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生去忘记

第22章


是不是这么回事?四季下意识地点头,但还是满脸忧虑道,可这是绑架啊。星哥说,绑什么架啊,照说刘家有那么多钱,他凭什么卡着你的工资不给,说白了富人个个都是黑心肝,你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就只能跟他们讲条件。
  本来,四季也没有觉得老金多么坏,但经星哥指教,也觉得有钱人根本指望不上,他们冷面冷心冷血,别人出了天大的事,他们也不会皱半下眉头,四季想起老金那么平静地拒绝了他,还跟他说肠癌治不治都是两年,这还是人话吗?或许他早该明白,可园的人如果不是心狠,怎么可能聚积那么多的财富。
  而且他们对他的好,让他吃饱穿好有地方住,全是因为根宝。等根宝真的长大了,他们或许也是扣着工钱不给,到那时他又有什么办法?四季想起他进城后的种种遭遇,还就是韦北安是唯一能信赖的人,而一线天偏偏是他最不想来的地方啊。
  四季的心数乱到了极点。
  星哥说,四季你别傻了,现在钱就是你爸爸,你既然都不怕欠高利贷被追杀,还怕打个电话吗?!
  四季看了看手上的小灵通,最终还是把电话放进衣兜里,他起身准备走,直觉告诉他,绑架的事是绝对不能干的。
  星哥完全可以来硬的,只要他说一句话,四季就出不了城中村,但是他一个劲地告诫自己要沉住气,像四季这么犟的人如果不配合他行事,会产生许多麻烦,而目前四季是最大最香的一块诱饵,只有他能让刘家乖乖地把钱拿出来。
  就在这时,根宝醒了,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便咧了咧嘴要哭,看清楚四季就在眼前,这才不哭了,张着手让四季抱,又说饿了。
  星哥马上打电话叫人把韦北安喊上来,韦北安进屋以后,他从钱包里抽出一撂钱,小声交代了几句,韦北安马上点头如捣蒜,然后急火火的招呼四季,走走走,咱们先吃饭,天塌下来也要吃饱饭,不能当饿死鬼。
  星哥一直站在窗口看着那3个人消失在一线天的尽头,他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四季随时都可能带着根宝坐上专线车回家,而且他刚才已经决定这么做了。然而星哥依然要让四季感觉到他是自由的,决不能让他意识到他是鱼饵。这种时刻,他越是轻松自然,四季就越是会按照他设计好的轨迹往前走。
  天已经完全黑了,城中村是夜晚的恶之花,开放的绚丽多彩,因为只有夜晚才能掩盖人生的差别,贫穷,丑陋和种种的不如意。
  所有的店铺都灯火通明,像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人们像赶集一样,追逐着黑夜的脚步纷纷出现在街巷,石板地上各色鞋等匆匆来去,就仿佛没事也得在这里挤一挤,重新确认自己是忙碌的,或许也是快乐的。一时间,曾对这里万分熟悉的四季也不禁为之一振,相比之下,可园真是太清寂了,陪伴他的只有根宝和葫芦丝,本打算和韦北安就此告别的他,再一次犹豫了。
  加上根宝一直喊肚饿,四季决定先带他去吃一碗鱼蛋粉,一切等喂饱肚子再说。在去小食店的路上,他们看见有人在一块板子下面装上滑轮,变成滑板,前面系上一根绳子拉着走,一个跟根宝差不多大孩子,坐在滑板上喜笑颜开。根宝看着眼热,也吵着要坐滑板。韦北安便上前跟孩子的妈妈商量,这样根宝也坐上了滑板,叫四季拉着来回跑,完全不记得肚子饿这回事。
  当一碗热气腾腾的鱼蛋粉端到根宝面前时,四季叫他说谢谢,这类礼貌用语都是老金反复交代过的,不能让他成了一个野孩子。不过这回根宝没有说谢谢,而是突然叫了一声妈妈,叫得大伙全都愣住了,但马上送鱼蛋粉的阿婶就笑得有牙没眼,一边捏着根宝的小脸说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半夜都会笑醒。
  四季一边给根宝喂粉,一边对韦北安说,不如我们也要两碗粉,我吃完还要赶着回去。韦北安说,晚都晚了,还是吃完饭再说吧,你不饿我都饿了。
  他们去了城中村最好的海鲜酒楼,说最好也还是大排档风格,韦北安叫了一桌酒菜,两人边吃边聊,四季很少喝酒,渐渐有点头大,喝到一定程度,韦北安借着酒劲对他说,你也不要太死心眼,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你以后再也没可能带着孩子出来了,你总不能看着你爸死吧?!又说,这时的韦北安舌头都是硬的,仍坚持说,我敢担保刘家现在已经乱了营,你就是现在回去也没什么清白了,你说得清吗?谁会相信你啊?不信你就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四季脑袋一热,便拿出小灵通,他按键拨通了老金的手机。
  果然如韦北安说的一样,一听见他的声音,老金便忍不住破口大骂。被他这么一骂,四季反而横下心来,他冷冷地回道,根宝很好,你只管放心,我要我的工钱,1年零8个月的,马上汇到我家里去。
  说完这话,四季关掉了小灵通,身边的韦北安冲他伸了伸大拇指说,你他妈的还真有种。来,接着喝。
  老金连续喂了好几声,对方已经挂断了,他气急败坏的对刘百田说,是他。
  刘百田问道,他怎么说?老金说,他说根宝在他手里,叫我们把他的工资汇到他家里去。刘百田没有作声。
  老金又道,汇吗?
  刘百田突然火道,你说呢?你是猪脑子啊?!会有人为了1万块钱绑人吗?这摆明是试探,有初一就有十五。
  老金吓得一声都不敢吭,也不敢抬头看一眼刘百田。
  刘百田脸色铁青,目光如炬,厉声道,把电话拨过去,我跟他说。
  老金急忙拨号码,但对方已经关机了。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大部分的警务人员都已经离开了可园,车也开走了一部,只剩下两名警员留守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老金从书房里走出来,把四季的电话内容和小灵通的号码告诉了警员,他们立刻向总部报告,但是申请小灵通基本不需要任何个人资料,所以这个号码对破案毫无价值。不过不管怎么说,劫匪终于露头了,这使本来一团迷雾的案情渐渐清晰了一些。
  直到这时,刘嘻哈才知道家里出了事,在此之前,她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听音乐,后来她偶尔去客厅,看见两个警员坐守在那里,才知道出了大事。但她始终对这件事将信将疑,她来到刘百田的书房,见到爷爷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怎么觉得这件事不大可能啊。刘百田没好气地回道,四季刚刚来过电话,他承认他绑了根宝。刘嘻哈无话可说,但还是一脸疑惑,道,四季他不会有什么事吧?刘百田恶狠狠地说道,有什么事也不能绑人,而且绑到我头上来了。刘百田越想越气,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想,只要他落到我手里,我就叫他下地狱。
  这的确是刘百田的肺腑之言,他生平最恨拿他一把的人,而这回恰恰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拿住了他。而且,他还自认为见过大风大浪,偏偏这一回是阴沟里翻船,让一个亡命之徒遮蔽了他的法眼。
  由于当天晚上喝多了酒,四季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一线天屋里的阳光也只有在正午时分能够射到屋子里面一点点,如金子一般晃眼。四季努力睁开眼睛,才看清楚自己仍然睡在韦北安姐夫的那张床上。屋里没有人,不仅没有韦北安,就连根宝也不知所踪,四季当即就醒了过来,唰的起身,穿上鞋便冲出了房间。
  他一直寻到昨天他和星哥谈话的房间门口,才听见根宝咯咯的笑声,房间的门虚掩着,穿过门缝,四季看见韦北安在跟根宝玩捉迷藏,只见韦北安眼睛上蒙着白毛巾,一边伸出两只手四处乱摸,嘴里面念叨,我来了啊,我早就看见你了。四季没有看见根宝,但他总算如释重负,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四季准备推门而入的瞬间,他突然听到了星哥的声音,星哥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每一个字四季都听得清清楚楚,星哥说道,等他醒来叫他打个电话,只要那边把钱汇出来了,就把孩子扣下。韦北安答应了一声,这时他又正好在沙发的后面抓住了根宝,根宝再一次笑得嘎嘎响,韦北安抱着根宝问道,星哥,这孩子到底值多少钱啊?星哥回道,我也不想太贪,就一个亿吧。
  四季当时惊的差点啊出声来,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整个人靠在走廊的墙上,脊背都是冰冷僵硬的,这时他才彻底醒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幕一幕的出现在眼前,如同一场噩梦,惊心动魄而又不可思议。
  后悔与懊恼像山洪暴发一般的向他袭来。
  第四部分
  17
  在肥妈小食店,四季给根宝要了一碗豆浆和一笼烧卖。
  中午的城中村不再是一黑遮百丑,握手楼层层林立,狭小的阳台无一不是堆满了杂物,或晾晒着色彩模糊的衣裤,万国旗一般的飘扬,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出售着假冒伪劣产品,店员无精打采,一脸的爱买不买。没有喧嚣,也没有大喇叭播放的情歌,行人比夜晚少了许多,就像潮水无声地退去,处处都显露出斑驳残破的景象,同时又弥漫着一种懒洋洋的无奈。
  韦北安在埋头吃一碗牛腩面,同样的一碗面放在四季面前,但是他没有一点胃口。
  四季并不恨韦北安,他是星哥的人,他也只能听星哥的安排,他甚至也那么恨星哥,他早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不是为了钱谁敢砍人?!
  韦北安说得对,这是一张无形的网,他逃不掉的。
  现在他果然在不知不觉中走了进去。
  韦北安吃得满头大汗,粗瓷海碗很快见了底,他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抹了一把嘴,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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