茅庐,宁愿相信人之善意,而不去揣测人之恶念,更何况霍起蛟又与洪发父子有深厚交情?谁能想到这父子俩如此绝情、恶毒?父母常教诲自己说,世上人心最难测,如今才深得体会。
  可惜了翠、青、紫三女。当年,父母将她三人带回时,自己何其快活。寻找孩子给自己作伴,是母亲的主意,之所以寻女娃儿,想必是怕男娃调皮,欺负自己,或者反过来被自己欺负。三个女娃给自己带来许多欢乐,大家一起读书练武、过家家嬉戏、偷跑老远去观看钱塘潮、大白天跑到城北去偷唐老爹的瓜、时常泛舟西湖,有一次还把船弄翻了,回去被管家曹剑好一顿训斥。
  父母临走时,特意嘱咐曹剑,要他看管四个娃儿,更要他看住曹羽,“莫要染上了女孩家的脂粉气”。岂知曹羽却非但未染上脂粉气,还将三个女娃带出了男子气概。如今大家都长大了,三姊妹将要嫁人,曹羽从不敢想这一日到来时的情形,哪知分离不期而至,竟是这般生离死别。
  若说翠、青、紫可惜,那林举岂不更可惜?他只是想随大伙闯荡江湖,却因此要死于非命。林举虽然屡试不第,却有一腔为国为民的热血,志向远大,心胸宽广,将来必有作为,而今落此下场,可见其运蹇时乖。他似乎中意于邓翠,不知邓翠心中作何想法,邓翠这丫头,博古通今、文采纵横又兼心灵手巧,他二人在一起,的确是天生一对。
  二叔他们是否已回陈州了。为何现在才想到灵妹?灵妹也是好女子,可惜与自己志向不同,合肥分离时,她似乎不甚高兴,她虽然开朗活泼,其心思却令人捉摸不透,自己与她同行了那么久,并没有交谈许多,算起来,还没有自己同白静羽说的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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