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怨偶

第106章


    宝如脸上变色直冲过去要抱住荪哥儿,只是堪堪擦到荪哥儿的衣角,她眼睁睁看着荪哥儿坠下约有三丈多高的高台,下头正是青石砌成的地板,前头水边满满的都是观水嬉的人,她声嘶力竭地大叫了一声,整个人都面如土色攀在栏杆上,几乎随着本能要跳下去,下边的民众抬头看到有东西忽然坠下,眼看三岁稚童,便要摔在石板之上!都纷纷惊叫起来,却看到旁边斜刺里冲过来一个瘦小男子,伸出手臂去接荪哥儿。
    宝如心如擂鼓疯狂跳动,耳朵嗡嗡作响,眼睛几乎瞪出泪水来,眼睁睁看着那瘦小男子接住了荪哥儿,却整个人被荪哥儿带下去的冲力只带着往地上跌去,抱着荪哥儿在地上滚了一滚,裴瑄单手一撑阑干,身子一扬袍袖一展整个人斜着越过了栏杆,脚一点在中间点了几下,从台上稳稳跃到了下头,宝如将淼淼交给小荷,疯狂地不顾仪态提起裙角从台阶往下飞快奔跑下去,转过墙角,奔往荪哥儿坠楼的地方,那儿已经围了一群人,裴瑄已经抱起了荪哥儿,看到宝如面白如纸奔了过来,发髻零乱,衣裙潦草,连忙宽慰她道:“没事,看着没有外伤。”
    宝如几步奔过来,喘息不定,去看荪哥儿,看到他还睁着眼睛呆呆地,待到看到宝如伸手要抱他,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嚎啕大哭着扑向了宝如的怀中,宝如心仍砰砰跳着,一边抱着荪哥儿,一边伸手去解他的衣服看有没有伤,待到将他衣衫剥开发现浑身仍是雪球一般一点伤都没有,哭声有力,脉象洪壮,才仅仅搂着荪哥儿道:“你吓死娘了……”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已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这时飞跑来了一队禁卫驱赶呼喝着人群,只看到永安长公主匆匆忙忙从上头行来,看到宝如慌忙问:“如何了?孩子可有事?我已命人去传太医,很快便能到了。”宝如语声哽咽,仍是一阵阵心悸,强撑着道:“应该没事……幸好有位小哥……”她前头又惊又怕,见到儿子又顾着检查儿子抱着他哄着安慰,这会子才想起那位救人的小哥儿,转头去看,裴瑄已蹲下正在替他正骨捆扎,看起来手臂奇怪的扭曲,似是手臂已骨折,她感动得无以伦比,哽声道:“谢谢这位小郎……”
    那少年抬了头看她,脸上因痛楚都是汗水,却仍勉力笑道:“没事的夫人,孩子没事就好。”他脸色苍白,眉宇文秀,却正是前阵子刚刚见过的侯行玉!
    宝如既惊又惧,一边道:“若不是你勇救荪哥儿……”她一阵阵后怕,只觉得背上湿凉的一片,复又对天命因果起了一丝疑惧:“上一世我杀了他,这一世怎么偏偏是他救了儿子?”
    正是六神无主之时,后头小荷带着淼淼也赶到了,永安长公主道:“上头那乳母也已让人救治了,还请许夫人、裴护卫先回到宝津楼定一定神,太医一会儿就至,上头也有些药和绷带,可先给这位小郎救治,我再让人去通知许大人前来,如何?”
    裴瑄看她赶到迅速,处理事情又井井有条,不由有些赞赏道:“便如此吧。”一边将侯行玉扶了起来,一行人重新转回了宝津楼内,弘庆大长公主也遣了女官来问候,又赏了些跌打药并白布过来,不多时太医也赶到了,公主却是请了两位大夫,一位专攻儿科的一位专攻跌打外伤的来,正好儿科的那位给荪哥儿把了把脉看了看脸色和舌头,这时荪哥儿已在宝如的怀中渐渐哄转过来,不再哭泣,太医道:“无妨,只是受惊。”开了一帖定惊安神药来。
    另外一边专攻外伤的太医给侯行玉验看肿成萝卜样的胳膊道:“右臂断了,左臂脱臼,脱臼这只想是被人接过了,接得还好,莫要多劳动,断的那只接得也好,接骨的人是高手,上了夹板好生养着,应该还能长好,只是不能提重物了。”
    宝如忙道:“还请太医只管开方,一应医药疗养,我们尽皆出了。”
    那太医也是骨科圣手,手脚身为利落,不过一时已包扎好上了夹板,开了药方后便离去了。
    侯行玉抬头看着她,脸上微微有些腼腆,眼睛里带着一丝期冀问宝如:“夫人,你还记得我吗?”
    宝如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她望着前世自己亲手杀死的这人,心下滋味复杂难言,两人相视无言,这时门外许宁猛地推开门,胸膛起伏不定,薄唇紧抿,脸色铁青。
☆、第106章 扑朔迷离
许宁目光冷厉地在侯行玉和宝如身上扫了一扫,问宝如:“孩子呢?”
    宝如逃避地躲开了侯行玉的目光,回答道:“在旁边厢房内,小荷都看着,太医看过了说四肢完好,筋骨也没受损,只是受了些惊吓,开了些安神定惊的药,已是哄着睡着了。乳母伤到了后脑,公主这边已派人替她包裹伤口,太医也看过,道是要休养一段时间。”
    许宁顿了顿道:“没事就好。”心下却也放了下来,一双眼睛又审视地看向侯行玉,气势凌厉,他前世今生两世为高官,身上气势哪里是一直养在家里的侯行玉能抵挡的?侯行玉缩了缩身子,脸上更是苍白,宝如刚刚得了他恩惠,看着他如今不过是个孩子,不免有些愧疚怜惜,慌忙道:“荪哥儿堕下高台,多亏这位小郎君舍身接住,双臂都受了伤,右臂折了,我们还需好生答谢他才是。”
    许宁眼睛眯了眯,拱手作揖道:“犬子得这位小兄弟舍身相救,定当倾力相报,却不知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所居何处?”
    侯行玉被许宁看着,不知为何只觉得他明明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冰冷而富有威慑力,他结结巴巴道:“我姓侯,家里排行老大,大家都叫我侯大郎,我伯父……给我起了个名叫行玉……他在宫里当差的,叫侯云松。”
    许宁道:“原来是侯公公家的小衙内,失礼了,只是如何放心让你一个人来这金明池玩耍?你年纪尚幼,怎能一个从人都没有。”
    侯行玉脸上涨得通红,今日伯父当差,但想着今日金明池开放好耍,便派了两个长随带着自己来玩,结果在宝津楼下他看到宝如下了车,因着赴宴,她今日着意打扮过,宝髻辉煌,几如神女一般,他留了心,闲逛的时候便没了看别的东西的心思,只是找着借口在宝津楼周围观看水嬉,那两个长随只以为他喜欢看那个,也并不疑心,只是看他一直不走,只站在水边看着,也乐得不必陪着主人家四处行走,少不得有些躲懒之举,又看着他年纪既没有小到会被拐子拐走,又没有大到可以威慑下人,一贯脾性又有些糯软,压服不住下人,便少不得或去买些东西,或说去如厕,并不如何十分紧跟着小主人。
    他一直守在楼下水边许久,终于看到宝如又出来,拾阶而下,牵着女儿的小手,含笑说话,眉目舒缓,嘴角微翘,春阳里犹如东风中盛放的花枝一般,他忍不住目光追随着她,正好看到她身后的乳母忽然摔倒,孩子坠落的一幕,他本就全神贯注于宝如身上,看到宝如色变飞扑救那孩子却扑救不及失色大喊,身体早就不假思索也飞奔了过去,刚刚好将坠下高台的荪哥儿接住,至于自己的手会如何,他当时是全然没有想过后果的。
    他讷讷道:“偶然看到有孩子落下,也没想太多便接了,原是有两个家人跟随着的,一个去给我买水了,一个去如厕了,只怕如今找不到我正着急呢。”
    许宁看他神色却疑窦更生,正要进一步追问,却看到有侍女进来回禀道:“外头有两个家人打听,道是救人的侯小郎君的家下人,可否见一见?”
    侯行玉被许宁目光盯得全身不自在,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道:“我正说恐怕要惹他们着急呢,快让他们进来吧。”
    许宁见状也只好不再追问,只道:“我立刻遣人去给令伯父传话,小衙内先好好休养,侯公公宫内当差,不便出宫,这些时日你索性住在寒舍养伤,也好让愚夫妇略尽心意,以酬大恩。”
    侯行玉念过几年书,听到许宁这般客气,心里却有些怵他,只是摆手道:“不必麻烦了,家里有许多下人呢。”一双眼睛却忍不住看向宝如,心里想着若是住在许家,是不是就能见到这位神仙一样的夫人了。
    宝如看他怯生生看她,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眼睛黑白分明,纯净无辜,忽然心中一动,似有触动,前世这位小衙内的确时常到她店里用饭,几乎日日都来,跑堂的伙计都开过玩笑过,她大部分时候在厨房很少到前堂来,有时候听伙计说到那位长得清秀的官人又来了,会偶尔掀了窗帘往外看看他,然后常常便会与他眼神相撞,然后他便会匆匆转开眼神,仿佛冒犯或者失礼了一般,倒教她觉得这人是个厚道人。
    后来被他逼婚时,这又成了他图谋不轨阴险狡诈的罪状,只是如今依稀想起来,当时他看她的目光,的确是这般,似有千言万语不得诉,只能沉默地看着她……一开始,也并不觉得他像坏人的,只以为是个欣赏她做的菜的食客,也的确点的菜往往都是她擅长的,口味偏好甜的,很少有男子好吃甜的,他却十分喜欢。
    只是为何后来会使出那样黑心的手段逼她就范?如今想起来,她明明比他大上好几岁,当时又已容颜大不如前,还是个下堂的半老徐娘,到底有什么能让这位衙内看上的,不惜用那等下作手段?又为什么,既然采取那样下作手段,难道就没想到自己会心怀怨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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