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里的小确幸

是林叔叔的妻子刘阿姨打电话跟我联系的，说因为情况特殊，希望我去他们的私人泳池教他。他住在郊区的别墅，刘阿姨不好意思让我辛苦，竟然安排了司机接送我。说实话我挺想拒绝，毕竟他们已经挺照顾我的了，但是没办法，那地方太远，B市又大，我从市区折腾过去得花小半天的时间，对我这种视时间如金钱的人来说简直是要命啊。
    很早就听爸爸说过，林叔叔是他们那群人里混得最好的，但当我真正站到他家那栋洋房门口时，还是小小地抚了抚胸口，那里是我当宝贝似的戴了一年多的卡地亚项链，浑身上下最能壮门面的东西了。
    刘阿姨给我开了门，满脸笑容地迎我进去，对着里面喊：“原悉，何宣姐姐到了”
    好歹我也是一名见过些许世面的大二学生，可不知为什么，此时我的手心竟冒了冷汗，这孩子情况特殊，我压力山大。
    然而当看到缓缓驶出的电动轮椅上那张露齿而笑的稚嫩面庞时，紧张一下子全跑没影了。他眼睛明亮鼻梁高挺，甚至有一瞬间我觉得他应该是周渝民和言承旭的孩子，咳咳，这孩子这么嫩，估计连F4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挺着身板站着，尽量保持着一个十九岁姐姐应当有的稳重和微笑。
    他的其他三肢穿着假肢，只有右臂露了出来，从衣袖瘪下去的地方，我大概能猜出他的手臂只剩一半。我只瞥了一眼他的身体便不好意思再看，刘阿姨带我去泳池，林原悉用右臂肢端操作轮椅扶手上的手柄跟在我们旁边。他一直很安静地听着我们的对话，直到刘阿姨说要帮他换泳衣，他才对我礼貌地笑笑，说了句稍等。
    毕竟以前长期训练，我换衣服动作很快，早早的就到了池边，脚掌触及的地面温暖干燥，摸了摸泳池里的水也不算凉。真不愧是有钱人，竟然修了个不小的室内恒温泳池。
    过了好一会儿林原悉才被推出来，他换了台轻便的轮椅，腿上盖着浴巾，双臂也藏在底下，虽然还暂时看不到他的肢端，但看上去他的上臂和大腿还是在的。
    林原悉不想让妈妈看着，面露难色地劝她，看得出来他知道妈妈的担心，可十四五岁正是男孩最要面子的年纪，我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还是帮着林原悉把刘阿姨劝走了。
    泳池里只剩我们两个人，我站在他轮椅前，看着他的身体有点犯难，却还是故作轻松地拍拍手说：“下来吧，做做准备活动”
    林原悉眨着他的大眼睛看看我，有些犹豫地把手臂拿了出来，他的双臂从肘下大概五里面出就没有了，剩下两个锥形的残肢，我有点奇怪为什么不是圆的。
    为了让他放松下来，我假装不在意地坐在地上开始拉筋，目光抛向他那边，他正勇两个断臂夹住浴巾掀开来，他的两腿是膝盖以下截肢的，腿部残端比手臂的状况要平滑一些。
    他短短的手臂夹着浴巾不知道该放哪，我顺手拿了过来，折了折放在泳池边的椅子上。回过头去他已经在轮椅上转过身来，两个手臂勾着轮椅扶手，一条腿慢慢向下试探，一只膝盖抵在地上后，才放心地把另一只膝盖也搁在地上。
    他的身体情况特殊，我习惯做的准备活动他都做不了，想了想，我拍拍墙面，“压压肩吧”说着，我自己也站到墙边，伸出双手按着墙壁，把头和背往下压，“像这样”
    林原悉跪在地上，抬起膝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我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等到他把双臂按在墙上又抬起头来眨着明亮好看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地惊了一下，希望他不要以为我是被他的身体吓到了
    “是…这样吗？”这是他除了进门的那声姐姐，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带着少年的清澈干净，并不大声，但在空荡的室内泳池里格外清晰
    我点点头，蹲下身去轻轻按他的背，虽然没有四肢了，但这孩子骨架不错，肩宽胯窄，如果不是截肢，现在估计都是小男神的存在了吧
    为了拉伸腿上的筋，我让他坐在地上把两条腿岔开，林原悉脸上的不愿现了出来，我坐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别紧张”
    他笑了，摇摇头说“我没有”，说着用残臂撑着地面歪着身子坐下去，两条半长的腿慢慢伸直，我能感觉到空气里都弥漫着拘谨
    他的膝盖颜色较深，粗糙得能用眼睛看出来，我想着他刚才膝行到墙边的样子，心里猜出了个大概。他膝盖下两截短小的残肢扒着地面，再往下就什么都没有了。林原悉把头低得很深，两只手臂挂在身体两侧，不安极了。
    如果换作我，身体的这幅样子被一个大姐姐看到一定会非常难受，我给他做了个示范后，便走到池边坐下，往身上撩水，背着身不看他，算是给这小少年一点面子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转过身朝他招招手，“下水吧”
    林原悉用手肘拄着地，顶着腰臀往前伸腿想让自己站起来，这泳池边上没有东西让他扶着站起来，他换了几次姿势都没站起来，我上前把他架起来，他低头说了声谢谢姐姐，咬着嘴唇，整个耳朵都红透了
    没从梯子那里下，我直接坐着从池边滑进水里，看着林原悉挪到梯子旁边不敢下来，我向他伸手，一定是母性光辉在作怪，我用温柔得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语气说：“没事，放轻松，能自己下来吗？”
    他皱着眉点头，却又转过头去看着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个游泳圈
    像我这种第一次下水就是被我爸拎着胳膊扔进去的人，向来是对游泳圈这种傻逼玩意儿嗤之以鼻的，但在十五岁的青春美少年面前，我竟收住了自己本会表露的鄙夷，耐心地说：“姐姐在，不用游泳圈了”
    林原悉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他的残臂勾住梯子扶手，看样子更不敢下水了
    也是，我站的地方水浅，但对他来说是远踩不到底的，我走近梯子用手架住他的腋窝，他知道我要做什么，弓着身子想躲，梯子旁被我刚才伸手的动作带上了水，他慌张之中膝盖打滑，我也吓了一跳，好在他反应还算是快，两条膝盖立不稳了，两臂却紧紧勾住了梯子扶手
    “原悉，别怕”我又向他耐心地伸出双手，这次他没再躲，不知道是怕了还是被我温柔得像亲姐姐似的样子给吓傻了
    “我保证不会让你呛水”我自信满满地说，林原悉的下巴不自觉地勾住我的肩膀，两腿离开池边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攀上了我的身体。这孩子缺了四肢却真不轻，好在是在水里，不然我还真抱不动他。
    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水的浮力，还是他美好的色相，让我抱着不安的他在水里站了很久才慢慢松开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