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之南安

12 十二


悦来客栈是家不大的客栈,坐落在原北冰国界最南的一个小镇。统共就十间客房,几日前客栈老板喜得贵客,竟然一出手就将客栈买了去,给得银钱是成本的十倍不止。
    乾字号上房内,灯火昏黄。内里续续叨叨传来。匆匆离开的葛朱站在一旁,客房的小桌旁坐着脸色苍白的录弃。卧榻上,躺着重伤昏迷的石女。旁边一白发苍苍的老医宿。正凝神为石女施针。
    葛朱虽然心中有气愤,奈何不敢发作,只得在一旁絮叨。“录先生,下官不得不多说两句了,你怎能遣走下官呢?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主上知道,下官小命都没有了。还好您知道放出信号,让下官回来救治。你该告诉下官,您到底怎么受了这一身伤,这石女受伤罢了,你该知道,你自个儿身体本来就不适,主上花了多少心思,你该珍重才好。”这种唠叨,已经连续好几日了。
    从始至终,录弃白着脸,一言不发。时不时微微偏头看一眼昏迷中的石女。
    这求救信号,是石女在□□之际,发出去的罢。
    老医终于布下了最后一根银针起身。
    录弃随着一同起身。轻声道:“炎老,她怎么样。”
    炎老,撵着胡须,微微摇头。“气血消耗过多,经此几日,老朽已经暂且护住她的心脉,能不能过了今晚,且看她自己造化吧。”
    录弃微吸一口气,拱手示谢。炎老身为高华御医医首,侍奉三代李主。岐黄之术乃高华第一。自是尽力。若不是自己气血中存在尸毒,何故如此。
    炎老随着葛朱一同离去,行至门槛变炎老突然回头,淡淡道:“录先生该明白,您身负重任,不可如此不顾全主上。”
    录弃微微点头“炎老慢走。”
    房门刚关上,录弃透过窗口看见天幕一朵无声的红光炸开,像是一朵凤羽话。录弃额间火纹烙印红光一闪,不再迟疑,飞身从窗口掠出。
    行至信号发送点,录弃看见月光下的那人,嘴角不由笑开。
    没想到来的人是他。
    一身玄色的束身劲装,俊颜天成,紫目灼灼,棕栗的长发随风微微浮动。梅纹扣白玉的发束背发处随意扣束,滚金边白袖口收紧,只是袖上那红的夺目的红梅显示着来人的高贵与非凡。皓月的光辉撒在他身上,如蒙一层飘渺,是那人看起来圣洁而又虚幻,仿佛如此美丽的人本就不该存在世上。却无一点女气,那王者的气晕就一层层铺散开来。正是当今天下南宫世家的家主,南宫木。
    录弃好不避讳,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只感觉胸口的压迫越来越重,仿佛溺在水中的人,无法呼吸。
    南宫木此刻动了,一阵风动后,那只绣着红梅滚金的袖边已在录弃颈下。他紧紧扼住了录弃的脖子。眼眸的紫光亦是在收紧。他的确动了杀意。
    录弃并未挣扎,就那样淡淡的看着他。
    镜若将手收紧,慢慢抬起,录弃的脚慢慢离地。他能感觉死亡的黑暗一点点侵蚀着他,录弃的瞳孔慢慢放大。冰凉的冷意慢慢袭来,恰好偎贴了自己那焦热的心血,反而并没有感觉到痛苦,仿佛一个在沙漠中行走多时的人,突然找到了水源。
    他难道真会杀了自己吗?录弃不由笑了。镜若微微眯了眼睛,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我的女儿!”说毕手指更加捏紧,录弃的笑竟卡在了喉咙。
    待看见录弃的瞳孔已经放大到了那种境地,镜若突然松手。录弃毫无预兆的跌落在地,不住抠搜,显得卑微而又狼狈。
    待重获得呼吸时,慢慢起身,与镜若平视。
    “想当年,这方天下若有伍份,你东望国独占三分,何其强大,就连后起的北冰,也是你东望逐出到苦寒之地的平民,多少年来,除了西岭,南夜和北冰臣服东望多年。如今那南夜独享江山,南宫木,你真的甘心吗?身为强大的东望皇族血裔,你甘心自己的臣民被南夜统治吗?哈哈…..就算你甘心,难道你相信,南夜不会忌讳你,最后不会将你视作敌人,歼而杀之。你以为如今的辰帝,如今南夜储君真的平庸无能,真的不忌惮你?南宫木你问问自己的心,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些”
    镜若悲怜的看着录弃,淡淡道“录弃,就是这些支撑你苟且偷生的吗?”
    录弃如遭重击,苟且偷生,是啊,从灭国那日起,他何曾不是苟且偷生。镜若看他越发苍白的脸继续道:“你易心而生,身中剧毒,血液已无法与你兄长而通,安子无自是无法施救。尸毒乃是此世间无解之毒,我真的很好奇,高华国的皇帝用了什么方法让你存活至今,我更好奇,你用了什么办法,让高华国李皇愿意花费心力,财力来续你这将死之人之命?”
    录弃只觉那火烧般的感觉又燎上心头,忍痛冷冷道:“这不关你的事,若不是来杀我,你今日何故来此。”
    南宫木将左手中的白玉盒子丢给录弃。录弃入手冰冷,在北冰多年,他自是能从这气味中知道盒中为何物。讶然道:“你是何意?”
    镜若不再看录弃,背身而立。“这是你哥哥为你寻来,你该知道,当年轩辕弋为了南宫水竹,几乎将天山所有的雪莲采尽,安子无为了这株雪莲耗费多少心思你该想象得到。你千里迢迢飘洋过海,来北冰之地,就是为了这雪莲缓解你那即将焚烧殆尽的心血。”说毕,镜若静待片刻,轻嗤一声,淡然道:“这天下,就算我无那至尊之位的名头,难道就不在我手?难道我东望族人不视我为主,难道你觉得我南宫氏在这帝国中的地位不如辰氏尊贵?录弃,那么多年你还没有看清,你想要的到底是天下还是那帝位?你若为亡国而复仇,为你的子民而争夺天下,就该知道,你录氏给予过他们如此富足的时代吗?这点你差你哥哥太多。”
    仿佛想起什么,镜若望着天际零星的星光继续道:“西岭灭国只因你们闭门锁国,不思进取,以为凭借自身天赋异禀,自身强大就可排除亡国之灾,我东望灭国,只怪自己骄傲自大,腐败渐生,内斗不断。却连累族人惨遭奴役和掠杀,天下自古弱肉强食,从未变过。”
    语罢,镜若转身,冷冷盯着录弃:“录弃,这是我最后对你的容忍,若你再敢犯我南宫家的血脉,我定然会亲手了解你。”
    当录弃回到月来客栈时,打开乾字号房门时,那的熟悉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录弃苦笑,“你又何必要来。”那血腥气从石女唇边散逸开来,桌上还有一碗备用的鲜血,用失凝丸保持着新鲜。西岭皇族之血,死活人,解万毒,复重伤。当初他就是如此救活石女。从此石女视他为主,如今他来却不愿让石女知道是他所救。对于石女,告知是心伤,不告知亦是心伤。他却选择沉默。
    录离,我从未怪过你,当年还是少年的你为了保卫家国,你差点身死辰萧剑下,我却用大将军的儿子换回了命苟且偷生,明明可以与你并肩作战。那么多年我用一切换回如今的境地,我怎么可以回头,南宫木从未见到亲人如何一个个在你面前倒下,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那是我的噩梦,无法救赎,只有将辰氏的血脉诛杀才能消灭我的恨意,我不能回头,不能,我要为父主和母亲报仇,我要为大将军报仇!
    南夜帝宫
    太子懒懒坐在自己的小御书房上座看着书,幸亏太傅不在,否则看了太子看的书定是会吓得魂不守舍,因为太子如今看的是一本帝国□□,《销》。
    此书虽不能抹杀其文笔华丽优美。但书中亦是多次出现房中之术,例如那些“其股复于伊人之臀”此内不伦不类的精髓。故而被列为□□。若是让帝君知道太子竟然津津有味的细阅知,怪他们教而不力,轻则掉了脑袋,重则,九族同诛也是可能的。
    此时,这些忌讳并不是太傅,而是在旁胆战心惊伺候的小门子。他虽然是太子的人,可是他更怕帝君。从小侍奉太子,自是知道帝君的手段和心性。虽是太子逼他去找来的书,可是帝君牵连下来,对太子是小惩大诫,对他可必然是脑袋搬家。
    实在越想越怕。小门子普通跪在安宁脚边,跪得太重,把沉迷在书中的安宁都惊得回神,不悦道:“又怎么呢?”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全宫上下只知道太子宠他,可谁知道,他的幸苦。小门子努力调整好表情,万分柔情的道:“殿下,夜深了,看多了伤身,这书不好,奴才下次给您找更好的,先让奴才把它烧了吧。”
    安宁听罢,远山眉微微竖了,小门子长年服侍安宁自是知道太子此表情说明生气了。赶紧将头磕到地上。“殿下,您就疼小门子一次吧,别…别再看了。”
    安宁生生压下了一脚把小门子踢开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小门子,你是没膻干净吗?竟然还知道,有比这“更好”的。若你三日之内,不给本宫找本更好的,本宫就让你“更好”。”
    小门子面如死灰,一把抱住安宁的长腿,“殿下,饶命啊”。
    安宁放下手中的书,温柔的拍着小门子的头“放心,你是本宫的心头肉,命长着呢。”
    小门子听罢眼泪珠子就掉下来了“殿下,奴才求您别再这样说了。帝君昨儿才召见了我,说我这张脸长期在您面前晃,不成体统,让我去划两刀子呢,殿下。”
    安宁看着那哭得梨花带雨的白净脸庞,怒气也不觉消了,将脚一晃,甩掉了小门子,淡笑道“还不给本宫起来,丢人现眼的。”
    小门子抽噎中,这才看到沙狼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向安宁请安后,语调波澜不惊。“启禀太子,十八卫首求见。”
    小门子赶紧起身,快速擦干了眼泪,恭敬的站在安宁旁边。顺便将安宁放在案几上的书也一并收回袖袋中。安宁任之,并未阻扰。
    安宁的隐秘十八卫,这是帝国最黑暗的力量,最初是和西宫的老太后为护安宁而设立。最初为千人,都是以一敌千的高手。擅长团队作战,隐藏在黑暗中保护着帝国的储君。即使单人,那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从未有人见过他们的真容。经过辰帝辰水然十几年的洗礼,淘汰,换新。如今只剩十八人。从未完全展示过实力,所出任务从未失败。两年前,太子回朝后,只听命于一人,当今太子,帝国储君,辰安宁。
    就连如今辰帝,都不知,这十八卫如今是谁,如今在做什么。
    卫首,或许是里面武功最高,或许不是,但绝对是最聪明,最能服众的。
    来人黑衣蒙面,紧到御房内里,单膝下跪。“殿下”
    安宁将脚翘到案几上,闲适的找个舒服的角度靠着。似笑非笑。“说罢”
    卫首用眼神示意,自然不是小门子,却是沙狼。表示此处有外人。安宁微微一瞟,沙狼皱了皱眉走了出去,出去之时还将门用心关好。并非安宁不信任沙狼。只是沙狼是在东宫中除了不会背叛他,但他绝对不会背叛辰帝,更不会背叛南宫楼主的人。
    不是防,只是有些事,的确不亦让他知道更多。
    待确定沙狼离开后。卫首摘下面罩,却是一个粉面桃花的女子。
    再细看,却是一直伺候安宁的梳头宫女。
    禹州知府之女。宫名麦冬。十二岁入宫,如今芳龄十八
    小门子已经跑下去了,尖细的嗓子聒噪道:“怎么了,麦姐,你怎么回来了?”
    麦冬挥开小门子柔嫩的爪子,脸颊微微偏红,叩头在地。“殿下,属下办事不利,让他跑了。请殿下责罚。”
    安宁单手支颐,饶有兴味,“怎么跑的?”
    麦冬脸色更加红,这是她执掌十八卫三年以来,第一次任务执行失败,太子虽无怒气,可麦冬心里惭愧极了。蚊声道“在海上跟丢了。”
    安宁微微叹口气:“罢了,也不能怪你,高华制船之术,比南夜高明太多了,若你们用上姑姑家的那艘破浪,追不上,我定会惩罚,况他身边高手众多,就当长个教训吧。”
    麦冬,头也不敢抬起,低低应声“是”
    安宁正襟坐起,淡淡道:“查到他们通关文牒是怎么回事没有?”异国入关,若是王族,必得使者往来之后,文牒由国主亲自加印国印,否则,绝不能入关。而高华国李氏,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了海关。如今竟然又悠然的回了高华。
    安宁虽然语气淡淡,可是心里确实不能说不生气。
    麦冬被一脸讨好含笑的小门子扶起来?低头道:“东广总督乃是国贼,属下已经查明罪证,昨日已诛杀。”说毕,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文。双手奉上,小门子赶紧接过,恭敬递给安宁。
    安宁一页页翻开着,脸色渐渐不愉。冷笑:“好个唐石磊!”
    通奸卖国,高华国竟然将手伸到了南夜。
    高华与南夜分属两块大陆,中建千里水域成了天然屏障,两块大陆上朝代更迭,不管哪家称霸,双方从未越界,千百年来鲜有往来,彼此都是相安无事。
    高华,三百年前已经统一那片大陆,如今王朝三百年,积淀雄厚,繁荣昌盛,南夜虽有海运,但都不成气候,比起海运强大的高华,简直如卵击石。但因海域相隔三千里。高华也从未对这片土地动过心思。
    如今,恰被赶上了吗?
    安宁心中冷然。将手中罪证一抛,落入烛台,化为灰烬。
    麦冬再看一眼安宁脸色,柔声道“殿下息怒,虽然让李氏逃脱,属下不敢保证,但他绝对已身受重伤,当时他的护卫为分散我们的力量,分而逃之,但老二十日前的那一剑绝对射中了他。”
    那是她们离猎物最近的一次,那次,她和老二,老五一起阻击一艘好不起眼的小船,却阴差阳错的碰到了正主。虽看清了那少年的面貌,虽老二那毫无虚发的剑射中了那人的肩头。那人的手下却用自杀式的方式阻扰她们,奈何她们人少,对方实力不弱,才让那少年独自逃走。
    安宁揉揉眉心,心思却想到了其他地方,恹恹的听完麦冬的话。抬手示意。
    屏退了二人,安宁独自在御书房内静坐。
    半响,苦着脸自语。虽是自己姑姑,但求人总归痛苦。
    海天宫
    晚间,安宁晚膳过后,做好心理建设打算去海天宫找小姑姑,才踏进宫门,就看见辰帝与小姑父做在上座,相谈甚欢。
    辰帝看安宁进来,难得笑开。“宁儿,来得正好,我正与你姑父商议你的事。“
    安宁向两人作揖请安后,独坐下首,故意张望。“帝父?怎么见姑姑,宁儿特地来向姑姑请安的。”
    镜若俊颜听到萧逸,不自在的倾身子端起顶级雪芽喝了一口。
    辰帝倒也无甚动作,“你大姑姑最近身体不适,你小姑姑去碧蓝宫陪她住几天。”
    安宁装作惊奇:“大姑姑生病了,怎生是好,大姑父有没有好好替她治疗,我听闻大姑父也来了帝都,怎生未见。”
    辰帝微微咳了咳,淡淡道“你大姑父自是生意繁忙,过些时日就回来罢。”
    安宁起身,焦急道:“如此甚好,儿臣现在就去看看大姑姑。帝父,姑父,儿臣告退。”
    镜若看着演戏浑然天成的安宁,心里恨恨的骂了句小兔崽子,若不是他,他两个姑姑何会如此一怒。如今倒好,安子无入不了帝城,萧逸又与他呕着气。
    于是楼主大人抬手示意,轻声道,“宁儿来了,甚好,刚才帝君所言之事,我觉得甚好,其都风光,好几年未见,我也想在此小住。”
    辰帝大喜过望,爽朗笑道。“刚才表哥还不答应,看了安宁就应下来,早知道,我就招安宁一同前来,也不用费我这许多唇舌。”
    安宁听罢两人谈话,心中警铃打响,心中不安甚满。顿住出门的脚步。小心翼翼,低俯做小的问道:“安宁敢问帝父,是何事,竟让帝父如此开怀。”
    辰帝继续笑道:“你姑父答应留在帝都,做你太傅一年。快过来拜谢你姑父。”
    安宁闻罢,只觉天昏地暗,心中叫嚣,“靠,什么做老子太傅,明明是找借口在此挽回姑姑心意,老子最清楚怎么回事了。”
    却仍然得保持着笑容,走到镜若身边。“侄儿谢姑父教诲。”
    镜若含笑看着安宁,“去吧,去给你姑姑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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