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似初心

李念念一回来，就发现曾景润脸色苍白的靠在座位上。
    一只手握紧冒着热气的水杯，关节突起，手背上的血管都鼓了起来。
    白纸一样的脸上，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睛紧闭，似在忍受什么痛苦。
    “学长，你怎么了？”
    走进一看，才发现有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滑落。
    曾景润慢慢睁开眼睛，透过镜片，看到一脸慌张的李念念，扯了下嘴角，发现没有成功，气若游丝：“没事儿，胃忽然不太舒服。”
    李念念却不信，他这个样子哪里是没事呢？
    “学长，我送你去医院吧？”
    李念念不放心，挎上包和装衬衫的袋子，想把他搀起来。
    可惜，曾景润比她高太多，看着不胖，但男人的脂肪比与女人比起来要低很多，他有些重的不像话。
    虽然没成功，但是曾景润终于成功的笑了一下：“不要紧，我歇一下就好。”
    “那，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曾景润抬手制止她：“真的没有必要，小念。”
    “可……”
    “药在家里，回去吃了就好了。”
    “那……学长，我送你回家吧。”李念念见他执意不去医院，便只能尊重他的意愿。
    “……好。”
    “学长，你能站起来么？”李念念看了眼满是女服务生的咖啡店，有些为难。
    曾景润觉得胃痛减轻了些，点了点头，一手按着桌面慢慢站了起来。
    李念念将他的右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充做他的拐杖。
    曾景润不肯将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跟服务员要了一把长柄的便民伞，用另一只手支着地面，缓缓走出了咖啡店。
    “学长，这样一来，就欠他们家两把伞了，我们若是多去几次，他家的伞岂不是都要被拿光了么？”
    李念念说着话，打算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会的。”曾景润淡淡笑了一下，“刚刚……是你买的单？”
    “嗯，说好了，我请学长吃饭的么。”
    曾景润轻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啊？我们不是朋友么？你也帮过我许多啊……”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拖成长长的样子，互相依偎着，上了一辆出租车。
    “青年公寓。”曾景润报上了住址。
    “呦，您这可不远，拐个弯儿就到了。”司机师傅搭着话。
    很多司机都不愿意拉病人，李念念忙解释道：“刚刚崴了脚。”
    “年轻人就是闲不住啊，小伙子，缺乏锻炼了啊……”
    曾景润淡淡一笑，算是回答。
    不过五分钟，便到了地方，李念念扶着他进了小区，走进电梯里。
    还好他没有住在自己那样老旧的小区里，李念念暗暗庆幸着，否则自己可怎么把他弄上去啊？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李念念看着面前放着鞋柜的玄关，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这房子是一梯一户的啊？”
    “嗯。进去吧，小念。”
    曾景润慢慢掏出一张卡，插入鞋柜旁边的防盗门中，支着雨伞开了门：“请进。”
    李念念忙回过神来，跟上去扶住他：“学长，你自己住？”
    “是啊。”
    “这么大的房子，自己住多浪费？”
    “还好。”曾景润镜片下的眼睛扫过李念念的头顶，轻声道，“不用换鞋，地上凉。”
    李念念这才发现地板上一双拖鞋也没有，曾景润也没有换鞋，直接坐上了客厅里的黑色沙发上。
    “学长，你的药呢？”
    李念念想起最重要的事情来。
    “厨房左边第一个橱柜。”
    打开一看，满满一箱子的中药袋子，已经熬好的棕色液体一包一包的摆放整齐，看得李念念舌根发苦。
    她拿出一包来，从刀具架里找了把剪子剪开一个小口，走回客厅，递给曾景润。
    “谢谢你，小念。”曾景润接过来并不急着喝，而是深深的看向李念念。
    李念念没有发觉，她的注意力只在这间看起来很空旷的房子里。
    刚刚粗略的看了一眼，貌似有好多个门，看起来面积确实不小。
    这屋子的装修主要色调就是黑白灰，地板是白色与灰色的窄条拼接的，那厨房也是一样，白色的大理石操作台，灰色的金属质感的橱柜门，一看就是男人居住的地方，一点点其他颜色都没有看到。
    干净简洁倒是很到位，只不过好像少了一丢丢生活的气息。
    曾景润看她没有回答自己，兀自走着神看着自己黑白色的家具，心中微微了然：“怎么了？”
    “啊？”李念念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失态，忙笑了一下：“没什么啊，就是就是……”
    “你……不喜欢我的家具？”
    “不是，不是，”李念念忙摇着头，虽然自己确实不是很喜欢，但是也没必要说出来啊，自己又不住在这里，喜欢不喜欢的有什么关系？“我第一次来，什么都没带，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呵……”曾景润低低的笑起来，“没有必要，小念。”
    “那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李念念也笑着看过去，发现曾景润手中握着中药袋子却好像没有喝，“学长，你快喝啊，不是说你这药很有效么？”
    曾景润点点头，却仍没喝。
    李念念恍然大悟来：“对了！这药是不是不能空腹喝啊？刚才在店里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家里有什么？我给你做些吧。”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起身便往厨房走去，打开冰箱：“学长，你不知道，我手艺算不上出神入化，但也是很好的，虽然不常做。我妈妈说我很有天分的……”
    突然，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天啊！
    她看到了什么？
    李念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冰箱里，装了满满的山药、红枣、和整箱的小米。
    除此之外，只有几个鸡蛋孤零零的躺在隔板上。
    “学长……”李念念关上冰箱门，不可思议的看向曾景润。
    曾景润眼里出现一丝慌乱，他想要站起来，却没有力气：“小念，你听我……”
    “学长，”李念念打断他，竖着眉毛说，“我终于明白你的胃为什么总闹罢工了。”
    “嗯？”
    “因为，你挑食啊！你看看这冰箱里，一根绿色蔬菜都没有，你是吃青菜过敏么？”
    曾景润暗暗松了口气，温和的回答道：“当然不是。最近没有时间购物。”
    “哦，”李念念惊觉自己有点儿大题小做，“那你要吃什么，我去买。”
    “不了，生鲜超市有些远，随便做点儿吧。”曾景润抬眼望去，天色已经黑了，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走，总归是危险的。
    “那我也没办法了，”李念念摊摊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这样了。唉，影响我的发挥啊。”
    曾景润靠在沙发里，歪着头看过去，刚刚好，可以看见在厨房里忙碌的小小的身影。
    橘色的灯光笼罩在她的身上，白色的蒸汽在空中弥漫着，有阵阵的米香轻柔的钻进曾景润的鼻子，然后住进了他的心里。
    他有一阵恍惚，仿佛身处梦境中。
    其实，自己的药是可以空腹喝的，可是却想多留她一会儿。
    所以，才没有阻止她在厨房中忙碌。
    因为这样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
    原本还以为虽不是触手可得，但努努力总能实现。
    可是今天却发现她已经被别人牵起了手。
    是自己太过自信？
    还是生活本就如此讽刺？令人猝不及防。
    胃可能感受到了心的痛苦，忙不迭的想要分担。
    一阵绞痛悄无声息的袭来，曾景润痛的皱起了眉头，他看看手中的药包，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学长！”
    李念念拿茶盘端着一只白瓷碗快步的走了过来，出声阻止，却发现曾景润“咕咚”一声已经咽了下去。
    “哎呀，都怪我，手脚太慢了。空腹……应该只会影响药效，不会起反作用吧？”
    “不会的，放心吧。”曾景润将剩下的半袋药汁放在茶几上，嘴角扯开一个好看的弧度，瞧着她的茶盘，“是什么好吃的？”
    “你一定能猜得到。”李念念捧着碗沿，将白瓷碗小心翼翼的端出来，轻轻放在曾景润面前的茶几上。
    那味道，曾景润再熟悉不过。
    但是他依旧挑起眉毛，饶有兴致的猜测：“嗯……鲍鱼粥？”
    “嘿嘿，你真幽默，学长，冰箱里也没鲍鱼啊。”李念念两手捏着自己的耳垂儿，给发热的手指降温。
    “哦，那就是毫无惊喜的山药红枣小米粥了。”
    李念念拿勺子拨弄了一下，一个白莹莹的光滑圆球露了出来，她唇边翘起狡黠一笑：“错！谁说没有惊喜啊？这不是来了么。”
    原来是一个剥了皮的煮鸡蛋。
    曾景润才发现她捏着勺子的指尖有些发红：“烫到了？”
    “就刚刚剥鸡蛋的时候烫了一下，”李念念吹着手指，纳闷道，“我摸着不热啊，谁知道还烫到了？”
    “边柜里有医药箱，应该有烫伤膏，”曾景润还是觉得浑身无力，只能指挥着她自己去上药。
    “不要紧的，就是有点儿红，没起水泡。”李念念将手指放下，“学长，你快吃吧！吃完粥，好喝药。”
    一口软软糯糯的小米粥，带着醇厚的清香，混合着略微发脆的山药片和甜甜酸酸的枣瓣，顺着曾景润的食道滑了下去，安抚着起义暴动的胃壁。
    “好香。”曾景润声线温润，夸赞道。
    “你喜欢就好，学长。”
    “谢谢你啊，小念。”一碗温热的粥下去，胃痛果然不那么明显了。
    “喝了药，你就进屋休息去吧，我收拾完厨房，就回去了。是开了窗子么？怎么这么冷？学长，你早上也吃的山药粥啊……”厨房里的李念念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碎碎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