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生去忘记

第20章


四季拼命想,也对这11条毫无印象,要不就是当时太兴奋了,看了也没在意,反正也没想过要违约。
  四季傻了,本来他就口拙,这会儿更是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可是家里出了十万火急的事就等着他救命,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金说,四季,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帮不了你。
  四季本来一夜未睡,加上急火攻心,眼睛里全是血丝,他用哀求的口气说,金总管我求求你,就算我不回去,能不能把我1年多的工资寄回家,让我爸看病?四季说到这里,眼泪流了出来,而且是大滴大滴的,根本止不住。
  老金半天没开口,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四季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你知道我也是给人打工,理财不主事,如果坏了合同,我把钱给了你,我能天天派人看着你吗?哪天你走了我怎么跟老板交代,你现在就是指天发誓你不会走,我也不能相信你,拿不到钱你就真的不会走,我只能相信合同和你按的手印。
  四季绝望极了,他不说话,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
  老金算是见多识广,所以看上去十分平静,他说四季啊,你还年轻,好多事你都不懂,其实人如果得了癌症,治不治都是两年,就是手里有钱,也是把病人送到医院去开膛剖腹,切来切去,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就你现在的情况,如果能狠狠心过了这一关,那你的前途真的是不可估量的。我们老板他真的很难器重谁,他说过的话是一定会兑现的,那时候你就真的脱离苦海了。
  四季敢怒不敢言,但还是眼神冰冷地看了老金一眼,恨不得冲上去掐死他。
  下午,万般无奈的四季才想出唯一的办法,那就是到一线天找韦北安借钱。他想到这里,便飞快地走出可园,一路闷头到了专线车站,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牵着一个根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格外听话,一路小跑的跟着四季也没嚷着让他背,所以四季已经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老金曾经嘱咐过四季,根宝不能擅自离开可园,一步都不能,所以四季想都没想,准备调头把根宝送回可园,交给容妈。
  但就在这时,一辆专线车开进了站,心急如焚的四季横下一条心,抱着根宝就上了车。根宝第一次坐大公共,眼神又兴奋又好奇,但他还是紧紧抱住四季的脖子,四季能够感觉出他的胆怯。四季正想安慰根宝,根宝自己却先一步瞪大黑亮的眼睛说,找妈妈?四季忙说,对,咱们找妈妈去。
  进了城中村,还是那么嘈杂纷乱,当街当巷的那个卖牛杂的摊子还是热气腾腾,一大锅的萝卜牛杂架在火炉上小声咕嘟着,香味扑鼻。根宝看着食客用一根签子扎一串的牛杂吃得好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四季抱他走过去之后,他还扭着身子看,于是四季干脆给他买了一串,吹气凉了一会儿才递给根宝。
  四季先到电话亭打了一个长途电话。
  电话不是打回家里,因为四季家里根本没有电话,他是打给村里唯一的一个小日用品店的老板游有财,大伙都叫他财叔,财叔家里有一个电话,还有一辆二手摩托车,差不多是村里最富的人了。事实上,村里外出打工的人都把钱汇到财叔的账号上,隔一段时间,由财叔骑摩托车,行程几十公里进货,顺便到县农业银行把钱取回来,再分发给村民。四季通过老金从公司寄回家的钱,走的也是这个途径。
  四季不可能跟妹妹通上电话,就只好问问财叔家里的情况。
  财叔听了半天,才搞清楚是何老幺的儿子打来的电话,他忙告诉四季,他妹妹已经不上学了,每天跟着他妈妈下地干活,他父亲在家躺着做不了事,又没有钱上医院。四季本来很想说我会尽快汇钱回家的。但心虚就说不了硬气话,只好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离开了电话亭,四季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都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其实情况妹妹在信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可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以为父亲的病不是太重,至少还可以下地,他知道父亲的忍耐力是惊人的,如果他躺倒了,那一定是病来如山倒,把老树桩一样的父亲给压垮了。
  四季鼻子一酸,两只眼睛顿时就模糊了。
  韦北安正光着膀子打牌,看见一脸死灰的四季,当真吓了一跳,便把手里的牌交给一个围观的兄弟,趿拉着两只鞋走过来,他将四季拉到一边问道,你怎么了?得癌症了?这是谁家的孩子?四季心里很乱,看见屋里又这么乱,一时都不知从哪儿说起,扭头出了房间,韦北安也只好跟着他来到走廊上。
  四季跟韦北安说了家里的事,也说了想借钱。韦北安叹了口气说,穷人真是能死不能病啊。又说,我哪有什么钱,你想我姐的小孩都挂在我的名下,全要张口吃饭。说完这话他返身回到屋里,四季在外面没听见他是怎么说的,听见的却是他的老乡们的大嗓门,纷纷回应说,没钱就去抢啊,又想做饭抱孩子,又想钱,哪来那么好的事?!就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他妈的,我爸还得了艾滋病呢,我还想跟他借钱呢。四季听见韦北安吼了一句,他妈的没钱还那么多话?!
  韦北安又带四季去到美妹妹发廊找小文,小文正在给一个客人洗头,两只手全是肥皂泡,她急急忙忙跑出来,韦北安赶紧笑着给四季介绍,说这就是小文,蚊子的蚊。没想到小文笑都不笑,只催促他道,到底有什么事?你快说。韦北安说碰上点急事需要钱。小文问都没问什么事?谁的事?一句话就把韦北安挡回去了,她说我们家起房子,我还管别人借了5千块呢。说完翻了个白眼,回去给客人洗头了。
  韦北安骂了一句贱货。两个人只好往回走。四季低着头不作声,心想我要是小文就好了,我也什么都肯做的。
  天色渐晚,一无所获的四季知道必须赶回可园了,尤其他还带着根宝,这么长时间找不见他们,容妈和李师傅他们都会着急。
  韦北安也说,要不你先回去吧,等我见到星哥,看能不能跟他借钱,不过他是高利贷。四季说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见到钱。韦北安说,你先别嘴硬,到时还不上钱,小心我追杀你。四季肯定地说我有钱,只是现在拿不着。又把自己在哪里做事告诉了韦北安,韦北安说不可能,那个地产大亨很有钱,老能在报纸上看见他。四季不想跟他解释,只说一定能还上钱,叫韦北安只管放心借钱。韦北安想了想,把自己的小灵通递给四季,说这个你拿着,等有了钱我就通知你,你再出来一趟。四季接过小灵通说好。两个人匆匆道了别,在一线天的门口就此分手。
  出了城中村,四季抱起根宝就往车站跑。
  等了好一会儿,车还没有来,却只见韦北安气喘吁吁的往这边跑,追上四季光喘气说不出话来。但就这会儿工夫,他还抓住四季的一只胳膊,生怕四季跑了似的。
  韦北安说,他一上楼就看见了星哥,星哥正好到这边来办事,他马上就把四季的事说了,星哥说他有办法,而且他也可以借钱给四季。听他这么一说,四季就像被拍花子的拍了头,想都没想就带着根宝回了城中村。
  四季一点都不知道,他这一脚迈进一线天,便是万劫不复。
  吃晚饭的时候,餐桌前只有刘百田和刘嘻哈两个人。刘百田说,拣宝啊,你知道吗?婚姻是人生的最大一笔投资,尤其是女人,投错了一辈子就完了。刘嘻哈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今晚你都说三遍了。刘百田说你不知道。刘嘻哈心想我怎么不知道?我就是知道才不能跟没感觉的曹宁宁结婚呢。
  刘百田接着说,有保安跟我说,那天刮台风,有人看见你在雨地里跑。刘嘻哈看着饭碗说,没有啊。刘百田说,我说你怎么早不发烧,晚不发烧,订婚的那天就发烧了呢?!
  刘嘻哈撇了撇嘴,眉眼下垂,不知如何作答。她的确是个不会圆谎的人,如果她善于装模作样,就不会把跟苏光夏的邂逅搞得一团糟,让一场浪漫的相遇拖着个灰色的尾巴,自己还连闯两个红灯,吃了罚单。不过刘百田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生气,反而和颜悦色,他甚至说,我知道你有个性,你的个性也是我培养出来的嘛,我这叫自吃恶果。
  这样两个人之间不仅没有爆发冲突,倒是一块儿笑了起来。
  当然,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高兴,刘百田的好心情也是有来由的,这是因为在地王的归属问题上,斯日格启动了她的深度关切,她是一个能够运筹帷幄而又举重若轻的人,请动了军方坐下来与刘百田交涉,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席间,斯日格并不避讳每一方立场的代表都有利益的考虑,而且看来她在这方面也是做足了功课,她单刀直入,答应为军方代表儿子的公司申请汽车进口配额的问题,出面与北京商务部打通关节,并且按照正常的程序得到批复。斯日格不是一个喋喋不休的人,关键的话她只讲一遍,但只要她作出承诺,基本上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便是她做人做事的风格。
  刘百田知道,这是斯日格给他的一份最好的见面礼。虽说订婚仪式没有办成,但是一切都在继续,什么都没有改变。而且在刘百田看来,提着一堆钱行贿受贿是最低级的江湖运作,真正的功夫全在金钱之外,人脉关系的通达是常年的修行和积累,包括深厚的信任以及情感铺垫,岂是一朝一夕之事?
  所以刘百田在心里钦佩斯日格,没错,他是一个十足的商人,但是除了钱之外,他也希望刘嘻哈嫁到这样强势的人家,这同样是一种深谋远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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