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妞与无赖

48.逃婚
    “美女，美女！你家到了！”
    “哦～不好意思！”在出租车里迷迷糊糊睡着的方可遇被司机叫醒，付了车费走下车，湿冷的空气迎面而来，深呼吸，脑袋又恢复了清明，之后，便是层层叠叠的疲惫袭来。不管怎么说，终于到家了！
    刚从包包里拿出钥匙，还没插进锁孔，门从里面打开，韩武修的脸色极不好看。
    “武哥。”方可遇像往常一样，一进家门就靠在韩武修身上，他长得好高，肩膀好厚实，仿佛山一座稳稳地矗立在那里，当她把一切重量卸下来压在他身上时，似乎一切烦恼都会被他消除。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如此眷恋他的胸怀与臂膀。
    若是往常，韩武修老早借机揩油然后将人抱到沙发上，可是今天他却站在原地未动，只是抬起手来拍拍她的后背问道，“你下午去哪里了？”
    声音沙哑，好像很久都未开过口，又好像说了好多好多话。怀抱太舒服，方可遇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回答，“医院，笑戈出事了，做手术，我还为他输血了呢！”
    “又是他？”韩武修叹一口气，“似乎每次都是无法抗拒的理由，我不能发火、不能生气，对不对？”
    “怎么了，武哥？”方可遇终于发现不对劲，从他的身前抬起头来，伸手摸上那道浓眉之下的利眼。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滥好人，就是因为我在你心里太不重要。”韩武修拂下她的手，从矮柜上拿来手机，打开那几张照片放在方可遇眼前，“你不是说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你气我和简萨，我请她另谋高就。你呢？”
    方可遇看着自己拉住顾华铭、两人相携上车的照片，觉得不可思议，又怕韩武修误会，连忙解释道，“武哥，我去找他是为了弄清楚竞标的事情！笑戈是突发事件，那种情况下谁都会帮忙的！”
    “是吗？”韩武修深呼吸一下，问，“那你问出什么了吗？在医院你又帮了什么大忙吗？”
    “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为自己辩驳的瞬间，医院走廊里顾华铭对着手术室指示灯说的那些话忽然跃然而上，她如果说了，韩武修一定会对付顾华铭，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已经失去了双亲，失去了完整的家庭，失去了曾经位高权重的父亲可以给予的荫佑，笑戈的身体需要很多很多钱医治调理，如果在这个时候他再失去了在建筑设计圈中的名声，那就是砸了他的饭碗，更是要了笑戈的命，要了他的命！
    不能说出真相，这一次，只能这么做了！
    “顾华铭他…笑戈发现了他们妈妈已经过世的事情，所以才发病的，手术进行了好几个小时，只有顾华铭一个人在医院等，所以我才陪他的。”方可遇试图博得同情，赶紧说道，“我今天到现在只吃了早餐，我…”
    韩武修打断她的话，语气冰冷的说道，“下午两点，我们应该在民政局登记结婚的。”说完便转身走进客厅。
    方可遇的脑子“嗡”的一声，好像被一把无形的大锤重重的敲了一记。真该死，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武哥，我们明天去登记好不好？明天一早就去！明天是情人节啊，也是个好日子啊！好不好？”
    韩武修停住脚步，转身看向紧跟着自己的方可遇，抬手轻轻的拂过她的脸颊，像蝴蝶美丽而破碎的翅膀一般笑了，“良辰吉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妞，我的人生计划还有好多啊，从今以后，我会全身心的投入到其他事情上面了！明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陪你玩儿了！”
    “你什么意思？”方可遇从未见过这般冷酷的韩武修，一向油嘴滑舌插科打诨的他突然间说出这么一番正经八百的话，为什么会让她心里陡然一个哆嗦。“韩武修，你把话说清楚，我说我们明天去登记、去结婚，你去还是不去？”
    韩武修没说话，直接走进房间拖出一只行李箱，一边穿外套一边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再见了，小妞！”
    方可遇急了，直接坐在行李箱上，“别闹了好不好？你要去哪里啊？是因为下午的事情生气吗？应该的！可是你也不能走啊！我对顾华铭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同情而已！我爱的人是你啊！”
    韩武修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穿好外套，系上围巾，站在那里笑看坐在箱子上的方可遇，那么温柔，却又那么遥远。“小妞，我以为我对你用情，你会被打动，事实上，我们都做到了！在一起的一年多我很幸福，看着你从一开始那么讨厌我，到后来和我那么亲密，像个小妻子一样照顾我，我真的以为我得到你了！简萨的事闹得你很不高兴，说实话我挺不理解的，她不过就是一个同性恋，当然我也多少挺开心的，至少说明你吃醋你在意！为了你，我把她辞了，因为无法解释，所以有很多人包括老同学都在背后说我不地道，我无所谓，老子就是有异性没同性，为了老婆我认了！”
    韩武修弯腰从茶几上抓起车钥匙，继续说，“你和顾华铭的事情在很久以前，你喝醉的那次，你就告诉我了，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小妞表面上很坚强，其实内心很在意，放下一个在生命中最单纯美好的五年里最重要的一个男人，尤其是那么优秀的一个男人，一定很难，至少比表面上看到的果决坚定要难。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可是为什么我知道呢？因为你在我面前不止一次为了那个男人哭，不是因为你信任我，而是因为你把我当成陌生人，当成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人，所以你才会在我面前毫无顾忌的流露真实情绪。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在我面前流的那些眼泪，有没有对着顾华铭说过？没有吧？因为你在意他！”
    方可遇站起来，双手抓着行李箱拉杆，很用力很用力，关节发白。
    韩武修无视这一切，跨进一步继续将自己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不是因为笑戈你才关心他，而是因为是他，你才会走不开、放不下！你懂吗？小妞？”
    韩武修掰开紧握着拉杆的手指，慢悠悠地说道，“小妞，没想到我这么一把年纪才明白原来爱情也分先来后到，没关系，就当是我做了一场美梦，现在梦醒了，我要回到现实了！妞，我走了，提前祝你情人节快乐！别想我啊！”
    看着门关上的一瞬间，方可遇瘫坐在地上双唇直打颤，“韩武修，你混蛋！韩武修，你回来！”
    心脏快要炸掉的痛，她死死的盯着墙壁上的挂钟，没有脚步声，也没有钥匙声。过了很久，窗外的天空已然是墨色，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站起来，走到玄关拿起被她丢在地上的包，翻出手机，不知何时已经关机了。
    进了书房充上电，过了几分钟开机，好多好多的未接电话，好多好多的微信。回拨过去，那讨厌的机械般的声音不断的告诉她对方的电话已关机。屏幕上“无赖”两个字久久的停留在那里，她说要给他拍照当来电显示，他就摆出一副耍流氓的模样，气得她对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张。她想她是疯了，竟然对着一张后脑勺的照片不停的流泪。
    韩武修在车里坐了很久，他不知道这一走，下次回来还有没有人迎上来催他快去洗手吃饭。他爱方可遇，也知道方可遇爱他，可是顾华铭呢，她能完全放下吗？竞标出事，她第二天就跑去找他，即便不是去安慰，即便真的是去质问，那结果呢？他问她的时候，她对此只字未提，直接带到医院的事情。要么就是她相信了顾华铭的说辞，要么就是顾华铭告诉了她真相她却选择隐瞒。
    无论是哪一种，都很残忍。她不信任他，或者，她更在意顾华铭。这就是事实。人往往在选择中潜意识的透露了自己内心的天平，小妞心里那杆秤上，比他更重要的就是顾华铭。因为他，她连他们登记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记，还需要解释什么呢？
    再火热的一颗心也挡不住一盆接一盆的冷水往上浇，韩武修觉得自己挺贱的，当初人家那么讨厌自己都死乞白赖的硬追到手，现在人家说要结婚，结果自己拎箱子走人了。是啊，他就这么别扭！每次做方案，就差那么一点儿的时候哪怕熬死一堆人也不会交方案的，总是做到能百分之百说服自己才会提出去。爱情里也是一样，他韩武修的爱情没有将就，哪怕只有那百分之一被他发现了，他也会忍痛放弃那属于他的百分之九十九。其实，爱情哪有百分之几，不是全部就是零！
    一路开到机场附近的酒店，夜晚的机场路就像他的专属道路，畅快而孤独。
    在定好登记结婚的那天，韩武修就悄悄定了去哈尔滨的机票，他想带方可遇去滑雪，小玩儿三天，算是庆祝结婚，因为担心方可遇刚上班不方便请假，等到婚宴之后再正式度蜜月。原本准备的一个小惊喜，也因事出突然而流产。无法在那种情况下面对方可遇、与之朝夕相处，干脆他一个人独自踏上北上行程。
    在家中的方可遇自然不知道这些，她一边生气，一边站在韩武修的角度想着他说那些话时的心情。那些话他是第一次对她说，应该在心里想了很久了吧！自己是个很糟糕的女朋友吧，竟然不知道身边人会有这般感受。
    从很久以前就很糟糕吧！因为不够优秀，所以会被顾华铭分手；因为不够强大，所以没有去哭去闹，去问清楚为什么要分手；因为不够坚强，所以在他回头想要复合的时候拒绝。
    为什么没有吸取教训呢？口口声声控诉韩武修和简萨，其实自己才是最虚伪的那个人吧！既然要求对方，那起码自己也要做到同样的程度啊！一次、两次，难怪韩武修会这么看待她！
    方可遇吃了些饼干喝了碗麦片，结结实实的泡了个澡，补充了能量的同时理清了头绪。
    韩武修，我曾经很讨厌你。讨厌你的无赖、你的自来熟、你的无处不在、你的各种言语动作的张狂，甚至你开着的如同你本人一样的毫不掩藏的桀骜不驯的黑色吉普！可是你就是纠缠着我，不论我摆什么脸色，无论我对你说多难听的话，你总是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照样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被你打败了，也被你打动了。
    渐渐的，我透过你的外表感受到了你的温柔与可爱，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你在身边我就很安心，听到同事讨论到你们公司拿到哪个项目了，我就很得意。有时候我加班而你告诉我你随便泡个泡面吃，我就会在心里计划周末给你做什么好吃的有营养的东西，你每次应酬回来，我躺在你身边整晚不敢睡觉，因为新闻上报道过有人喝醉半夜呕吐噎死，我都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怕的要命。很可笑是不是？
    你没有尝过失去至亲的痛苦，尽管讲起你小时候爸妈如何责罚你、姐姐如何欺负你的时候好像很委屈的样子，其实那些回忆你都是笑着说的你知道吗？那些根本就是你的幸福啊！正因为我连我妈妈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所以我能理解笑戈为什么会发病，更能理解在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顾华铭更是什么都输不起了！因为你有我、有完整幸福的家庭、有一切，所以我选择了帮他。是，这很不公平，只是我想着我家武哥很厉害，随时随地都能站起来满血复活，所以我选择了拉他一把。但是，你没有注意到吗，即使是我帮了他，我还是选择回到你身边啊！
    韩武修，我爱你，仅此而已。这样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说，如果你信，就会来找我，如果不信，就告诉我，让我离开，我会永不再踏入这个家。在此之前，我会等你。
    发送。关机。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不是吗…
    “小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