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在雨季之后

[5]
    虽然都是山西人，但是章晗露觉得自己跟原真思的关系并不好。倒也不是哪个地方撕破脸了，表面上的和睦相处还在，毕竟在原真思的眼中，还有一个更加棘头的楚可可在。比起原真思，章晗露和另一个副部陈柳的关系要好得多。
    从一进入部门开始，陈柳就对她抛出了橄榄枝。其实，一开始她并不是多么想接，在进入学生会之前，她便打听过，在体育部，虽然都是副部，但是原真思才是真正管事的，老师、院领导、其他部门的人都更加信任原真思。但是，当她从原真思身上察觉到对方对她的反感时，她立即选择了陈柳。
    正如一句老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陈柳比起原真思而言，不是多么好的一个选择，但是，陈柳干不赢原真思，帮她对付楚可可还是绰绰有余的。仅仅是把通知短信删去一句话，就害得楚可可好几天都不得不守在体育院老师的办公室门口，好不容易拿回来了院里同学的获奖证书，还被费力不讨好地当做是延误工作，徒增了原真思对她的厌恶。
    原真思对楚可可有多厌恶，对她章晗露就有多有利。
    她吃过早餐以后，和室友一起去教学区上课。路上却接到了原真思的电话。
    “喂，学姐？”章晗露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和楚可可值日轮班了是吗？”原真思直截了当没有一句寒暄问道。
    “啊？”章晗露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问你，你和楚可可院办值班，你是不是和楚可可轮班了？”原真思一字一顿地问道。
    章晗露眼中划过一丝慌乱，转头看了自己室友一眼，嘴角挤出一丝微笑，示意她先走。章晗露在路边上停下来，说：“我和楚可可是轮班了。”
    “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跟我说？”原真思语气冰冷地问道。
    “那是因为……我以为学姐你问的是你让我通知楚可可，让她晚上去找你那件事。”章晗露委屈地说道。
    “哈？”原真思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通话草草结束。章晗露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正准备走时，忽然看见一个男生站在她身前三米的地方看着她。
    她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惊讶地打招呼：“江寒学长！”
    江寒点点头，从她身边走过去。
    楚可可和江寒约在宿舍园区里面的咖啡店见面。
    她提早十分钟抵达，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抓紧时间从书包里面拿出作业。最近几门课的老师纷纷布置了大量的基础绘画作业，截止期限又订得一个比一个早，害得她不得不通过这种方式来争分夺秒赶作业。
    十分钟后，江寒准时推开门走进来。
    楚可可抬起头，冲江寒挥了挥手，“学长！”
    江寒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把电脑包搁在一旁，问道：“你今天早上不是有课吗，怎么还有时间约我出来？”
    楚可可吐吐小舌头，说：“翘了呗，马原这门课能翘就翘，反正上课也是玩手机。”
    江寒点点头，问：“那你今天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楚可可却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说：“我今天约学长你出来，是想跟你说说退出学生会的事。”
    “嗯？”江寒眉心微微皱起来，“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个念头？工作太多吗？还是真思她又找你麻烦了？”
    楚可可咂咂嘴，说：“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想了想，觉得我这样的性格不太适合留在学生会，何况，体育部今年要负责的运动会已经结束了，下个学期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活动了，章晗露她一个人肯定可以做过来。我想去做一点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
    “你真正感兴趣的事情是什么？”江寒问道。
    “哈？”
    “我问你，你真正感兴趣的事情是什么？既然你因此要离开学生会的话。”江寒说道。
    “嗯。”楚可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抱歉，学长，现在不太方便透露。”
    “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江寒说：“如果你下定决心要离开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这周六晚上，我们体育部一起吃一顿饭吧，你都要走了。”
    “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楚可可有些勉强地说。
    “就当帮我一个忙吧。”江寒说道。
    帮忙？
    等到了周六楚可可才意识到江寒所说的帮忙是什么。她从来没有参加过一个比现在更加气氛沉闷的部门聚餐了。她坐在座位上，一直低头夹菜，亦或者是刷刷手机，当做完全没有察觉到江寒全程冷漠的脸，以及原真思和陈柳两个副部脸上隐隐透出的不安。
    “来吧，一起碰个杯吧。”江寒举起手中玻璃杯，说道。
    楚可可忙举起杯子。
    五只玻璃杯碰在一起的清脆响声在这尴尬的沉默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既然楚可可要离开我们体育部了，有些话我就趁着今天她还在，和大家一起说一说。”江寒放下手中的杯子，扫视了一圈桌上的人，说：“当初我选了原真思和陈柳你们两人做副部，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是因为你们两个女生在体育部做事最认真，也最稳重，同时，也最不容易。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体育部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是女生，我想这个问题你们自己心里面也肯定想过。理由很简单，因为其他部门都优先选择男生。”
    “虽然他们都不会承认这一点，但是，我相信你们自己都有感觉。我原本期待我的部门能够成为学生会一个稍微不一样的地方，但是，我没有想到哪怕是仅仅这么几个人，也能够玩出这么多花样出来。”江寒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好像警察在巡视犯人一般，然而他目光冷静，完全没有感情波动的样子，却因此显得更加气场强大，“很多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不管，不代表我真的不管。今天的聚餐就到这里了，我也仅仅言尽于此，希望在座各位能够消停消停，不要让我后悔当初的决定，向书记申请重新招人。”
    楚可可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个部长是一个低调的牛人，但是她没有想到他不过坐在那里，说了一段话，竟然把陈柳和章晗露唬得说不出话来。
    这次聚餐以尴尬结束。楚可可短暂的学生会生涯也这样尴尬地画上了句号。
    [6]
    周日，林念一大清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她在这一天有一份兼职要做。楚可可在昨天晚上回来后还为这件事吐槽她好一会儿，“我说你也真是够呛的，明明是个女生，家里也不缺钱，偏偏要把自己弄得跟个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似的，你有这时间不能去做点其他的事吗？”
    林念只说：“就是没有找到什么想做的、感兴趣的事啊。”
    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站在街角发传单的时候竟然会遇到和一群同学一起的于彤。于彤穿着一件米色的衬衫，一条深蓝色的窄腿牛仔裤，一双帆布鞋，看上去单薄清凉，也不怕冻得慌。
    “欸？”于彤看见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来，问：“你今天怎么在这儿？”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林念手中一沓厚厚的传单上，张了张嘴，说：“发传单呢，学校的社团活动吗？”
    他身边一帮男生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纷纷侧目打探情况。林念高中的时候便见识惯了青春期男生的躁动。她视若无睹，对于彤说：“不是，做兼职。”
    “兼职？”于彤瞪大眼睛，说：“好吧，那我们晚上见吧。”
    “嗯，晚上见。”林念说。
    她目视于彤混在一群跟他相同年纪的男生中离开。一朵云从天空的西边缓慢地移向东边。
    发了整整六个小时的传单，林念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跟中介结了账，总共不过六十块钱。休息了一会儿，她起身往公交车站走去。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晚上七点她还要赶到廖老师家给于彤补习家教。一来一回，在路上花掉的时间就差不多有两个小时。因此，林念打算直接去廖老师家附近找一个茶餐厅，直接在那里吃点东西，看会儿书，到时间直接去廖老师家。
    但就在这个时候，于彤忽然跑过来，出现在她面前。
    “林念。”他的声音还有着一点点变声期的沙哑。
    “你怎么还在这儿？”林念问道。
    于彤站在距离她一米开外的地方，高高的个子却低着头，眼睛里面透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光彩来。他看着林念，眨了眨眼睛。站台外，川流不息的马路上时刻响着汽车轮胎迅速碾过去的声音。午后，风有些大，行道树的树叶也被吹得琳琳作响。于彤额头前面的刘海被风掀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林念拉了拉往两边放开的衣襟，又问了一遍，“你怎么还在这儿？”
    于彤有些局促地咬了咬嘴唇，仿佛有些难为情的样子，说：“我在等你。”
    “等我？”林念有些吃惊地张大眼睛。这并不是她故作吃惊状，而是整整六个小时，她发传单腿都站麻了，难道于彤就在这附近等了她六个小时？
    于彤摸了摸肚子，说：“我还没有吃中饭呢，你陪我一起去吃中饭吧。”
    林念扶额无奈地说道：“你现在高三就这么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