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人下

43 黄袍加身


车离对云义所说,皆是极为隐秘的大事,开口前特特屏退一干旁人,连云义最亲信的卫兵也退到营帐之外。但那柔芙,约莫也算不得偷听,她本就住在云义帐中。离开阳城时云仁曾对二弟交待过,说行军途中为免闲言碎语,须将柔芙单独安置。云义当场应下,云仁自是信他,不再过问此事。但这对男女既是早互通款曲,更兼那柔芙出身青楼,即便以黄花闺女之身委于云义,此后再无别的男人,可毕竟行有行规,妓院中的手段,柔芙也学了不少。云义食髓知味,隔得远便罢,这会儿温香软玉、近在咫尺,他哪里忍得?一路过来,二人暗度陈仓多回,就在到冀州的前一夜,又睡在了一处。
    那晚柔芙使尽浑身解数,令云义神魂颠倒,叹道:“你这妖女,我迟早要死在你身上。”
    “将军若是不喜欢妾身,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何必说这些?”柔芙推开他,低声道。
    “我哪里舍得?倒是你,怀了身子还这般用力……”
    “我生得低贱,再不花些功夫,哪留得住将军的心。”
    “这话又从何说起?我这颗心,日日夜夜可都挂记着你。”
    “少来骗我了”,柔芙娇娇弱弱地转身,怨道:“好长时日听不见您音信,鸨母说您早把我给忘了。那日她去大营告诉你我怀上您的孩子,你也不理……”
    “一场误会而已,你不会介怀吧?”云义蹭着柔芙,其用意不言自明。
    柔芙半推半就,事毕,娇声道:“将军可折腾死妾身了。就算不为妾身考量,也想想这腹中的孩儿吧。”
    “想着呢”,云义心满意足,道:“我妻妾子女都被歹人害了,若你怀的是儿子,等生下来后,我便娶你为正妻。”
    “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多谢将军错爱”,柔芙低眉顺眼,赧然道:“眼下却有一事,妾身不知当不当讲……”
    “尽管道来。”
    “这大军之中,都是孔武汉子,妾身一弱女子,不明不白混迹其间,难免招人闲话,那些兵士看妾身的眼神也叫人颇不自在。这些倒在其次,就怕哪天出些什么事情,污了将军之名……”
    “还有人这等造次?”云仁蹙眉,又道:“是我大意了。从即日起,我便叫属下在我帐中设下些遮挡,你住进这右将军大帐,便再无人滋扰。”
    “多谢将军!”柔芙喜上眉梢,温言软语。
    这事终究不光彩,又有违云仁嘱咐,故还得瞒着。当夜云仁、车离来时,柔芙都在帐中,再要出去,定必撞上,云义便叫她躲在帘幕后,切勿出声。一个时辰内,云义先是得知父亲已死,再听得车离所述大计,心绪起伏。车离走后,柔芙缓步从帘后出来,轻声道:“恭喜将军!”
    “嗯?”
    “秦太医说的,妾身都听到了。他日左将军当了皇帝,将军岂不是要作王爷?”
    “呵呵,我可从没想过会有这天。”
    “天下兵马,都在左将军和您手中,谁能阻挡?不过……”
    “什么?”
    柔芙跪下道:“将军不日封王,身份尊贵,妾身原本就是高攀,待您称王,更……妾身断不能因这下贱的出身让将军威名受损。请将军这便将妾身送出营帐吧。早前将军赏赐的珠宝财物,妾身都好好收捡着,拿去换成银子,足够将肚里的孩子养大。将军放心,妾身出去后,定对这段往事守口如瓶,至多在年节时带着孩子、跟随人群,远远为将军祈福。妾身这颗心,至死都系在将军身上。今日一别,再不相见,将军,保重!”说罢,她叩首不起。
    云义大受感动,拥她入怀,道:“我不会让你走,我说过会娶你为正妻,他日你就是王妃,谁敢说三道四?你待在我身边,不必多想。”
    “不可”,柔芙摇头:“若左将军真当上皇帝,又岂会让您娶个青楼女子为妃?传出去万民耻笑……”
    “无妨。我大哥那人宽厚仁爱,若知我真心待你,必不会棒打鸳鸯。他若为君,给你做个上得台面的来历,又有何难?”
    “如此……”柔芙对云义所言心有不满,却不能露出破绽,只好应道:“将军厚爱,妾身铭感五内……”
    “那便别再提要走之事了。”
    “嗯。”
    “先前你胡言论语,该当何罪?”
    “但凭将军处置。”
    “好!”云义抱着柔芙走向卧榻:“我便要好好处置一番……”
    “要事在身,将军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我自有分寸。”
    这边厢元深也已游说了井玉,返回偏帐。他与云智、车离各自陈清详情后,道:“这井玉心思缜密,我多番试探,觉着他似是向着右将军多些,但不好确定……”
    “哼,果如我所料,我这二哥,也没那么老实。”
    “左将军对却是右将军深信不疑……”车离忧道。
    “防范自家兄弟这类劝告,车太医说不得,否则有挑拨之嫌。且以我大哥那性子,你说了也毫无用处,反叫他对你心生嫌隙。”
    “那倒不会”,车离答:“左将军仁厚……”
    “别夸他了”,云智讪道:“依我看,他那人分明就是赤诚到迂腐,他真心待人,便以为人家也都会真心待他,傻不傻?”
    “但他这份赤子之心,却是难能可贵,令人折服”,车离笑笑:“云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大哥这生性是改不了了,往后诸多明枪暗箭,都得我们替他多加担待啊。”
    “别!”云智摆手:“你自去担着,我可没那闲心!”
    “好了好了。说正事”,车离收起笑意:“军中过半将领都已随了我们,右将军也一口应下,就看细节如何区处了。”
    “这不还缺一物什么?”元深道。
    “此计车太医谋划多年,想必早有准备……”云智抄起手,懒懒对车离道:“逃出长安前你在房中收拾多时,捡些衣物细软哪用那么久?你层层包裹,藏着的东西,是不是该拿出来了?”
    “你这不留情面、揭人私隐的毛病,也该改改。”车离一面反唇相讥,一面解开随身包袱,抖出件颇厚的衣袍,上手扯去里外两层,露出当中的黄袍。
    “他果真是早有预备!”元深佩服地看了云智一眼。
    “我又不像你二位能预知世事”,车离释道:“有备无患而已。”
    “正用得上”,云智接过黄袍,道:“车太医,天明后你便去找我二哥,请他召集众将。我到大帐外侯着,若大哥听到动静,要出帐查看,我拦着他。”
    “不消这样麻烦”,车离一笑:“我早设法给他下了迷药,卯时过半他才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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