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有“夫”

第52章


  歪歪斜斜并排在一起的三个字:陆、遇、止。
  周鸣正一头雾水不得其法之际,又听他轻轻地笑了出来,“很好。”
  可周鸣分明注意到他眼底一瞬即逝的痛苦,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手机一把被他夺了回去,正暗叹他的动作前所未有的精准时,周鸣见他正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那专注的神情和动作,仿佛那是极为重视的宝贝。
  “扶我回去。”
  周鸣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心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两人慢慢走进了屋里。
  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在对面沙发上坐下,“有点烫。”
  陆遇止却似乎没有听到似的,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起来,唇齿间的焦灼,让他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他平静的时候,周鸣却感受到了阵阵压抑,静水流深,他虽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却也隐隐察觉到,那手机的主人,一定对他很重要。
  可如果是这么重要的人,为什么这三年来却没有出现过哪怕一次呢?
  微澜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后才发现刚刚买的东西不知去向,她明明记得出电梯前还抱在怀里的,那么只有——可她出去找了一圈,走廊干干净净空空如也,只得空手而返。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她也懒得再下去一趟,幸好房东在杂物箱里还留了一小袋意大利面,她煮熟面条,加了点番茄酱便随意解决了一餐。
  第二天雨还是下个不停,微澜趴在阳台上透过雨帘去看那边的动静,他的窗帘没有拉,可雨太大,根本看不清,她只能守着门缝,看他有没有出门。
  她早上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也丢了,没有闹钟起得比较晚,他应该早就出门了吧?
  心里这样想着,微澜刚要把门合上,谁知隔壁的门却拉开了一条细缝,她立刻屏住呼吸,只敢从门后露出小半边脸。
  只见一身正装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昨晚似乎没有睡好,眉心处有着淡淡的疲倦,微澜看到他一手拿着公文包,一手提着一把黑色的长木柄伞,面色像外面的天一样,阴沉沉的。
  一大早就心情不好吗?
  微澜跑进房间拿了外套裹上,又顺便戴了口罩,直到全身武装好才匆匆出了门,幸好他还在等电梯,她缓缓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到他身后。
  两人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微澜看着那熟悉的挺拔身影,眼睛不知怎么的又慢慢地热了。
  电梯门开了,他慢慢走了进去,微澜也跟在后面,率先按下一楼的按钮,谁知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从身侧伸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触上“8”,又慢慢摸下来,在已经亮着的“1”上又按了一下。
  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一滴眼泪从微澜眼中蹦出来。
  ?
☆、第四十九章
?  她明明已经事先按了一楼,可他却仿佛视而不见般又按了一次。
  微澜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一滴眼泪从她眼中蹦出来。
  这就是子若邮件里说的“很重很重”的伤吗?或者说仅仅是那次严重车祸后的后遗症之一?微澜心底泛起阵阵苦涩,“陆遇止”三个字哽在喉中,她却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果然是看不见了,连她脱下口罩以原本面貌出现在他面前,他依然一无所觉般,淡色的唇微微抿着,视线不偏不倚地看着前方,那幽黑的眼底,像是涌动着一层墨。
  那乌墨映在微澜眼中,被不断涌出来的温热液体冲刷,泅化成浓黑的一片,她反着手背去擦,不争气的泪水,怎么都擦不完,她急了,甚至轻轻发出一声呜咽,又用手狠狠地堵了回去。
  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看到他这副模样。
  那么高傲的人。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陆遇止率先迈着长腿走了出去,微澜忐忑又茫然地跟在他身后,他走得很慢,几乎听不见脚步声,而她却觉得他稳健而艰难的步子一下一下地踏在自己心上。
  她宁愿他恨自己,也不希望看到他以这样的方式活着,这种苦痛的代价,在某种意义上,是她带给他的。
  外面是雨天,室内的灯光堂而皇之地亮着,将她小小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同他的影子叠着,仿佛他们之间又有了关联。
  前面那人似乎有所察觉般微微测过头,同他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微澜惊得连指尖都在发抖,不过很快,他又扭过头去,继续往外走。
  雨还在下,纷纷扬扬,路上一片湿漉漉的,陆遇止走了没一会儿裤脚便湿了一小块,感觉到后面亦步亦趋的脚步声,他又将脚步放缓下来,乌蒙蒙的天,原本就让人倍感压抑,膝盖也隐隐作疼,可他唇角却慢慢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微澜手里捏着一个智能导航仪,耳边别着的蓝牙手机里,一个温柔的女声说着,“前方三百米处是地铁站……请输入您将要前往的目的地,谢谢。”
  目的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意识到又落后了十几米,微澜飞快跑着追了上去,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又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进了地铁站,人头攒动,微澜的目光紧紧锁住前方徐徐前行的高大身影,她艰难地从人群里穿过去,不敢离得太近,又害怕被人流冲散,再也看不见他。
  陆遇止靠边,一边走一边接电话。
  “陆先生,司机在楼下等了您很久,可一直没见您下来,请问是您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他握着手机,凭着感觉走到一个人比较少的角落,“周助理,我没事,”他将那充当盲杖的长柄伞转了几个圈,“今天的行程都帮我延后。”
  “可是,”周鸣的声音看起来有些急切,“今天下午您有一个封面人物的采访,是三个月前就定下的,而且……”
  陆遇止不等他说完,语气很淡地打断,“推掉。”
  “是。”
  那边,微澜急切地在形形色`色的人中穿梭,她刚刚没留意,不小心撞了一个人,道完歉,视线探向前方,不过几秒,那人竟像凭空消失了般。
  陌生的面孔,一张张在眼前闪过,白皮肤、黄皮肤和黑皮肤,高矮胖瘦,林林总总,可都不是他。
  那么多人,可没有一个是他。
  微澜仿佛皮球般泄了气,头顶一束冷光穿过,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把黑色的长伞晃入她低垂的余光里,继而,男人那英挺的侧面也渐渐清晰……
  失而复得的惊喜刹那间充盈了她的血肉,令她双眼熠熠生辉,竟比头上那灯还要炽烈。
  全世界都在她身后隐去,此刻,微澜眼中,只剩下一个人。
  那目光,似乎要把他融化。
  可前面的人似乎没有一点感觉,继续在人群中慢慢移动,微澜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刷卡进去了。
  她没有卡,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地,幸而排队的人不多,微澜买了一张到终点站的票。
  原本以为追进去那人又不见了,可眸光一斜,微澜便看见了他。他正站在墙边讲着电话,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她能感觉到他和手机那端的人很是亲近,因为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温柔。
  而这温柔,却不是对着她。
  微澜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双腿仿佛灌了铅,脚下一步都移不开。
  如果他全部的温柔都会给另一个女人,她能做到微笑祝福吗?
  心说,能的。眼泪执拗说,不能!
  耳边又隐隐浮现临行前母亲那番语重心长的话,“罪无边界。就算是他母亲欠你的,如今他也已尽数归还,你要知道,活着是一件比死痛苦更重要的事。”
  父亲也在叹息,“爸爸知道,真相很残忍,短时间内对你的打击很大,可你也要想想,上一辈的罪孽,确实该由他来承受吗,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公平?”
  理论上是这样,可实际上微澜过不了心底的那道坎,可又盼着能多看他一眼……多一眼也是好的。
  人啊,真的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
  又何尝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正慢慢变软?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再回到他身边,从来没想过。
  陆遇止挂了电话,漆黑的眼睛毫无焦距地朝四周看了一圈,转过身,慢慢扶着扶手走下去。
  地铁里人很多,或站或立,车厢里很静,坐着的人膝上大都放着一本厚厚的书,正低了头认真阅读,微澜没有座位,只能站着,和旁边的男人留了两个人左右的距离。
  只需要微微伸手,便可触到他的袖子。
  不知怎么的,陆遇止竟然朝她这边挪了过来,在那熟悉的清冽气息扑来的刹那,微澜的心几乎漏跳了一拍,手紧紧地扶着杆,一动不敢动。
  两人间只剩下一个拳头的距离。
  微澜稍稍侧过头,就可以看见他线条清晰漂亮的下巴、微抿的薄唇,她的目光继续往上,掠过直挺的鼻子,最后定格在他如深井般的眼眸上。
  这是那双她曾经说过最喜欢的眼睛,上帝将它们能看见的光明取走了。
  那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陆遇止以手掩口轻轻咳了几声,微澜担心地看了过去,看到他眉峰紧紧蹙着,眉心处有着一片淡淡的倦意,她多想伸出手去帮他轻轻抚平那眉间的褶皱……
  而她确实也伸出了手,恰好这时报站,微澜恍然惊醒,讪讪放下了手。
  从地铁站出来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微澜跟着他走进一家装修豪华的酒店,她出来得急,身上只带了一点零钱,恐怕连这里最便宜的一杯酒水都买不起,只能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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