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人下

44 尘埃落定


卯时的梆子刚过,一众将领及车离、云智等人,便已在左将军大帐外集齐。等了半个时辰,云仁听得吵嚷,才悠悠醒转,套了外衣出来查看。他刚走出帐子,云义便大步向前,抖开双手捧着的衣袍,不由分说披在他身上。
    云仁眼前一花,侧头低看,见黄袍裹身,大为惊骇 :“二弟,你这是干嘛?!”他急忙要脱,云义却摁住他肩膀,道:“大哥,且听将士一言吧!”
    此时云智趁势站到云仁左侧,贴住他,似是要帮手,阻止他脱下袍服。
    诸将齐齐跪下,何仲道:“左将军,朝中之事我等俱已知晓--皇上驾崩,太子遇害,大齐无后。车骖狼子野心,把控朝政,意图篡位,但天下岂可交给这乱臣贼子?!我等为百姓计,甘冒万死之罪,恳请左将军率先起事,赶在车骖之前称帝,挽大厦之将倾,救万民于水火!”
    “什么?!”云仁大惊,正要说出云贤怀有龙种,若是皇子则大齐有后之事,云智便低头颔首,在他耳边悄声道:“大哥,卫甫等尚在营内,您黄袍加身这一幕,他们也看在眼里。你若下得了决心,将他们杀个干净,阻止消息外泄便罢,若不能,他们回朝将此事具禀胡将军,岑家个个当诛不说,这干将士及家小,也断无活路。您真的忍心么?!”
    就在云仁犹疑之际,车离下跪叩首,道:“车骖谋害岑家、毒杀皇上,该千刀万剐!左将军,这等万恶奸人,若不处置,公理何在?!”
    “车骖自是要严审重处,但……”
    “大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您还要怎样?!”云义跪地叩首,“横竖大齐没有后人,江山定然易主,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大好河山落在车骖那班贼人手里?!真到那天,谁还能处置得了他?!他害得岑家家破人亡,您就不想报仇?!”
    “你们……”云仁缓缓将视线扫过众人,但见车离面色恳切焦灼,忆起在函关时许下助他复仇的誓言,又见云义一脸义愤,显是杀父之仇,非报不可。即便云贤诞下皇子,车骖不除,他仍可能居辅政之位,届时那班将领难逃罪责。他们追随岑家多年,更为大齐建功立业,临了临了,却连妻儿都不得保全,情何以堪?!
    然则这些人一心拥立也做不得数,说到底,背弃大齐、私自称帝,仍是谋朝篡位。云仁做不出这大逆不道之举,决心竭力驳斥,云智察觉他意图,压低声道:“心怀天下、威望甚高者为君,方可四海安宁定。君位空悬多日,相比车骖、相比我大姐腹中尚不知是男是女的幼小胎儿、相比那几位养尊处优、脑满肠肥的王爷,您才是对万民最有益处的国君!而您,明知这诸般利害,却非要为一己声名弃百姓于不顾--看似忠心,实则自私!大哥,您真叫我失望之至!”
    听罢此话,又看云智怒容,云仁顿悟,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诸位用心良苦,云仁代苍生拜谢!”他跪地顿首:“皇天在上,云仁愿担起重任,不负诸将所托,不负万民所望,为太平盛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场者山呼万岁后,先行散去。而改朝换代的诸多事宜,还需谨慎商议。云智待四下无人后,瞅着空子拱手对车离道:“恭喜车太医得偿所愿!”
    “同喜同喜。”车离也笑道。
    “那便去商定后续吧。”
    “好。”
    长安的朝堂之内,车家虽苦心经营多年,但所谓党羽,皆是为名利而来,见车骖阴谋暴露,纷纷倒戈,一时间车家树倒猢狲散。车骖意图垂死挣扎,车轩等则起了逃跑的心思,却都被胡恪派人死死盯住,做不得事。
    这胡恪刚直不假,也并非迂腐,得知岑云仁在冀州称帝后,他心知禁军不是岑家军对手,无谓抵抗只会使众将士白白送命,且岑云仁素有仁德之命,又兼深得安泰帝信重的车离辅佐,料能成一代明君。横竖是要改朝换代,平稳些至少保兵士无虞、百姓不苦。自己虽或会背个背叛大齐的罪名,但一己之命与天下宁定,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因此他索性在朝会上宣读了岑云仁的“诏书”,并直言要开城门、迎新君。朝臣在李成玉、郑陵运等带领下,大多附议。个别反对之声难抵大势所趋,不值一提。
    数月后,岑云仁在长安登基,改国号为周。云义、云智分封为安王、睿王,车离则出任宰相。车家一脉交刑部严审后定罪问斩。登基大典后,云智与车离走上长安街头,眼见街市一派繁荣热闹景象,人们身着盛装、笑言晏晏,车离叹道:“自夏商至今,已逾千年,算来乱世竟比治世还多出近百年,更鲜有朝代更替却无战乱的先例。这太平盛世,得来不易,云智,不,睿王爷……你我该珍惜啊。”
    “岂止是珍惜”,云智笑道:“车丞相不是一直抱着当个治世能臣的宏愿么?”
    “身在其位,当谋其事。睿王爷也是个胸怀大志的人物,难道就不想成就一番事业、留名青史?”
    “留不留名我倒不在乎,早在下山时我就对元深说过,我那般出身,就如残月,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庸庸碌碌了此一生。”
    “那便好”,车离点头:“从今往后,我与睿王爷同进同退,一齐为大周、为天下做些好事吧。”
    二人相视一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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