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生去忘记

第1章


  用一生去忘记 作者:张欣
  第一部分
  心海茫茫,普度今生(代序)(1)
  张 欣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人是善恶同体的,而人生的所谓得失取舍也是同体的,它们并蒂而生,互为因果,不可分割。当然我也承认世界上有大善大恶之人,有圣贤和人渣之别,但如果进入文学状态,纯粹的真善美和假恶丑又有什么好写的呢?至少它不在我的视野范围。
  现实生活中经常会有这种情况,一个杀人犯,周围的人对他的评价是老实,挺爱帮助人的;一个看上去很阳光的人却得了忧郁症自杀身亡。历史上则有更多的人盖棺几百上千年了却尚无定论,永远在毁誉参半中被人们提起。这一切只能说明人生和人性的复杂多变。有时是极不确定的,而有时还会介乎于个人的遭际产生出完全不同的判断和解读。
  写善的故事很难,写不好就会很假,但我始终相信人的善良也是天性,也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度。小说中的四季,他本性是善良的,而且一心要做一个好人,但是在他生命的倒计时时,他还是做了一件极恶之事,想尽办法令他要报复的人骨肉相残。这样一来,小说中对四季的全部描写都变成了铺垫,他的所有的好也都被他自己摧毁了。当然也只有在这时的幡然悔悟才会更让人伤感和震撼。反过来对于刘百田这样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他的人生应该说是非常强势的,基调是冷酷无情的,但他同时又是一个好爷爷,一个被亲情重创的父亲,并且依旧没有逃脱众叛亲离的情感折磨。
  小说的主人公刘嘻哈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的生活状态其实和一贫如洗的四季一样孤独和自卑,而事实上她也的确并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是在很短的时间里痛失了爱情和友谊,这在她的精神世界得到升华之后,也仍旧无法超然。用一生去忘记,恰恰是因为我们难以忘却和放弃。我想说的是,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着深重的心结,已经与善恶、得失毫无关系。拿什么来普度你,我们的那颗充满纤尘和欲望的心。
  有人说,不是每个人都能脚踏实地的生活,我就是要过一种飘忽不定的日子。还有人说,我要用纸醉金迷的生活来普度我的迷失。如此说来,万众称颂的价值观也未必是唯一的价值观。我觉得文学并非要告诉别人怎么生活,而是说有人这么生活,并且无论什么样的生活都会有它难以预料的结果。
  缺失了唯一正确的价值观的小说并不好写,这对于我来说无疑是一个挑战,因为人物越清晰越好写,越模糊反而越难办。有好多时候,我已经写不下去了,一面要照顾到人物的内心世界,一面要关注情节的合理发展,同时千条万绪的线索开始渐渐汇拢,每往前推进一步都有多种可能性,都要做出正确的可信的选择。我其实是一个害怕艰苦的人,旅游不是豪华团我就不去了。同时我又是个怕麻烦的人,宁可吃泡面也不做饭。但是写这部小说真是又苦又麻烦,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这种挑战同时也带给我写作的快感吧,内心深处我希望能够驾驭复杂和有难度的创作。
  我始终觉得人性本身是模糊不清的,常常会有人说我都不相信这件事是我做的。这恰恰说明主观的非理性,以及外界原因对我们的无情规定。但我仍然要说人也是有神性的,也可以理解成莫名的悲悯之心,刘嘻哈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她有多少不幸和缺点,她就是怀有普世的同情。传统京剧中的 《 锁麟囊 》,两个年轻的女人同一天结婚,富有的女人听到贫穷女人的哭泣,便把身上的价值连城的珠宝都给了她。这需要理由吗?即便是今天的社会如此物欲横流,也仍然有许多人不以善小而不为,无论受过多少次骗,下一个白血病患儿还是可以筹到哪怕是数量不多的善款。这便是人类永难泯灭的悲悯之心,是我们必须呼唤和保留的火种。诚如曹宁宁所说,分手太容易了,相爱才难上加难。
  我们生活在一个物质文明飞速发展的时代,但是生命中的真正快乐却来源于初始时的简单,那就是我们最本真的心态,朴素的,能够体验到温暖的幸福感。多少年来,我们心中的恶、贪欲、凶残、争夺、冷漠无情被一次次地调动出来,铁的事实告诉我们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要想不被人吃掉就要想尽办法吃掉别人。可是人的伟大就在于人性中依然有顽强的另一面,那就是天然的尊贵,慈悲,同情弱者,怜悯之心,这种神秘的力量或许能够让我们穿越焦虑和绝望,生活得心平气和,心海慈航。
  让我们面对现实,让我们忠于理想。我们喜欢格瓦拉就是因为我们太知道自己不可能像他那样纯粹和彻底,但是我们依然感动,那一份坚持促使了我们今天的坚守。也许对于我来说,这既是文学的出路,也是心灵的出路。
  用一生去忘记 第一部分(1)
  唯一好的恋情,便是没来得及发生的那种。
  01
  刘嘻哈在美术学院上学的时候,班里的男生就在背后议论,说,谁要是追上她,就可以少奋斗10年。马上有人更正说,那就不用奋斗了,还可以一辈子吃喝玩乐。
  恶习即是人性,谁不想不劳而获?
  刘嘻哈并非校花,也不是新版毕加索。显而易见她是一个有家族背景的人。这是后话。
  很多人想认识她。她处处受欢迎。外语学院的第一大帅哥没死过,他主动约刘嘻哈吃饭,本打算电死她。刘嘻哈爽快地答应了,但去的时候带了一大帮同学不说,还是去美食一条街。美食一条街说白了就是下岗一条街,比的不是美味而是价廉,整条街油烟滚滚犹如刚刚打完激烈的巷战,羊肉串,烤八爪鱼,酸辣粉,臭豆腐这一类的东西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出。整条街的味道是百味杂陈,奇奇怪怪,人流的密度是前胸贴后背,没有间隙。难怪有一次,一个日本团的游客,活活给吓住了,什么也没吃,只是目光呆滞,神情严峻的手拉手穿过了美食街,不知算不算一个旅游项目。
  帅哥以为是去白金级五星饭店喝叉零,也就是XO。所以穿戴一本正经,据说西装是阿玛尼的,总之都是看家的行头,结果不知谁吃小笼生煎时,一撇油斜飙出去,溅了他一身一腿一鞋,黑色翻毛挎包上也都是油点子。这叫什么事啊,两客小笼生煎还不到6块钱。帅哥说,这样怪异的富家女不追也罢。
  其实刘嘻哈也不是有意为难谁,她和朋友去微醺之夜红酒庄喝酒,开了人家的镇店之宝,一晚上花了两万多块钱。只是碰巧她那天想吃垃圾食品了,她说好久不去美食街,活得都没有激情了。
  刘嘻哈是挺怪的。
  班里的男生背后还议论,说刘嘻哈是第三类人,所谓第三类人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有男人,有女人,还有刘嘻哈。
  刘嘻哈长着一张团团脸,皮肤尤其好,哈气成霜那种,白得几近透明,她的头发浓密,所以喜欢披头散发,但是牙齿非常整齐,看着唇红齿白,被同学称作僵尸厉鬼之美,此外,除了鼻翼两侧有几颗讨喜的小雀斑,其他也就乏善可陈。她的本名叫拣宝,拣宝这个名字是爷爷起的。爷爷说,意外的得到,哪怕是合乎情理,也能令人狂喜,自己挣下的金山银山反而另当别论。刘嘻哈5岁学画,9岁的时候非要改名,溺爱她的爷爷也只好同意了。仅从改名这件事,便可看出她这个人天生就是反精英,反社会的。
  只是刘嘻哈觉得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人了,正常的简直中规中矩,既不是同性恋,也不搞行为艺术,她最讨厌人家拿她当外星人,什么反精英反社会,我还反人类呢。
  如今的社会潮流,似乎是无论怎么千回百转,都会殊途同归的学什么不干什么。刘嘻哈在美院的专业是国画,她的毕业作品泼墨牡丹至今还是显现学生实力的留校佳作。可是刘嘻哈的理想,却是做一名一流的漫画家,中国的手冢治虫,据说是这个人开创了日本战后漫画的新格局。刘嘻哈也想成为大陆新漫画时代横空出世的一代天骄,打造出自己的漫画帝国。
  所以刘嘻哈的装扮,从来都是牛仔裤配圆领T恤,只是她的T恤正面看没什么特别,背上却有两个小小的翅膀。班里的女生说,这也太卡通了吧。刘嘻哈说,我要做自己的幸运天使。女同学大惊道,你还要怎么幸运啊?!你要星星都有人给你摘。刘嘻哈心想,我要星星干什么?我要人们在我的漫画面前俯首称臣。
  直到毕业离校,班里的男同学也没有谁追到刘嘻哈。
  在巨大的就业压力之下,同学们一哄而散。有人进入装修公司负责室内设计,有人在汗衫作坊专门手绘熊猫,拿计件工资,也有人在街头画像、设计签名等。总之,坚持玩艺术的人少之又少,如果你背个破画板忍饥挨饿的住进画家村,这在80年代还会有人热泪盈眶,现如今就剩下神经病这一个称谓了。
  而这一切人生初始的艰辛,刘嘻哈是一点都体会不到的。她和爷爷所居住的百田庄园,不仅依山傍水,有设计考究的浩大的别墅,同时还自备设施一应俱全的会所,更为赏心悦目的是别墅的正前方便是一个绿草茵茵,空气清新的高尔夫球场。
  外人都觉得刘嘻哈生活在蜜罐里。
  刘嘻哈也的确生活在蜜罐里,她的爷爷名叫刘百田,1936年生于上海,宁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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