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

23 第 23 章


不念十五的及笄礼盛大而奢华,这个在众人眼中已经长大的孩子在沈瑾眼中依然是个需要母亲担心的孩子。
    朝堂之上,太子和长公主的婚事也提上了议程。沈瑾却是不急,就是有人提出要给太子教导人事,她也是笑着否决。
    这一拖,便拖到了十八岁。
    二皇子倒娶了正妻,有了几个侧妃,也有了几个孩子。
    苍州赵家,女子十五选夫。之于世人,苍州赵家一女难求,较之皇家公主更是珍贵。尽管赵家择婿要求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有不少世家大族的儿郎趋之若鹜。
    苍州赵家这次除了刚及笄的三房二小姐择夫,还有已然十六的长房大小姐。因着两人相差不大,所以,这大小姐便提议推迟一年,与妹妹一同择夫。
    沈瑾将一副字递给萧轼,“阿轼,将这副字画送往苍州赵家。”
    萧轼难以置信,“姑母。”
    沈瑾淡笑:“阿轼,赵氏阿楚,是我替阿慕订下的。”阿慕书房中那张女子的画像不是赵氏阿楚又能是谁?阿慕的终身,她作为母亲是放心的。只是,她从小娇养的女儿,怕是要在这姻缘上吃些苦头。那吕梁心念卫氏旧恩,是头倔牛啊。
    皇都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沧州,仍旧被一股寒风环绕,然而,寒冷并未使这座北疆古城沉寂,宽敞的道路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时有打马而过的少年。
    秦慕出宫,只带了几个隐卫,外加从半路钻出来的妹妹。不念非常好奇,能被母亲选下的未来嫂嫂。
    “哥,听说赵将军替赵家大小姐选了四个人。”不念八卦从外面听到的消息。
    秦慕眼角微眯,啜了口茶,“你是觉着你哥哥我比不上别人。”
    不念呵呵笑着:“哪能,哥哥举世无双,谁能比得上。”
    秦慕也不跟她多说其它的,只问了一声,“去见吕将军了?”
    秦念闻言,刚还满脸的笑容,霎时暗了下来,她抬头,眼眶泛红,“哥哥,明明他心里也有我,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秦慕走上前,看着如花般美丽的妹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丫头,想哭便哭。”
    秦念抱着兄长,低低地啜泣,“哥,我不在乎他的脸,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秦慕轻轻安抚着妹妹,眸眼带过一丝愠怒。
    沧州,客栈。
    吕梁见到桌前坐着的男子,叩首行礼。
    秦慕冷冷道:“起吧,吕将军。”
    吕梁起身,笔直站立。
    “想必吕将军已经知道我的来意。”秦慕道。
    吕梁不答,只点了点头。听秦慕继续说下去,“孤知道卫国公对将军有提拔和救命之恩。孤此次前来,只问将军一句,公主,你想不想娶。”
    吕梁眼前浮现女子笑靥如花的面庞,他双手紧握,脑中几股力量撕扯,想,怎么能不想,然而,不能,他不能。
    良久,他跪下道:“殿下和公主厚爱,臣愧不敢当。”
    “明知是条死路,仍是要一路走到底。”秦慕冷笑,“既是如此,吕将军便娶一房妻室,绝了公主之心。”
    秦念没想着吕梁会娶妻,在哥哥被点为赵家大女婿的那天,她接到了吕梁派人送来的喜帖。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已不止一次失态,不止一次没有长公主的姿仪,她哭着叫他不要娶……然而,这个男人却是让人告诉哥哥,领了她回去。
    “给。”一个声音传来。
    透过迷蒙水珠,秦念瞅着面前陌生的男人递来一块方帕,她抽噎了声,并未接过,只用长袖拭去了泪痕,转身离去。
    秦慕以“秦子隐”之名与赵氏阿楚订下婚约。待皇帝圣旨到达苍州下达赵家,赵家家主赵令将军一向冷静的面容也有着些许慌乱,不知这旨该不该接。
    “赵将军,这是太子让奴才带的信,太子有言,将军可阅过之后,再看是否接旨。”寺人抽出一信,恭敬递与赵令。
    赵令摸不中太子之意,拆了信,粗粗看过后,回头看了眼长女,犀利的眼神扫过一向沉稳的长女慌乱低下头时那难得一见的红云,他心下已明白七八分,无奈摇头,叩首领旨。他那长女应是早便知晓。
    秦慕,字文渊,又字子隐。
    景和十年九月,秦慕大婚。
    景和十年十月,安宁长公主赐婚昌义王世子顾承。
    在国子监的沈瑾听到女儿的消息后,匆匆回到皇宫。几位大臣见皇后怒气冲冲,都识相地退了下去。
    “不念的婚事,你为什么都不问过我。”沈瑾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恼怒着道。
    秦南道:“阿瑾,昌义王世子顾承是个不错的男儿。”
    “即使他不错,你也得问问我的意思,我就不念一个女儿,她的婚事我这个做母亲总得把关好。而且,不念自己是个什么意思,也总需要问过她。”
    “阿瑾,安宁已经不小了……”
    “她才十八,怎么大了,我的女儿她要什么时候嫁便什么时候嫁……”
    “阿瑾,你冷静些。”
    “你叫我怎么冷静,不念是我疼了一天一夜生下的女儿,你随便一道旨意便定了她的终身……秦南,不念不是你维护皇权的筹码,她是你的女儿……”
    秦南寒下了脸。
    “母亲,父皇问过女儿,女儿是自己愿意的。”秦念跑进来,急急对沈瑾说。沈瑾听了,瞧着喜欢向她撒娇的女儿,心口被绞得生疼生疼。什么时候,她单纯的女儿已经不再了……
    “母亲,母亲……”秦念见沈瑾身子倒下,慌忙去搀扶。她的父亲已将她的母亲抱入怀中,耳边是她父亲慌乱唤太医的声音。
    沈瑾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看到了宽阔的马路,看到高楼大厦,看到了车水马龙……
    一连三日,皇后未醒,所有太医都战战兢兢,跪在通政殿外。
    秦念跪在母亲床前,不愿起身。
    秦南待在通政殿,三日未上朝。
    秦慕忧心母亲,却不得不忙于朝政之事,嘱新婚妻子赵楚侍候好母亲。
    太后则在佛堂祈福。
    在第四天,秦南面对治不好皇后的太医勃然大怒,沈瑾悠然转醒。醒来后的她只是静静抱着女儿,“不念,既是你自己愿意,那就要把日子好好过。”
    “母亲,是女儿不好,女儿不好。”秦念泣不成声。
    “不是你不好,是母亲做的不够好,让你和你哥哥这些年如履薄冰。”是她残忍地将还不足十岁的阿慕放在这座权力厮杀的皇宫,让他小小年龄就面对那么多的暗算。是她将一切丢给这个孩子,让他去面对一切一切,以至于这次,不得不让不念远嫁西疆安抚顾家,以维持边疆安宁。
    昌义王顾平病中上了折子,请求皇上念及他拳拳父子心,令安宁长公主与顾承能在年前完婚。
    皇帝念及昌义王身子,准下其所请。
    秦念的嫁妆,太后早先便准备妥当,整整二百四十抬嫁妆,里面全部都是各地进贡的精致之物。
    沈瑾俗气,从落非庄取了数百万两银子交给女儿。
    在秦念待嫁的日子里,沈瑾每日都是与女儿共眠,闲时,陪女儿入厨房,训练女儿的厨艺。誓要让女儿能上厅堂,能下厨房。
    秦念每日里高高兴兴与母亲一块。
    在上花轿那天,沈瑾拥着女儿,低道:“不念,到了那里,不要念着母亲这边,记得,不要念着,不念着就不担心,不担心就说明母亲这边都好,你可明白。”
    秦念点头,沈瑾擦去女儿眼角的泪,“莫要哭,新娘子要笑得开开心心。”
    秦念扯开唇笑着。
    当花轿遮去了外界时,她才允许自己落泪。
    沈瑾目送女儿的花轿远去,回到凤宫,再也支撑不住,晕眩过去,最后一句话道,“不要告诉公主”。
    “臣无能为力。”太医院院正头重重磕在地上,没有抬起。
    秦南握着沈瑾消瘦冰冷的手,只觉冷到了骨子里。不念,当年,她不是不念着他的……
    沈瑾淡淡弯唇,轻声道:“李太医,你们都退下吧。”
    “阿瑾,”秦南将她抱进怀中,“咱们说过要一起到老的。”
    沈瑾怅然,那还是新婚时,他们腻在一起说的吧。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其中隔了那么多事,那么多人,一起到老,这是多么奢侈的誓言啊。
    她眉微蹙,低道:“生老病死,原就是人之常事。皇上莫要想太多。”
    秦南听她的称呼,心头酸涩,“阿瑾,到现在,你还是不愿放下吗?”这些年,他尽所有在对她好,却是徒劳无功。
    沈瑾淡然,“我早已放下。”放下年少时的梦,放下对你的爱。
    半月后,沈瑾精神愈发不济,每到夜里,往事时常会缠绕着她,她记得她睁开眼时的陌生世界,渐渐体会到的亲情,还有她一小段时间美好的爱情。
    除了当年被软禁的岁月,她的一生,似乎是无憾了。尽管她的爱情不算完美,然而,我们做为人,又怎么会是单单靠着爱情度日呢?
    秦南带她去护国寺祈祷。面对慈眉善目的佛,沈瑾推开扶着她珍珠,跪得虔诚。
    “了德大师,皇后身子到底如何?”秦南回头见正恭敬磕头的人,低声问道。
    了德大师目光清明,声音空寂,“皇上已知,又何故再问老纳。”
    秦南定定看着了德,道:“若孤为皇后续命,可行?”
    了德摇头,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而后道:“皇后天命已定,从何处来,归何处去。”
    沈瑾眸光微亮,轻轻笑开,从何处来,归何处去。
    这是否意味着她可以回到她思念数十载的家乡?
    景初十二年,皇后薨。帝一月不离凤宫,皇后葬礼一过,便下旨二、三、四皇子前往封地,贵妃随二皇子恢前往谭州。
    景初十三年初,二皇子反。太子亲率大军平叛,半年后,太子率军拿下谭州,二皇子恢自刎而亡。卫氏除了丹青国手卫苍一人存活于世,夷三族。三皇子休因怂恿之罪,被赐鸠酒。贵妃卫氏自知其罪,自尽而亡。
    景初十五年,帝禅位,居于以前的平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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