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飞羽

众人拜见过白夔、庄夫人，又去灵前见探望曹羽，陈灵灵见曹羽形毁销骨，十分心痛，安慰了他几句话，曹羽心不在焉地应答。
  第七日出殡，送葬的队伍蔓延近十里，这其中有受过白静羽恩惠的人、有慕名而来的百姓和豪杰、有中原四大家的子弟。白静羽在陈州素行侠义，颇具美名，其死讯轰动淮宁府乃至中原各处，那些认识不认识的，都赶来送她一程。白府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宾客到来，将全族的人手调动起来招待，依旧应接不暇。
  长安赵家有十几人，正在这周围游说各路豪杰，要他们拥立赵霁昉为帝，听说白静羽过世，揣测必有许多豪杰前来吊唁，正是结纳收拢的大好机会，于是不约而同赶来，庄夫人本要命人赶他们走，却被白夔劝住。
  方得全在应天府辅佐赵构，闻此消息，震惊不已，慌忙赶来，跟着曹羽大哭，覃渊认得他，上前劝说，许久方止，问其近况，则道：“正在辅佐赵官家，设法保住大宋江山，不然，这文状元到哪里去考？白姑娘是如何去的？”覃渊大致讲了，方得全咬牙道：“赵霁昉那厮，我饶不了他！”
  葬礼完毕，各路宾客逐渐散去，因没有见到白静羽的哥哥白静翃，大伙生出许多猜测，有人说，根本没有白静翃这人，那只是白姑娘的化名；有人说，白静翃早已被“芍药谷”杀了；有人说，白静翃就在那里，只是你们不认得而已；有人说，白静翃在谋划大事，没赶上妹子的葬礼……
  白静羽葬礼隆重，极尽哀荣，有道学家听闻此事，愤然道：“二帝北狩蒙尘，黔首无动于衷，不思营救，而今却为一草莽女子之死奔走呼告，千里至哀，实在是世风日下，儒道尽失！”
  第八日，曹羽心情稍稍平复，在“明空斋”拜见白夔、庄夫人，说中原战祸不期将至，请岳父、岳母去杭州居住，自己也好在跟前孝敬，白夔道：“贤婿好意，我们心领，我们已在雷州大海之滨买了片宅院，作为养老之处，打算过些时日，便举家搬迁。”庄夫人也道：“羽儿，你放心，我们照顾得了自己。”曹羽道：“也好，待我回杭州打点些事情，再回来探望二老。”
  少时，王义明、王文溥、柳枝书、王文浣前来告别，众人送至门外。待返回“明空斋”，庄夫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曹羽道：“这是趁你不在身边时，羽儿写的，让我在事后转交给你。”说着，落下泪来。
  曹羽双手接过，打开一瞧，恸哭不止，原来那信中写的是：“羽哥，邂逅之期，犹在昨日，离别之时，已至眼前，秦少游曰：‘佳期如梦。’诚不虚也。武胜关，澺水畔，何须山盟海誓？两情相悦足矣。今生得与夫君相遇，幸何如之？欢会之期虽只须臾，妻已无憾。生死大限，终由天命，为之悲伤沉沦，非我辈所为也。
  里衍谷主，风华绝代，光明磊落，乃当世女杰，与妻同类殊途，倾心于你，非只一日，妻不可伴你一生一世，但愿她能，日后花前月下，剪烛之时，便如妻也在你身旁一般，此乃妻死后之夙愿，愿夫君切勿推却。妻羽妹诀别。”
  庄夫人抹着泪叹道：“这孩子，没福，好容易找了个这么倾心的人，却就这么去了。”白夔道：“夫人，不说这些，徒增悲伤，贤婿，羽儿已经走得远了，你可要好好过，何时返回杭州？”曹羽道：“明日动身。”白夔道：“离家这么久了，也该回去看看。”
  次日，曹羽拜别岳父岳母，同翠、青、紫、曹剑、杨旻、雨晴、陈邕、万林、陈灵灵、覃渊动身南下，众人打算先同去杭州曹家一聚，再各回其处。
  
  第一百九十七章。萍踪落定
  
  途径扬州时，特意去了趟胡宜之家，见院落破败，荒草齐腰，正屋顶上也不知被什么砸出了一个大洞，大伙叹息一回，继续赶路。不一日来到湖州，陈氏兄妹领众人去陈思远住处，想瞧瞧三叔是否归来，却吃了个闭门羹。
  陈灵灵一拍手，向一直着闷闷不乐的曹羽道：“去瀚海楼！曹大哥，还记得那里吧？”曹羽颔首道：“记得。”荀紫兴冲冲道：“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走！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太湖边，见湖光山色依旧，唯独少了那年春意的盎然，到得楼前一瞧，那瀚海楼已被改作明月楼，店内诸般装饰也比之前齐整奢华了许多，掌柜的、店小二貌似都换了。众人来到三楼，找个济楚的阁儿坐下，陈灵灵对万林道：“两年前，还没有阁子，如今隔起来倒显得狭促了。”
  众人刚坐下，就听间壁有人道：“咱们湖州几个帮会，就知道窝在家里内讧，瞧人家’无忧帮’帮主陆方南，出去两年，寻了一箱子珍宝回来，发了大财。”有人接口道：“孙帮主，脚长在你自己腿上，谁也没拦着你，自己不去寻，光眼馋有何用？话又说回来，这两年你借钱的能耐和脸皮大有长进，拐了不少钱财，不也富得流油么？”那孙帮主道：“李青山，你他娘的就会对老子放臭屁……”又有一人喝道：“二位，等分完陆尚书的家业，你们他娘的动嘴、动刀子随意，可咱得先说正事。”李青山道：“照我说，陆尚书病死，咱们得给人家嫩妇幼子留点口食，不然，道义上过不去。”孙帮主道：“你这么好心，就从你‘青龙帮’拿出一份给她吧，老子可不充那烂好人，他陆尚书对咱们好过么？贾老大，你说呢？”贾老大道：“李帮主说得有理，留一份给他们，省得有人说咱们湖州豪杰没出息，欺负孤儿寡妇。”
  曹羽等人听了一会儿，荀紫轻声道：“这不是两年前碰到的那些人么？”荀青道：“陆尚书本是湖州霸主，如今死了，地盘家产要被人分，两年前，就是他在这里主持分李朝阳家产的，可见天道循环，报应不爽。”邓翠道：“说起来，这也是缘分，两年前我每坐在这里听他们吵，如今还是这般，只不过，人与物俱已变换。”
  这时酒菜上来，万林道：“那咱们该过去敬他们一杯酒。”陈灵灵道：“说的是。”荀紫拉起翠、青二人，又指着覃渊道：“覃大哥也去！”陈邕道：“你们去吧，我们留下陪曹大哥。”
  六个人端着酒杯，兴冲冲出去，少顷，隔壁依次传出惊叫声、寒暄声和觥筹交错之声，聒噪了好一阵，六人才回来。
  在座的，除了曹剑年岁稍大，其余都是年轻人，大家谈笑风生，十分快活，曹羽怕扫了众人兴致，也只好强颜欢笑，众人见他露出一丝笑容，愈加高兴。
  终于回到杭州家中，杨旻、雨晴、万林、陈灵灵等人为了给曹羽解闷，呆了十几日才陆续离去。有这许多好友陪伴，曹羽心中的痛楚的确减少许多。每当独自一人时，他都会拿出那金簪，回忆与白静羽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待情绪略佳，曹羽才去拜访澺水畔郭老丈、贾氏夫妇，白静羽将他们安置在了涌金门外。曹羽缓缓步行过去，朝阳树影里，见二老正在酒肆中忙活，摆放桌椅，看样子重****旧业，抬眼看到曹羽在旁边立着，双双过来迎接，就如见到亲人一般，贾大娘问：“白姑娘为何不见？”曹羽简略说了白静羽过世消息，夫妇二人不胜唏嘘。老两口又曹羽看了他们住处，见一座小庭院，三间门面，正好可临街开酒肆，进门过了影壁，到底三间正屋，东面三间厢房，西侧草棚内喂着牲口。曹羽心想，羽妹对二老如此尽心，正可见她有多么珍重我们之间情分。他睹物思人，不觉泪落如雨，二老怕他过度伤心，忙请他在酒肆中坐了，是日，曹羽吃罢午饭放回。从此以后，曹羽每隔一段时日，就去看望二老。
  一日，曹羽对三女道：“你们还是叫我大哥吧。人一长大，便容易分离，如今青儿已嫁出去了，过不多久，你们二人也要成就良缘。两年前离家时，我便跟自己说，要倍加珍惜这剩下的相聚时日。所以，便尽力让自己和蔼些，不再如之前那般，动辄拉长了脸训人。可惜我那爱妻蛮横，愣是把我从你们身边夺走了两年，害得我错过了青儿婚礼，每每想起，便十分遗憾。亏得有你们三个妹妹陪伴，我从小到大，才不孤单，如今你每都成了女中豪杰，我这做哥哥的既开心不已，又引以为傲。今后无论走到何处，请记住，咱们是兄妹。”一席话说得三女泪光滢滢。
  自覃渊最后一个离开后，曹羽继续传授邓翠、荀紫武功，并把自己对武功的领悟写下，整理成册，因这些领悟大都在地牢中得出，接近九泉，故而将其命名为《九泉双羽谱》，整理书写完毕，给曹剑、邓翠、荀紫看了，邓翠道：“大哥，你这书中招数、道理都极其深奥，非常人能参悟，即便悟出了，也未必能练到这种境界。”曹剑和荀紫深有同感，曹羽道：“翠儿、紫儿，你们俩将其再抄写四册，咱们五个，每人一册，总有一日，你们会用得上。”翠、紫二人答应。
  交代完毕，曹羽正打算出去散心，家人来报说，外头有两人求见，一位姓陆，一位姓孙，曹羽听了，沉吟片刻，猛然想起二人，连忙道：“快请！”荀紫道：“是谁？”曹羽道：“定然是陆文渊、孙文质两位叔叔到了。”忙带领三人出去迎接。
  未到门口，就见家人领着那两人进来，一人身着青袍，头戴逍遥巾，面露精干之色，一人身穿紫袍，头戴缁撮，举止文质彬彬，均四十不到年岁，一表非凡，英俊挺拔，曹羽抱拳道：“可是孙文质和陆文渊二位叔叔？”
  青袍人道：“你是曹贤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