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侯传

“其实那条河我并没有见过，也是在小时候听我爷爷讲的。”老村长依旧说得很慢，仍然在搜寻着儿时的记忆。“据我爷爷说，那条绿水河好像是由于西北面的雪山上的积雪融化，慢慢汇集而成的。一路上蜿蜒曲折，从山道峡谷之间流经绿水坡，拐了一个弯之后又从县城西边向南流去，最后一直到大江里。绿水河是我们西北数县里唯一的河流，一到夏日里水量也很大，流经地方的两边树木茂盛，绿草遍野，给咱们这片黄土地带来了绿意，所以老人们都叫做它为绿水河。不过一到了冬天，河道就变得很狭窄，河水也断断续续的，直到后来最终完全消失了，那里的马场因此也荒废下来。具体是因为干涸还是改道，我也说不清楚，估计也没人知道。后来曾有人寻找过绿水河，可是咱们这里风沙太大，经过几十年的吹扫，早已找不到原来的河道。再加上边关兵祸连年，这事也不了了之了。”
    老人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了，尽管说的很慢，停下来之后仍然不断的喘着气，而且夹杂着些许的咳嗽声。
    “多谢大伯，说了这段故事给我们听。外面天气还算比较寒，我搀扶着您老进屋子吧。”陆川表情上显得非常的失望，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回应了一句。
    “不碍事，不碍事。敢问军爷，还有别的事么？”老人吃力的摇了摇手，拒绝了陆川的好意。眼神却紧紧盯着李翔，还有院子外面那些官兵。
    “没有了老伯，那我们就告辞了，今天非常感谢你。”李翔答道。他也看出了老人仍然对官兵们存在着敌意。心中虽然不满，但是一看对方已经是风烛残年了，也就不便与他计较。向着韩德寿和陆川使个眼色，便向院子外面走去。
    “老村长，小黑子走了，还有公事要办呢，改日再来看望您。”韩德寿走在最后面，回头说道：“您老多注意身体，现在外面风硬，最好还是呆在屋子里。”
    老人微微点头，没有回话，蹒跚的脚步一直跟在他们三个人的后面。直到李翔等人完全走远了，这才复又回到院子了，将大门关好，而且又拿铁链子将门把与栅栏的连接处足足绕了好几圈。
    “老伯好像对我们很有偏见，你看那眼神，一直盯着我呢。”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李翔停下了脚步，回忆着刚才的状况。
    “是呀，我也感觉到了，这个老人挺神秘的。这么大年纪了，就是一直自己生活么？”陆川也接口说道。
    “唉，你们有所不知啊。”韩德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多年前，他的孙子就被官府强行当壮丁抓去参军了，后来在广安一战中战死，孙媳妇因此也改了嫁。他的父母，也就是老村长的儿子儿媳，受不了刺激便双双病倒，没出一个月就死了。那时候老村长才六十多岁，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村里人念及旧情，有钱的出钱，有物的拿物。就这样接济他，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哦，原来如此。都是战争惹的祸，害了多少平民百姓啊。”李翔大为感慨道：“怪不得对我们官府中人一点好感也没有呢。”
    “过去的事，别提了，二弟你也——”韩德寿说道此处便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跟了李翔这么久，对于李翔的身世也有所了解，知道他的父母也是在广安县遇害的。看来李翔的这段假经历确实打动了不少人呐。
    李翔知道韩德寿为什么停住不说了，是因为怕自己也受到感染，回忆起自己的伤心往事。禁不住有点愧疚，可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哪怕是这些最好的兄弟。随即苦笑了一下，将话题错开道：“我看关于那条绿水河一事，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此话怎讲。”陆川听到他的话后，本来消沉的精神为之一振，顿时来了兴趣。
    “根据老人家所言，那条绿水河好像是积雪融化而成。咱们县再向西北百里之外，有着很多终年积雪不化的雪山，我猜这条河应该是从那里汇集而成的。可是这里都是黄土地，少量的河水只会渗入地下，根本流不到这里，可能这也是河水干涸的原因。咱们只需将河道修缮一番，再将水流引入即可，毕竟百里多路也不算远。至于消失的河道，我手下有几个善于追踪侦查的能人，相信他们一定会找得到。”
    “如此说来，此事果然大有希望。可是就算找到了水源，要修缮那一百多里的河道，那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啊。我要是在这方面花费太多的话，估计就算马场建成了，十年内也回不了成本。”陆川不愧是商人，首先想到的便是收支的问题。说到这里，脸上尽是犹疑之色。
    “呵呵，所以说我们可以合作嘛。”李翔一看机会来了，便微笑道：“人力我来出，别的没有，我手底下士兵却有的是。物力我会找张县丞想办法，而你只需负责在绿水坡正常做你的生意即可。”
    “李大人不妨明说，事情总不会这么简单，好处只叫我一个人占吧。”陆川看着神态从容的李翔，警觉之心大起。对于商人来说，金钱至上，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损害到自己赚钱，陆川也是如此。
    “具体的实施我还没有计划，这只是一个打算而已。”李翔收起笑容，严肃的解释道：“其中税率和土地价格我还要去找张县丞协商一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为难你就是了。至于回报嘛——”李翔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张县丞那边我自会处理，你无须操心。我这边当然就是要马，而且是精良的战马。当然我也不会一分不拿或者是强买强卖，绝不至叫你吃亏。不过要是硬算到折合成银子的方面，那也是日后的事，首先还是将水源解决了再说吧。”
    陆川稍微思索了一下李翔的话，并没有感觉到其中有什么出入。相反，李翔还是以一个相对弱势的姿态来与自己商谈合作的事宜。到底此人值不值得信任，自己却无从所知，看来还是要加强对李翔的了解。陆家经营马场多年，手底下当然会有一批死忠。这些人平时帮助打理马场，照顾生意。一旦遇见危险的时候便成了私人的军事武装，对付朝廷当然不行，可是要对付普通的强盗马贼，那绝对是绰绰有余。当然，也有一些收集商业情报的人，做生意嘛，无论是同行对手，还是合作伙伴，都需要了解。有一句话，商场如战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陆家数代经营马场，并且能成为整个平罗最大的一家，这点道理又怎会不清楚。
    “就依大人所言，咱们先找到水源吧。如果找到了，自然可以进一步商谈合作的事情。”言外之意也说明，如果没有水源，一切都是空谈，我还是老实的回平罗继续养马了。
    李翔也没有接话，他对商人也很了解，知道陆川会有此一说。只是以微笑回应了一下后，一行人又继续上路了。
    韩德寿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谈话，好几次想插嘴却又插不进来。好不容易看见这个话题终于结束了，李翔却又带着众人直接奔着村口驶去，当下有点着急了，不由得脱口道：“二弟，咱们这是要回县营么？”
    “当然了，难不成还有别的事情？”李翔回头说道，眼神奇怪的望着韩德寿，感觉他从一早到现在都有点异样的感觉，至于哪方面不对劲却也说不好。
    “哪还有别的事情，不过现在已过午时了，想必大家伙肚子都饿的差不多了。我身为地主，自然要招待大家吃顿午饭才是，总不能让你们都饿着肚子赶回县营吧。”韩德寿嚷着回应道，而且还摆出了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
    李翔仍然没有猜出韩德寿话外的含义，见到他如此模样，还真以为这个大哥关心自己，也担心弟兄们饿肚子。不禁有些感激，当下释然道：“如此以来还真是要感谢大哥了，不过咱们可是十多个人呢，这么冒失的去了你家，我看不好吧。”
    “哪有什么不好的，我家再穷也不差这几个人啊。再说就吃一顿饭而已，又不是天天都这样，一顿饭还能把我家吃穷了不成。走吧，大伙跟上啊。”话音落下，不由分说便带头改了方向。李翔见状，当真以为韩德寿是一个好客之人，随即招呼了身后的侍卫，带着陆川打马跟了上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韩德寿背后虽然朝着他们，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狡诈的笑意。此刻他心里想到：嘿嘿，二弟，就算你头脑聪明，到头来还不是上了我的当。再过一会就要见到我那小妹了，至于行是不行便是你们的事情，到时候千万不要怪我这个当大哥的就好。我为了安排你们见面，可真是煞费苦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