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似初心

萤蓝的火光跳跃着，一口不算大的砖红色的砂锅腾腾的冒着热气。
    李念念拿着汤勺在砂锅中搅拌着，想看看山药有没有煮软。
    小米混合着红枣的香气袅袅升起，冲淡了她洗也洗不掉的咖啡苦味儿。
    将砂锅盖儿盖上，傍晚还没起风，屋子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她的后背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离开闷热的厨房，她走到客厅，从包包里翻出响个不停的电话，电话下端，一支绿色的四叶草手机链在微微晃动着。
    微微叹了口气，李念念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
    “小念，你今天没上班么？”
    是陈俞初。
    李念念迟疑了一下，淡淡说道：“下午突然有事儿，请了假回家了。”
    “我说怎么扑了个空呢？”陈俞初听起来兴致挺高，“还想领你去看看家具呢！出来啊，我去接你。”
    “不了，”李念念瞄了一眼厨房，“锅里熬着粥呢。”
    “粥啊……那，我有没有那个口福呢？上回都没吃成。”
    “成，过来吧。”
    陈俞初来得很快，手里还拿着一瓶东西。
    他一进门便笑了：“小姨呢？我给她带了好东西。”
    李念念看了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怔了怔，方问道：“是什么？”
    “给，小姨不是要喝这个酒么？偏巧中午跟坤子吃饭时看到的。”
    “闷倒驴？”
    还真的有这个酒啊？
    李念念一直以为米多是胡诌的，什么酒会起这么侮辱客户的名字呢？
    真是朵奇葩。
    “傻样。”另外这朵奇葩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姨真不在啊？”
    “嗯，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李念念将酒瓶放在茶几上，指了指沙发对陈俞初说，“坐吧。”
    自己则去厨房搬了把椅子出来，坐在他的对面。
    陈俞初一愣，旋即问道：“干嘛？离八丈远，怕我吃了你啊？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山药小米粥。”李念念推了推他想往厨房去的身体，语气淡淡的说道：“你坐那儿，我想和你说说话。”
    “怎么又做这个粥？”
    “刚好有人送了我许多山药、小米。你好好坐着，我有话跟你说。”
    陈俞初愣了下，这才发现她有点儿蔫儿，见她执意要自己坐在她的对面，便顺从了她的意愿，目光在她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流连，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李念念摇摇头，瞧向他的眼神满是困惑。
    自己究竟是喜欢他什么呢？
    她直愣愣的眼神看得陈俞初有点儿不自在，他皱着眉问她：“出了什么事儿？”
    事儿？
    那还真得从头讲起啊。
    先说哪一件呢？
    李念念看着他，微微思索了一下，方找到自己的声音：“今天，你妈妈来找我了。”
    “她去找你干什么？”陈俞初明显也是一惊。
    “用她的原话回答你，‘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了’。”李念念语气平静，仿佛陈述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小念，你……生气了？”陈俞初揉了揉下巴，就要过来抓她的手，“我妈妈说话不经大脑，她若是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李念念一躲，将双手伸到背后，不悦得看着他：“你先别碰我，我还有话要说。”
    “小念……”
    “后面的故事精彩着呢，你要不要听？”
    陈俞初看她神色冷冷，只好耐下性子答应着：“好，我听着，你说。”
    “今天下午你妈妈来了，我总结了一下，主要是告诉我四点。第一，我们条件不想当，比起你来，我很穷，不般配。”
    “小念，你别说了，她的话怎么能当真？”陈俞初忍不住打断她。
    “那怎么行？她说的话若是我不能全部转告给你，岂不是辜负了她顶着大太阳过来找我的辛苦？”李念念神态坦然的看着他，“你好好听着，听完后，你自然会有话对我说。”
    陈俞初沉默了，眼里仿佛一望无际的黑夜一搬，浓的看不透。
    李念念看他安静了，便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第二，我的性格不够强势伶俐，于事业和家庭上都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帮助，还是不般配。”
    说完，她顿了一下，看过去，这回陈俞初学乖了，没再打断她。
    “第三，你高中时出过车祸，而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始作俑者，对，丧门星，她是这么形容我的，所以，依旧不般配。”
    陈俞初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李念念“嘘”地一下打断，“还有最后一条，更精彩，你等一等。”
    “好，你说。”
    “第四，她中意的儿媳妇是乔娇娇。那个姑娘个头、长相、性格样样适合你，你们才是天造地设、般配的一对儿。更何况，”李念念换了口气，方说道：“她……还为你怀过一个孩子。”
    陈俞初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沉沉的反驳道：“不是这样的！”
    李念念凄然一笑，“而我，其实只是一个倔强的傻子。”
    “小念，你听我说，真的不是这样的……”
    李念念打断他：“陈俞初，你不喜欢我了你可以明明白白告诉我的，你变了，喜欢上了别人，没关系，我一定放你走。我李念念最憎恨的就是用情不专，最不屑做的就是第三者。可是，陈俞初你混蛋！你妈妈泼我一身咖啡，让我难堪，我并不生气，因为你才是痛苦的源头。你既然有了别的女人，为什么要让我以为，你还像从前那样、还像我那么喜欢你一样的喜欢我呢？”
    “小念，不是这样的……”
    陈俞初看着李念念苍白的脸上毫无光彩，两行清泪蜿蜒而下，绵延不绝的如落在雨刷器上的磅礴大雨，不禁伸出手去想替她抹去眼泪。
    李念念却头一偏，自己擦着眼泪，躲过他的碰触：“别碰我，我嫌你脏。”
    陈俞初的手指僵了僵，像枯树枝一般失去了生气，默默的垂了下去。
    他呆了一瞬，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慢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来，对李念念苦笑了一下：“本来正在戒烟的，恐怕又白费力气了。小念，”火光亮起，映着他的眼神忽明忽暗，陈俞初狠狠吸了一口放在嘴边的香烟，走近阳台，扫到阳台上堆着的粉色干玫瑰花瓣和一大捧玫瑰花，顿了顿，方缓缓说道，“你总说我变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也变了。”
    李念念冷着脸不说话，她的眼泪慢慢止住了，之前是伤心，此刻却仿佛心如止水，也许是失望透顶了吧。
    陈俞初吐出烟圈：“自从娇娇告诉我她给了你那张手术证明，我就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主动过来问我，然后对我说，‘陈俞初，我根本就不信’。可是，你却没有。如果是以前的你，一定会将那张纸摔到我的脸上，然后和我大吵一架，而我呢，则会告诉你那不是真的，想各种办法哄你开心。我不怕你问，只怕你不问。你心里……是不是早就不相信我了？”
    李念念擦干眼泪，问他：“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妈，乔娇娇，还有那张证明书，它们都在逼我离开你。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小念，你明明知道我多开心能够与你重逢。”
    “陈俞初，你不知道我比你更开心。你用脑袋想一想，我为什么会回来？”
    “可，既然你还喜欢我，为什么不相信我，不来问我？”
    “你以为我不想问你？我只是怕这是真的。乔娇娇会那么傻，撒一个一击就破的谎么？可那证明书上又没有写谁是孩子的父亲。我不想信，如果她是为了让我和你大吵一架，离间我们，我怎么可能那么蠢，上了她的当呢？所以，我才没问你，我宁愿相信这只是她恶意的考验。可是你呢？只因为我没有如她的愿去找你闹，就认为我不相信你？你太可笑了，陈俞初。”
    “小念……”
    “可是，你妈妈却把这事儿给坐实了。我想，天底下不会有那么傻的母亲，让自己的儿子去给别的孩子当爸爸吧？她若是不能确认，又怎么能跟我说出那样的话呢？陈俞初，我只问你，乔娇娇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如果，我说……是呢？”
    “很简单，我们的婚事一笔勾销，从此你是你，我是我，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李念念冷冷说道，脸上满是决绝。
    “你就这么绝情？”陈俞初苦笑一声。
    “陈俞初，你居然说这是绝情？真可笑，那你难道就不是滥情么？”
    “小念，我真的不是。”
    “不要狡辩，别逼我看不起你。”
    “我是说，我真的不是孩子的爸爸。乔娇娇是怀孕过，也流产过，甚至是我去陪她做的手术，你说我什么都可以，可是没做过的事情我是不会认的。”
    “你什么意思？”
    “小念，你仔细看看我的脸。难道，你没觉得我变得不太一样了么？”
    李念念狐疑的望向他靠近的面孔，其实他跟高中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不过好像长开了些，可是五官还是一样的啊。
    陈俞初歪着嘴角笑了一下，“这样呢？”
    “你……”
    李念念看着他微微歪向一侧的笑容，不由愣住了：“可这不是因为咀嚼习惯造成的么？”
    毁容？
    这两个字一下子窜入道她的脑海当中，对了！今天下午他妈妈好像说过的，因为出了车祸，差点儿毁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