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隐于宅

    谢小桃可不相信一个习武之人会因为走投无路而跑到侍郎府做她的奴婢，甘愿受府上那些小姐们的窝囊气，甚至还在她被贬到戚川时，不惜千里迢迢，跑过去，忠心追随！
    可这些年来接触下来，谢小桃并不认为连翘出现在她身边是别有所图，因为她并没有感觉到连翘有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听见谢小桃这样问了，连翘却是不觉得慌张，似乎早就料想到了对方会这样问了。
    连翘微微一笑，向着谢小桃回答道：“小姐，若是奴婢说，奴婢是您师父派来保护您的，您会相信吗？”
    “我师父？”谢小桃几乎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对，您师父，就是净空师太。”连翘认真地点着头，眼底不见一丝戏谑的味道。
    “她不是已经云游去了吗？”谢小桃不解。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净空师太的时候，是那一次她带着一种叫做“婪”的肉虫子，去找对方。自那以后，便是再也没有见过师父她老人家了。
    对于这一点，连翘并没有多说什么，“小姐，虽然净空师太离开了，但她在临走前，吩咐奴婢，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混进侍郎府，保护您。”
    那个时候，连翘想了无数种方式去接近谢小桃，但想来想去都觉得侍郎府的那些女人是不会同意谢小桃的身边有一个会武功的下人。不得已之下，连翘也只好隐藏起自己一身的本领，伪装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整天畏首畏尾的小女孩，将自己“卖”给了侍郎府。
    因为她的平庸，因为她的胆怯，果然，当家主母陈玉珍把她拨给了谢小桃。
    “但那个时候，你总是喜欢摔东西……这也是……”谢小桃疑惑地问，可说到一半，便好像想到了什么，“莫非当时，你是在提醒我什么？”
    “差不多就是那样吧。有的时候是奴婢在提醒小姐，有的时候却是奴婢故意这样做的，只有这样，那些在暗中监视小姐的人才会觉得奴婢只是个笨手笨脚，不中用的蠢蛋。”连翘笑着解释道。
    谢小桃这才明白为何当时的连翘会是那样的毛手毛脚了，“其实，你根本不用这样子做的。你就没有想过一旦我厌烦了你，就会把你赶出花槿阁吗？”
    这一点，连翘并不担心，“奴婢也有想过，但最坏的结果就是奴婢被派去当粗使丫头。不管做什么，奴婢都不怕，因为奴婢始终都是在侍郎府里的。只要奴婢还在，就可以在暗中保护小姐的。”
    “所以有时候，我在侍郎府里会看见有人在监视，其实那个人就是你？”谢小桃又问。
    连翘点头，“对，那个时候奴婢也只能用那样的办法，因为谁也说不好，小姐会不会遇见什么危险。奴婢曾经答应过净空师太，一定要好好保护您的，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就是因为这样的承诺，你才会跟着我跑到戚川去？”
    连翘还是点头，“那个时候，奴婢就在想，不管小姐去哪里，奴婢都会一直跟着您的。”天娇
    这样的事情叫谢小桃很难一下子就接受，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在逼着自己好好消化消化。
    过了良久，她才缓缓问：“对了，我师父她怎么样了？”
    “小姐放心，她很好。”连翘回答。
    谢小桃抬起手，撩起了车帘子，发现外面竟是一片白雪皑皑。在雾巫山上生活得时间长了，叫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现在是什么季节。
    她记得她初到雾巫山的时候，正值隆冬。而她在山上一共生活了两个多月。算起来，现在应该是春天了，可是依旧不见那春暖花开的繁盛景象，就好像此时此刻她的心境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小姐，外面还是挺冷的。”连翘关切的为谢小桃掖了掖盖在身上的棉被，惶恐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会被冻到。
    谢小桃没有多说什么，放下了车帘子，轻声问道：“我们现在这是去哪里？”
    “当然是去找小姐的师父了。小姐放心，等到了那边，就不会有人再打小姐的注意了。”连翘向谢小桃做出承诺。
    谢小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默默闭上了眼睛。最近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需要时间慢慢理清楚。
    不过，说实话，以她现在的状况来说，的确是没有什么精力来想通这些事情了。
    但谢小桃唯一可以想的，便是生命中的这些“贵人”。看来老天爷对她真的很好，总是会在她遇见为难之时，安排“贵人”出手相救。
    每个人出现都是那样的突然，突然到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面对着那些人的施以援手，她甚至连拒绝的权力都没有，就那么安心理得地接受着，然后跟着他们向着他们心目中最为安全的地方前进着。
    现在，谢小桃真的是觉得累了，身心俱疲。她还能清楚记得，自己被琅少带到雾巫山上来时的情景。当时，琅少也如连翘一般的向她做出承诺，说会带她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可到了最后，雾巫山却变得不再那么安全了，害得她不由得再次踏上逃亡之路，还害得琅少死在了中途。
    谢小桃实在不敢对连翘口中所说的那个地方再抱什么期待了，甚至也不好奇她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她就好像那无根的浮萍，随水逐流。
    ……
    马车颠颠簸簸地行了一个多月，才终于是载着她们行驶到了连翘口中所说的安全的地方。
    直到这时，谢小桃才知道那个地方竟然是苍鹜，是四个国度中最为凶残的地方。
    对此，谢小桃只是愣了愣，但很快就调整过来，跟随着连翘穿梭在这一片陌生的领地。
    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并不算长，但说短又不是很短，却是足以叫谢小桃慢慢恢复之前的平静，也足以叫她的身子变得越来越笨重。她已经怀孕七个月了，但身子依旧如以前那般瘦弱，若不是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只怕没有人呢会相信她是个孕妇。
    连翘搀扶着谢小桃的手臂，走得是如此的小心翼翼。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建筑。她的脸上才浮现出了久违的释然的笑容，“小姐，咱们再走一会儿，就可以见到净空师太了。”
    对此，谢小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跟随着连翘继续朝前走了起来。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楼宇，直觉告诉她里面住着的定然是苍鹜最为重要的人，非富即贵。
    果然，这样的猜测在谢小桃被安顿在一间装潢得极为富贵的房间里时得到了应征。她并没有去问连翘，只是静静地等着净空师太的出现，一边等，一边胡思乱想着，想着她的师父净空师太到底是什么人！
    等待是极为漫长的，漫长到一直从白天等到了晚上，可事实上也才刚刚过了酉时而已。这就是苍鹜与大越最为明显的区别了——申时过半，就开始黑了，而且昼夜温差极大。白天可以热死人，但到了晚上确实寒冷得要命。
    谢小桃并没有什么睡意，只是随意把弄着手里的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小物件，心思却是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
    正值百无聊赖时，门外却是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用的却是谢小桃听不懂的语言。
    男人的声音方一落下，紧接着的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是发出了一个“嗯”之类的鼻音。尽管只有一个短短的音，但谢小桃还是能认出那个苍老的声音是来自她的师父净空师太。
    谢小桃有些疑惑，赶忙坐直身子，望向门外，却见一个身着异族装束的中年女子朝着这边缓步而来。不是她一直苦苦等了多时的净空师太，还能是谁？
    “师父……”谢小桃惊讶地站了起来，虽然时隔这么多年，但她还是能够一下子就认出对方，哪怕再次见到净空师太的时候，对方已经蓄了长发。
    在谢小桃错愕的目光中，净空师太只是微微一笑，笑容还如以前一般慈祥，“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了吗？”
    谢小桃摇了摇头，“睡不着。连翘说，要带我来找师父，想到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师父了，徒儿就一点儿都不想睡。”
    “还是当年那个傻丫头，一点儿都没有变。”净空师太颇为无奈地笑着，但出现在她眼中的女子已然没有了当年的稚嫩，有的是一种叫人难以忽略的美丽，仿佛是那破了茧的蝴蝶。
    注视了好一阵子，净空师太才注意到谢小桃那高高凸起的肚子，“你怀了身子了？”
    谢小桃点了点头，竟然是有些娇羞地垂下了眼帘。待她重新抬起来的时候，余光却是注意到了净空师太那被风吹起来的左袖，不觉愣在当场。
    开始，她以为只是异族的服装，看着有些怪异而已，不想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了。
    “师父，您的手臂是怎么回事？您的左手呢？”谢小桃快步上前，摸向了那一只还在飘荡的手臂，里面果然是空的。她记得她最后一次见到净空师太的时候，对方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