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感怀 境由心造

第26章


季羡林这样描述:“在中国,手工技术、美术等行当,一向有‘匠’与‘家’之分。匠,不管他技术多么高,只能做到‘形似’,而‘家’,则能做到‘神似’。魏德运是一个真正的摄影家。”张岱年在文章中写道:“摄影是一种艺术,正如绘画是一种艺术一样,绘画的最高境界是气韵生动,摄影也要传神,把一个人的内心境界表现出来。但是摄影能做到传神是很不易的。魏德运的摄影能做到传神了。” 
  翻来覆去地展读那些神态各异的人物肖像,像是欣赏一幅幅油画。最让我惊叹的是,摄影师如此钟情于髦耋老人:除前边的三位,还有师哲、钟敬文、李德伦、洪学智……他们的年龄都在八九十岁,表情或坚韧、或慈祥、或倔强、或含蓄,鲜明的个性跃然画面,栩栩如生。 
  与世纪老人做心灵交流,需要智慧与豁达,也许这就是小魏独具慧眼之处,也是最使我动容之处。后来我就这次聚会写了一篇短文,发在《西安晚报》上。 
  小魏行踪不定,经常往返于各地,来无踪去无影,有点江洋大盗的味道,我从来没有刻意与他联系过,却总能在不同的场合与他相遇,美术馆或是朋友处,还有一次竟在我办公室门口,小魏给一位眼科教授送照片,找错了地方。他快活地说:“那篇文章原来是你写的?我一直想知道作者是谁。”我们就这样熟识起来,只要聊摄影,他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正拍着,一片乌云不客气地挡住了阳光,我们只好停下来等待。直到太阳不慌不忙地穿过云层,又照进屋里,小魏才再次端起尼康。 
  “在我的镜头面前,人人都能做到放松,照出来的片子绝对棒!”小魏得意地说。 
  “那当然最好不过。”我说,注意力已被他跑来跑去、时站、时蹲,时跪、时卧的动作吸引。小魏当过兵,心宽体胖,行动却敏捷,他一边不断变换角度,一边随时调整光圈。我注意到,他手捧照相机的姿势非常独特,像一个端着枪“打一抢换一个地方”的战士。 
  我属于那种不上相的人,与镜头对峙,难免做作,照出来的片子多半不忍目睹,久而久之,就失去了照相的兴趣。然而,面对这支特大口径的“枪”,越过镜头看从取景框中盯着我的小魏,似乎觉出一股玄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种在镜头面前从未有过的空灵感油然而生,渐渐就有些忘我,心中无比宁静。   
  一瞬千古(2)   
  我知道这是“上相”了。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突然接到小魏的电话,说为我制作了一幅肖像,马上送来,让我等他。那是一个很闷热的下午。 
  照片是二十寸的,制作十分精细。小魏把它展开的一刹那,怀着好奇凝神看时,竟无法相信那就是我!一阵怦然心动之后,热泪悄然涌上眼眶。自己的样子,竟那样地令自己为之感动。照片上的我,微索眉心,紧闭双唇,目光忧郁,一副寂寞伤感而又孤立无助的神色。 
  分明记得那天我是高高兴兴坐在窗前的。我问小魏:“你施了什么了魔法?让我这么不开心?我可是乐观主义者啊。” 
  “快乐不是我们生活的全部。我挖掘出了你情感中别的东西,那就是忧郁。”小魏认真地说。我承认,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从我面部瞬息流淌而过的某种情绪。 
  在快门按动的刹那间抓住被摄者的个性特征,这就是小魏人物肖像摄影的魅力。其实,每一个人都未必真正了解自己,照相的时候,摄影师常常让我们笑一笑,人人影集里都有微笑、大笑或者皮笑肉不笑的照片,有时候就忘记了人类真正的情绪背景。就像一口装衣服的箱子,人们往往把经常穿的衣服放在上面,而箱子底压的是祖母留下的旗袍,那上边有无尽的酸甜苦辣无法向人昭示。小魏就是这样把别人情感的箱子刨了个底朝天,漫不经心地将放在上面的快乐搁在一边,却翻出了那份藏在心灵深处的忧郁。 
  用一幅肖像,深掘一个灵魂。让被摄者看到自己情感的沉淀,这就是小魏不同寻常的功力。据说著名作家贾平凹曾用四个字评价他的作品:一瞬千古。 
  研读了自己,再欣赏小魏的文化名人肖像作品,犹如从心灵的峡谷走进辽阔平原,眼前豁然明朗。在那些学富五车、睿智练达的老人宁静的目光的注视下,感受到的是一种淡泊与平和,和他们丰富的人生经历相比,我们锁起眉心算得上忧伤吗? 
  一个艺术家,必须具有解读人类灵魂的才能,解读快乐,解读忧伤,解读人生。小魏无疑具有这种才能,他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也许他还没有达到如日中天的境地,还没有成为大师。但是,他还年轻,正在奋斗,奋斗的人是艰苦的,也是幸福的。艺无止境,业精于勤,在人物肖像摄影领域“一览众山小”,当是小魏不懈的追求!     
  信马由缰   
  北方的河(1)   
  《北方的河》是张承志发表于1984年的一部中篇小说,我这里借题发挥一下。据说当年王蒙读了《北方的河》,曾感叹说:“看过他写的河,我想,你他妈的三十年别再写河了。” 
  我至今认为《北方的河》是张承志最好的作品,它使我对“河流”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并且第一次知道“人文地理”这个专业。在张承志笔下所有的北方河流中,我最喜欢额尔齐斯河,中国唯一流向北冰洋的河。 
  20年后,我终于在新疆北部的小县城布尔津附近见到了这条著名的河。当时,我所表现出来的欣喜,很令同行者费解。他们哪里知道,这条河已经在我心中流淌了20年。当我真正面对它的时候,那种激动和喜悦一时怎么能说得清? 
  寻找并且感知大大小小的江河湖泊,一直是我所有的旅行中最重要内容。而旅行对于我来说,更多的是满足一种地理情结。 
  我从小就热爱地名,并且迷恋地图。这种偏好似乎是天生的。我喜欢在地图上一片片大洲、一个个国家、一座座城市、一条条河流、一群群山脉地去查阅,去辨识、去遐想。以后,只要有机会出行,无论天南地北、国内国外、城市农村,走到哪里,我最终都会把它归结到地图的一个点上。 
  河流是我的心结之一。地理课上学过的重要河流的名称和它们的流域,我一般都记得。因此,《北方的河》能引起我深深的共鸣。在我没有能力看望那些河流的时候,地图就是最好的媒介。同时,“人文地理”这个专业也对我产生了巨大的诱惑。当然,就像所有诱惑过我的事物一样,它不久就被新的诱惑取而代之,这就是我至今没有掌握任何专业的原因。 
  那时候,我经常不厌其烦地在一张大大的厚纸上作精神行走,沿着铁路、河流、山脉的标记务虚。这种概念之旅,可以到达地图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以至于很多次,当我真正来到某一个地方的时候,就像与久别的亲人重逢,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和温暖。一次次地站在研读已久的目的地,站在我思恋多年的河流、山脉旁,心中就有了一个心满意足的了结。 
  当2003年秋天,我站在额尔齐斯河畔的时候,又一次完成了这样一种了结。而无数次的了结,成就了我行走人生的梦想。 
  细想起来,我对河流的挚爱,似乎更胜于山脉。原因大约是山“在”那里,而河是流动的,它与我心中的某种流动意识自然吻合。山的生命在于它的“坐落”,而河的生命在于它的“奔流”。每一条江河,都有供给它生命的源泉,通常是雪山、冰川。雪水融化成的涓涓清流,从发源地一路走来,随着一条条支流的汇入,水势渐渐波澜壮阔,毫不犹豫地奔向海洋。我觉得河流很像人生。 
  近三、四年中,经过数千公里的奔波,我分别拜访了各具魅力的额尔齐斯河、塔里木河和伊犁河。这三条北方的河虽然地处新疆,但它们的地理影响却及至全国。单凭那远古而富有诗意的名字,就足以让我久久激动。无数次在地图上游走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站在它们流经的土地上。 
  额尔齐斯河源自阿尔泰山西南坡,有两支源头,自东南向西北纵情奔流,义无反顾。一路上汇集众多支流,归入哈萨克斯坦境内的斋桑湖,再流经俄罗斯的鄂毕河,注入北冰洋。全长2969公里,在我国境内546公里。 
  曲折蜿蜒的额尔齐斯河,拥有宽广的河谷,浩大的水势。我们经过下游的支流布尔津河,那一处河段风光壮美,像极具有俄罗斯风格的油画。一想到它的另一头联系着寒冷而神秘的北冰洋,你就不能不对它肃然起敬。 
  与额尔齐斯河风格迥异的塔里木河,位于塔里木盆地北部,是我国最大的内陆河,也是世界著名的内陆河之一。塔里木河,维吾尔语意为“田地”、“种田”;古突厥语意为“注入湖泊、沙漠的河水支流”。 
  塔里木河自西向东,上游阿克苏河源出天山山脉,叶尔羌河及和田河源出喀喇昆仑山脉,三源汇合后称塔里木河。自尉犁县以南折向东南,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东北部,注入铁干里克的大西海子,干流全长1321公里。   
  北方的河(2)   
  塔里木河流域土地沙漠化十分严重,旱生灌木是最具代表性的植被。主干道含沙量大,历史上经常改道。中游河道曲折,芦草丛生。行至轮台县境内,两岸胡杨林绿荫蔽日,到了秋天,又呈一片金黄,景致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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