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飞羽

是夜，众宾朋尽欢而散。
  
  第一百九十五章。前生夙愿
  
  次日一早，曹羽搀着白静羽去拜见岳父、岳母，说起动身南下，寻访名医为白静羽治伤的事，白静羽想在家呆到回门之日再说，庄夫人也不愿同女儿就此分离，因道：“那太医的药，不管用么？”曹羽摇了摇头道：“丝毫不见起色。”其实，白静羽脉息越发散乱，难以收拾，病情愈发严重，曹羽也着实担心白静羽再也经不住鞍马劳顿，可是他怕白夔、庄夫人忧心，没有明说这些，白夔道：“那你们就三日后再动身吧。”曹羽道：“是。”
  王又敏又将那太医请来，细细诊断过后，那太医思索片刻才道：“每日用的药，可再加重些剂量，病人需好好休养，不宜多动。”言毕告别，王又敏将他送出门外。
  曹羽瞅个机会，将曹剑、杨旻拉到僻静处把白静羽真实情形说了，二人听着不胜伤感叹息，曹剑道：“公子，有些话或许不那么好听，少夫人这伤，已成不治之症，即便两位胡先生都在这里，恐怕也无力回天，依我看，你不如就留在白府陪她，让她开开心心的陪伴在父母身旁，胜过东奔西走白白受罪。”杨旻道：“曹大哥说得是，我每也多呆几日，若有需要，随时吩咐。”曹羽含泪道：“我实在……不忍心，瞧她这么下去。”曹剑叹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许多事，非你我能左右。”
  晚间运功疗伤后，曹羽告知白静羽她伤重之事，白静羽微笑道：“羽哥，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在东京时，我怕见不到……爹娘，所以才催你赶路，咱们哪里……也别去了，就呆在家里，好不好？”曹羽道：“一切都听你的。”白静羽道：“不到最后，别跟……我爹娘说。”拿手拍拍床沿道：“不说这些啦，来，陪我说些……开心的事。”
  曹羽和衣躺在床上，将她搂在怀中道：“羽妹，如今中原之地，战火频仍，咱们是不是把岳父岳母接到杭州去？”白静羽道：“他们早有准备，已在南方大海……之滨，置办了……宅院田产。”曹羽道：“若在杭州，等他们老了！我也能伺奉左右。”白静羽微微一笑道：“说到伺候，你也瞧见……我娘性子了，跟他人难以相处，你若跟……他们在一块，有你苦吃。”曹羽道：“岳母性子直爽，是性情中人，我瞧你的性子，倒像她多些。”
  白静羽道，我娘心直口快，其实非常和善，因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心中觉得对我爹不住，便常劝我爹纳妾，说将来有了儿子，也好继承我爹本领，支撑白家门楣，好说歹说，我爹都不乐意，说白家门楣，自有同宗兄弟支撑，再说，咱们这宝贝女儿，将来也是大有出息之人。曹羽道：“岳父大人看的准，我这娘子，是天地下最有出息的。”
  白静羽轻轻拍了他一下，笑道：“谬赞，不敢当，后来，我娘先后……买了几位……漂亮丫头，让他们整日……在我爹面前……走来走去，我爹却将……她们一个个……都赶了出去，跟我娘……生了几场气，也就是这两年，我娘才……不讲这事。”
  曹羽道：“我还未跟你说过我爹娘的事吧？”白静羽道：“没有。”于是曹羽娓娓道来，把曹无声和顾雅晨之事说了一遍，白静羽惊道：“你竟然与‘芍药谷’有……如此渊源，怪不得那些女子……对你那么好？公公婆婆……真是神仙眷侣，令人羡慕。”曹羽道：“没错，可咱们有咱们的好，世上有几人是在地牢中谈情说爱的？”白静羽道：“那倒也是。”曹羽笑道：“我爹娘若是见了你这位聪颖美貌的儿媳妇，指不定如何欢喜呢。”二人说说笑笑，一直到四更近才睡。
  次日，又请来那太医给白静羽看病，接下来两日，二人要么陪父母聊天；要么与曹剑等人在书房谈天说地；要么一群人城内外闲逛，欣赏蔡河景色……曹羽、白静羽觉得时光飞逝，每时每刻都如数着过一般。
  婚后第三日晚，无论曹羽如何努力，再也无法收拾白静羽脉息之乱，忙把白夔、庄夫人请来，告之实情，二老泪如泉涌，白夔抹着眼泪向曹羽道：“你带她回来那日，我瞧她脸色，就知道不妙，我跟你岳母说了，你岳母不让告诉你们，却自己躲在房里哭。”庄夫人坐在床边，附身在白静羽耳边哭着道：“宝贝女儿，你哪里不舒服，跟娘说，娘给你揉揉。”
  白静羽握着娘的手道：“娘，又不是小时候，肚子一痛，你揉揉……便不痛了，我除了……浑身乏力，说话不利落外，没什么……不舒服。”庄夫人道：“那你就好好歇着，别说话，啊。”白静羽道：“不碍事，爹，对不住，我本想光耀……咱们白家门楣，可惜……没力气了。”白夔道：“是爹对不住你，你舞枪弄棒，爹就该拦着你，你想让白家称什么霸，爹更该拦着你，有你这么个女儿，爹就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什么名利、霸业？爹从来没有在乎过。”庄夫人道：“说起来，这也是我的不是，我若不是有那重男轻女的念头，总逼着你娶妾生儿子，咱宝贝女儿也不会这么要强，非要做出些大事来让你我开心，苦命的女儿，是娘错了，是娘让你受苦了。”说着趴在白静羽身上大哭了起来。
  白夔连忙扯她起来道：“仔细压住了女儿。”白静羽笑道：“爹、娘，路是我……自己选的，怪不得……你们，若不这么，我也不会和……羽哥相遇，我受伤之后，和羽哥在一起……的这段时日，当真无比快活，心里甚至想，我这伤……若是永远……好不了，那我就……能永远这么……和羽哥在一起，那该多好。”曹羽流泪道：“傻姑娘，你好了，我们也会一生一世在一起。”白静羽道：“羽哥，我怕，我怕自己忍不住，又跑去谋划什么……大事，那你就是……跟我在一起，也不快活。”曹羽再也忍不住，转过身去，掩面哭泣。
  白静羽道：“爹、娘，人这一生所遇，既有天意，又有自己做下的因果，碰见羽哥，是天意；不念苍生，强取豪夺，为虎作伥，便做成了……今日之果。”庄夫人道：“宝贝女儿，咱不再说了，啊。”白静羽道：“趁着还能说，多说些，羽哥，去把翠姊姊……她们三位请来。”
  曹羽抹干净眼泪出去，须臾，带领三女进来，曹剑、杨旻、雨晴、陈邕、覃渊几人也都跟了来，白静羽道：“三位姊姊，我有话说。”三女走到床前，白静羽道：“对不住，你们因我受了……许多委屈。”荀紫道：“我每早已不怪你了，有你做我们大嫂，我每很开心。”白静羽道：“真的？”荀青道：“真的，我每还打心底佩服你，你是位难得一见的奇女子。”白静羽笑道：“不敢当，若女子都如我……这般胡闹，天下……岂不更乱？”邓翠上前一步道：“大嫂，寻常女子想学你，又怎能学得来？你是人间仙子，遗世独立，紫妹妹只说了一半，有你做我们大嫂，我每不但开心，亦且荣幸。”白静羽笑道：“多谢你们，我若是走了，你们接着……好好照顾他。”荀紫流泪道：“大嫂，不说这个，等你好了，咱们去西湖划船。”白静羽又向其余几人说了些祝福的话，众人谢过，又宽慰她。
  
  第一百九十六章。来世期盼
  
  正说着，王又敏带领群豪来探望，屋里站不下，曹羽请翠、青、紫、曹剑等人去歇息，群豪一起躬身抱拳，白静羽道：“王管家、万先生……你们来啦，我不成啦。”王又敏道：“姑娘哪里话？些许微恙，过两日就好了。”白静羽笑道：“王管家，记得……小时候，我生病，你也这么说。”王又敏干笑道：“姑娘竟然还记得。”白静羽道：“我这微恙，若是要了……我的命，劳烦诸位……照顾我爹娘。”众人又躬身抱拳道：“姑娘，请放心！”白静羽道：“你们……去吧。”众人抱拳告辞。
  白静羽道：“爹、娘，我欠赵霁昉的，你们答应我，莫要寻……人家报仇。”白夔道：“我知道，你放心，他只要别让我撞见就好。”白静羽道：“你若实在忍不住，揍他一顿……便可，千万别伤他……性命。”白夔点了点头，白静羽又道：“我虽已是……曹家的人，可是想呆在……白家祖茔旁。”白夔哭道：“都依你。”白静羽道：“爹、娘，你们去……歇息吧，我有羽哥陪着，就成。”白夔道：“夫人，咱们走吧，好让他们俩说知心话儿。”说着，拉起庄夫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曹羽依然躺在床上，让她趴在自己胸前，单手搂着她，二人又说起许多往事，说到后来，白静羽把那金簪放回他手中，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曹羽抱着她，一夜未合眼，直到天明，瞧着她安详模样，泪流不止，伤痛欲绝。白夔、庄夫人早早来到房中，见状捶胸大哭，庄夫人边哭便道：“苦命的女儿，自打你长大后，你只要不在娘身边，娘做梦都挂念你，如今撒手走了，娘倒不用挂念你了！”
  前三日，曹羽只默默守在灵前，滴水不进，无论翠、青、紫、曹剑等人如何苦口婆心的劝慰他，都是无用，第四天头上，庄夫人劝道：“孩子，我知道你舍不得羽儿，可她要看见你这样，在那边能开心？你如今也是我白家的儿子，你若是有个山高水地，让我们老两口将来指望谁？”如此劝了一通，曹羽才哭出声来。这晚，众人见曹羽进了少许饭菜，颇感欣慰。
  万林、陈灵灵、柳枝书、王文浣两对夫妇及王义明父子闻讯，星夜从阳武赶来，于第六日晚间到达，陈邕、荀青二人迎住他们，述说备细，众人痛惜不已，陈邕顺便问起万冲去向，万林说他赶到鄂州探望冷清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