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碧隐

第21章


她闲时会进他的书房取几本书读,他的书架上不仅有武学秘籍,诸子百家,还有一些药理医书,也许因为经常在大哥大嫂医馆处长待的缘故吧。
  云琪觉得,朱子琰真是个有趣的人,他身上好像有许多矛盾,却又浑然天成,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他,每次都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也许这就是从第一次见他就对他充满着信任的根源。
  第六日,阳光明媚。
  他与她在一处亭台下棋。虽然常言大家闺秀理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云琪明白自己下的其实并不怎么样,刚刚这一盘她居然赢了他,很显然他暗中让了不少。偏他又装作无辜状,讶异自己竟然输了,云琪望着他会心笑笑,他英俊的眼尾一弯,也笑了,笑过后,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俯身替她别进发中。
  是那柄碧玉簪。那日她遇险时交于安乐手上作为信物去找他的那柄玉簪,自安乐交给他后他一直带在身上,今日才拿出来又还给她,与第一次不同,他这回亲自别在了她的发上。
  她一呆,抬手摸摸发上的玉簪,低头笑了。片刻后,她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子琰,你会去我家提亲吗?”
  他心一顿,凝视着她,点点头,问道:“你愿意离开京城吗?”
  她脸颊微红,也点点头,甜甜一笑:“我觉得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早春,微寒。阳光下碧湖上亭台内,棋盘的两端,对坐的朗逸青年与翩翩佳人,这原本应是一幅绝妙画面。
  可不多时,亭内走进来一个人,彻底把这幅画面打乱了。
  单叔来到近前,俯身说道:“公子,山庄外头来了位贵客,说是……”他顿了顿,看看云琪,续道:“说是来接云琪小姐的。”
  云琪看到单叔的神情,心内一紧,起身与朱子琰向外走去。
  来的人着实是位贵客,因他身份确实尊贵。他便是此次替皇上南下办案的钦差,齐王世子周恒。
  朱子琰虽一向不爱与朝廷的人打交道,但宾客上门,身为主人,自然还是要尽礼数。华贵儒雅的世子周恒被请进前厅奉茶坐定,他一面端起茶盏用杯盖轻拨浮茶,一面环顾厅内四周。一看见云琪进来,他蓦然站起,微笑道:“云琪小姐,韩肃大人得知你在此,托我顺道护送你回京。”
  云琪方才听见有人来接她还以为是自己家中的什么人,但一看来人竟是世子,颇感惊讶,疑惑道:“我父亲为何会托世子,他怎敢劳动您?”
  周恒并未着急回答她的问题,看见进来的朱子琰后,礼貌的一点头,道:“想必这位就是庄主朱少侠,这段时间有劳贵山庄照顾云琪小姐,本公子替韩大人在此谢过。韩大人请我向你奉礼致谢,只是不知道朱庄主想要些什么……”
  “本庄不缺什么,何况见义而为一向是江湖人的分内事,世子实在无须如此客气。“没等周恒话说完,朱子琰已打断开口道,面上挂着与周恒截然不同的冷淡地笑。
  周恒闻言也报以礼貌的一笑,转而答方才云琪的话道:“我正奉旨来江南办案,令尊得知后特地修书一封,托我护送你回去的。今日案件皆已办妥,我们该要动身了,所以,就请小姐跟我们一道起程吧。”
  世子的这番话再明了不过,云琪前几日以朱子琰伤未好为由已经延迟了回京,如今他的伤已然大好,她自然再没有理由不回去了。况眼下是世子亲自来接,她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几日确实是一生难得的好时光,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纵有万般不舍,她终归还是个未出阁的世家闺秀,终归要会回去的。
  她默了默,转身对朱子琰说:“有些事终究要交代,你既然已经好了,我也该回去了……”她顿了顿,好似在强忍什么,继续道:“我先走了,你若去京城,我再给你写信。”
  朱子琰望着她淡淡一笑,道:“好。”
  其实从那日凌晨她来到这里,已经待了整整八天。是不短了,该走了。
  于是这日午后,云琪跟随世子周恒回京的人马一行,离开了碧隐山庄。回家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知为何,她出来山庄大门时,回头一望,心中竟隐隐作痛。
  
☆、与君同梦
  世子很周到,为她单独备了辆马车,怕她疲乏特地着人在车内铺好了软垫锦被,安排人在车外候着,随时听她吩咐,路上时时有人嘘寒问暖递些茶水点心。从江南至京城,满打满算也要三天的路程,她是知道的,也做好了准备,心内却一直闷闷不乐,是因为像一只雀鸟又要回到笼中,不知该如何向父母亲解释推迟归期?还是因为几天相处下来她已不舍得离开那个山庄,那个人?这一别却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
  或许是因为差事办得妥当,世子这一路回京倒并不是很着急,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停下歇息片刻。每天刚到日暮时分,打头的几名侍卫就先行找好客栈,车马一行人就停下来住店休养。
  因此次下江南是为办公,世子并未带婢女,云琪是与安乐偷跑出来的,自然也并没有婢女,于是眼下这回京的二十来人里就只有她一名女子。但毕竟世子身份尊贵,她总不好为显矜持躲进房内用餐,把世子晾在大厅,于是每次吃饭她只好与世子同桌而坐,等用餐完毕后再礼貌的告辞回房。
  每次吃饭时,世子见她哪个菜夹得次数多些便会将那个菜特意往她跟前放放,一向被人伺候着王府里长大的世子会这样照顾人倒令人有些意外。但每次云琪见他这样便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朱子琰,跟他吃饭时,他也是这样的习惯,想起他,云琪心内又有些莫名的怅然。
  她离开后,他都在做些什么?也如她一般,会时不时想起自己吗?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世子一行人不紧不慢,路程也已走了大部分。算下来最多再半日就能到京城了,近中午时,云琪忽然想到一件事,在脑中思来想去,也许拜托这位世子周恒最合适。
  于是,一行人下马午饭时,云琪向周恒开了口。她假装不经意,向世子道:“听说京兆府尹是位姓梁的大人,不知世子您认识吗?”
  世子想了一下,回道:“京兆府尹梁孚道,的确是姓梁的,怎么小姐认识他?”
  云琪摇了摇头,道:“我并不认得他,倒是与他的儿子有过一面之缘。”
  世子停下筷洗耳恭听,云琪继续道:“那是去年我祖母生日时,我与丫鬟随母亲去大相国寺进香回府时,下车在大街上随意逛了逛,却正碰见这位梁公子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我本着好心上前说了几句公道话,没想到那位梁公子竟然恼羞成怒想改抢我。”说到这里,云琪顿了顿,“后来幸亏有路人出手相助,我才安全回到家,回想起来,真算惊险!”
  世子听完皱眉道:“有这等事?天子脚下,小小京兆府尹之子竟敢如此作恶,也太胆大妄为了!”
  云琪趁热打铁:“恐怕还不止,我在江南时又遇见一位故人,听说梁公子还私开赌场,豢养打手,祸害乡民,这位故人正是受了欺压却又申诉无门,才携家带口逃至江南,如今寄人离下孤苦无依,真是可怜哪。”说完还深深地叹了口气。
  世子肃然道:“朝廷官员私开赌场是大罪,更何况还残害乡民,我回京后立刻着人调查,倘若果真如小姐所言,朝廷决不会姑息。”
  云琪微微一笑,道:“世子英明。”
  日已西斜,酉时刚至,一行人终于进了京。
  世子尽礼的先将云琪送至韩府,进门与韩大人寒暄片刻后,因还要进宫向皇上复命,便告辞了。韩大人纵有万般感激也只好送客至门外,言改日隆重宴请世子一番。
  云琪向祖母父母亲行过大礼,忐忑的思量着该如何解释晚归的事,不料父母亲除了关怀她有无受伤之类的却并未询问晚归的事宜,想必是江允墨与安乐事先已替她找好借口了,她便也不再多想。
  晚饭过后回到落月小楼,四下无人,桂儿终于抱住云琪激动哭起来,哽咽道:“小姐,您没事就好了,您出去也没跟我说一声,可把我吓坏了。”
  云琪心内对桂儿其实有几分愧疚,担心因出走一事连累到她,便关怀道:“府里可有为难你?”
  桂儿脸上还挂着泪花,回道:“那倒没有,因老爷夫人一直都知道小姐的脾气,认为一定是郡主拐跑小姐的,再加上初几日府里一直着急在寻找小姐,后来有了小姐的消息后也便放了心,倒一直没怎么罚奴婢。”桂儿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小姐,您下次再有这种事,可一定先告诉我,要不然我真的要担心死了。”
  云琪笑笑拍拍桂儿的胳膊,心里却是暗自惆怅,怎么还会有下次?
  算起来,自上元节与安乐出京城,经过这些日子的惊险奔波,待云琪再回到家时已过了半月,现下已是二月初了。
  二月初有件大事,韩府已出阁的大小姐,宫里的娴妃娘娘即将临盆。
  二月初八,宫里传来好消息,娴妃为皇上诞下龙子,母子平安。皇上龙颜大悦,韩府更是喜气盈门。听宫里传言,皇上已有意晋娴妃为贵妃,待到小皇子满月之时,即会昭告天下行册封礼。
  京中官宦世家,通常家规严格,尤其韩府这类重礼数的书香门第,一向有着诸多规矩条框。如食不言寝不语之类是最基本的礼数,加之韩肃大人向来端严,甚少会在一家老小的饭桌上提及政事,或许因长女添子近些天来心情好,韩大人竟破例在饭桌上话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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