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似初心

路程不算远，李念念却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学长，你说咱们俩也算是很有缘分吧？第一次见面居然是相亲？你说，都是一个学校的，怎么才学校我从来就没见过你呢？早点儿认识你多好，你性格这么好，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曾景润笑笑，没有说话。
    李念念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喋喋不休：“我都忘记了你还在生病，吵到你了吧，学长？”
    曾景润摇摇头，二人已经走进了他住的小区。
    大门处出来一名穿着保安衣服的中年男子，笑着迎上来：“曾先生回来了？真是抱歉啊，那手机我们确实是没有找到。”
    曾景润摇摇头：“没关系了。”
    “那好那好，对啦，听说您喜欢游泳，可咱们这池塘不是活水，又不算深，我记得哪条街新开了一家游泳馆来着？看我这记性……”
    李念念听得一愣，就见曾景润笑着说了再见就要进电梯去了。她忙停住了脚步，犹犹豫豫的问道，“学长，你还敢坐电梯啊？”
    曾景润看了她一眼，便笑了：“傻姑娘，不会总那么巧的。”
    “可，你不是有什么幽闭恐惧症么？”
    “不碍事。”曾景润按了楼层按钮，见她依然站在电梯门口便问道，“怎么？你不上去么？”
    李念念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不了，我目送你上去就好。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
    曾景润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在开门键上按住，目光直直落在李念念的身上：“上去吧，正好有东西要给你。”
    李念念看他语气郑重，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一脚迈进了电梯里，她故作无奈的感叹道：“若是再被困住了，我可没有鸡蛋灌饼的生菜叶了。”
    曾景润笑了一下，“没有也好，很难吃。”
    “可是总比没有强啊。”
    “说的也对，”曾景润目光看着光滑的电梯门上映着的李念念小小的影子，语气轻柔，如漂浮在空中的柳絮，“结婚的事儿……还顺利么？”
    顺利么？
    李念念想，如果把搞砸的婚纱、没有着落的家具、还没装修的毛坯房、怒气冲冲的陈母、虎视眈眈的乔娇娇、尚未知情的妈妈、一直反对的小姨都刨除的话，应该还算顺利吧。
    她扯出一抹笑，轻声道：“还好。”
    “那就好。”
    一时无话，只能听见电梯隐隐的运行声。
    李念念打破沉寂，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学长，你都送过我贺礼了，还要给我什么啊？再多我可受不起了。”
    绿莹莹的四叶草反射着温润的光。
    曾景润没有回答她，反而问了一句：“你知道四叶草的意义么？”
    意义？
    李念念将四叶草放在手心里看，花都有花语，可那不过是人强加上去的，美好的愿望而已，这草难道也逃不脱这样的命运？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电梯叮地一下开了门，曾景润轻轻说道：“到了，走吧。”
    二人出了电梯，还没等曾景润拿钥匙，防盗门便自己开了。
    李念念不禁奇怪，这门难道是声控的？
    当然不会是这样，因为曾景润口齿清楚的叫了一声“妈。”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妇人开了门，微微花白的头发被一丝不乱的梳到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对着他说道：“回来了？你这孩子，出去怎么不说一声呢？”
    门慢慢打开，她才看见站在曾景润一旁的李念念，话音停了停，目光在这个自己儿子带回来的姑娘面上顿了顿，方笑道：“你有客人啊。”
    曾景润答应了一声，介绍道：“妈，这是李念念，我的……学妹。”
    李念念忙笑着行礼：“阿姨，您好。”
    “学妹？”曾母看了眼曾景润，将李念念迎了进去，和蔼的笑道，“来者是客，随意些。”随后就进了厨房。
    李念念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耳朵听见厨房的水声，忙对曾景润小声埋怨道：“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妈妈在这儿呢？她要是在的话我就不来了。”
    “为什么？”
    “我是担心你没人照顾，所以送你回家的，阿姨都来照顾你了，我还来添乱做什么啊？”
    曾景润倚在沙发里，不知道是不是回了家心情好了些，说的话也长了起来：“怎么是添乱呢？那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所有有妈妈照顾的男子都不用娶妻生子了呢？”
    这话噎住了李念念，她想了想方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什么都没带，有些过意不去。”
    “没有必要的，小念，我从来都没想要过你的东西。”曾景润站起身，往卧室旁边的屋子走去，“你等一等。”
    李念念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要问一问，却见曾母端着一盘水果出来了，“吃点儿草莓吧。”
    “谢谢阿姨。”李念念拿了一个闻了闻，没好意思放在嘴里，“好香。”
    “阿景不喜欢吃太甜的水果，你喜欢的话就多吃一些。你是阿景的朋友吧？”
    李念念笑了一下：“嗯，我们是朋友。”
    “难得啊，这孩子一向不喜欢交际，朋友更是少之又少，到这里也不过半年，居然交了朋友，还是个姑娘家，不容易。”
    “其实，学长也是我的领导，”李念念腼腆地笑了笑，忽然觉得曾母有些眼熟，可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去，只能继续说着，“他平时也很照顾我的，工作能力也强，大家都很喜欢他。”
    “这孩子聪明是肯定的，只是不太会照顾自己。明明胃不舒服也不好好吃药。”
    “学长不是吃中药的么？”
    “你也知道？”
    “嗯，不是放在厨房柜子里么？有一次他很不舒服，我送他回家帮他拿过药。那药药效不好么？”
    “怎么能不好呢？请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给他配的方子，那老爷子轻易不看病的，若不是有些交情，也难拿到那些药。可惜，这孩子孤身一人在外，不懂得爱惜身体。”曾母拿下花镜，偏瘦弱的身体往前倾了倾，给李念念倒了一杯水，“你叫……李念念？”
    “嗯。”
    “念念不忘，岁岁如初，好名字，”曾母笑了笑，“也是B市理工大学毕业的，哪一届呢？”
    “我是2012年研究生毕业，2009年本科毕业，都是在理工大学读的。”
    “研究生……”曾母仿佛若有所思，“是李鸿儒带的学生？”
    “是啊，”李念念愣了愣，想起了那个胖乎乎又市场一脸严肃的小老头，不解的说道，“是李导啊，阿姨您是怎么知道的？”
    曾母笑了下，看向李念念的目光越发和煦了起来：“嗯，我还知道，你一直喜欢学校大门旁边的两棵并肩的槐树。”
    “天啊，您是怎么知道的？”
    李念念上下打量了下面前的老人，越看越面熟，不由惊讶起来：“您不会是教过我的老师吧？可……”她忙摇摇头，自我否定道，“我就算记性再差，也不可能记不住老师的样子啊。校长不认得倒是有可能，因为也没见过几面，就是开学的时候听过讲话，太远了也没有看清楚，毕业的时候帮我们颁发过证书，照了一张相片，学士服一点儿都不好看……”
    李念念说着说着，忽然愣住了。
    难怪她觉得曾母面熟，因为那张照片自己一直留着，有空还拿出来看过，“阿姨，您是我们学校的校长？”
    曾母摇头笑了笑。
    “不是么？”李念念有些不相信。
    “不是校长，”曾母顿了顿，“是副校长。”
    自己居然跟母校的校长坐在一起聊天儿？虽然是副的。
    李念念一时反应不过来，就见曾母和气的说道：“那天贾校长染了急病，我便替了他给经管院的09级毕业生颁发了证书。多么奇妙的缘分，是不是？”
    “假校长？”
    曾母一乐，眨了眨眼睛说道：“贾校长缺席了，我这个假校长便走马上任了。”
    李念念才发觉自己会错意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校长好。”
    “不用，还是叫阿姨吧，你现在也不是我的学生，而是阿景的朋友。好么，念念？”
    这样的亲切叫李念念刚刚泛起的紧张如被一阵春风吹走了一般，她放松下来，也笑了下：“好，阿姨。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您在这里，什么也没带，空手来的，太失礼了。”
    “没关系，我也是昨天才到。夏达那孩子，直到昨天才告诉我阿景住院了。”
    “嗯，学长晕倒也吓我一跳，您不知道，我那时正在试婚纱……”
    “婚纱？”曾母一愣。
    “对啊，还把婚纱都弄脏了。”
    “这样啊，”曾母和煦一笑，缓缓问道，“念念的父母都在A市生活么？”
    “嗯，我父母在高中的时候离了婚，妈妈带着我后来去了上海，她如今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至于我的爸爸……”
    曾母看她的表情，忙拍拍她的肩膀：“不要紧，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
    “不是，”李念念摇了摇头，想起了今早上去逛菜市场看到的一个身影，不觉声音都变得低沉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一直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这样才是磊落坦荡的人生。”
    曾母赞许的看着她：“好孩子。”
    “他应该过得很好，只是我们许久没有联系了，不过我想幸福的生活总是大同小异的，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么。”
    “难为你了，”曾母喝了口水，笑盈盈的问道，“那什么时候你母亲有空，我去趟上海吧。”
    “去上海？”
    “嗯，阿景应该告诉过你，他爸爸去的早，这家里也只有我拿主意。他喜欢的，我都喜欢。可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什么事儿都不愿意跟我说，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愿意说，念念你的性格比他好，以后一起生活需要多多帮助他……”
    李念念越听越不对劲，隐约意识到，曾母好像是误会了。
    这时，一声清冷打断了曾母的热络：“妈，要跟她结婚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