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音

9 紫气东来


接下来一天没司命尾随容莞过得优哉游哉,逛逛蓬莱城,找一两只小妖打听魔君居所,过了晌午蓬莱的市坊格局基本摸清,小妖却没碰上一个。
    仙灵倒是有,个个不落俗尘惜字如金,想要从他们口中套出些什么难比登天。
    好在城外活蹦乱跳的妖怪一抓一大把。
    但不知为何容莞总能撞着人家在繁衍后代。
    这次是两只黄鼠狼,不过没做那档子事,公鼠摘了新鲜的野花跟母鼠献殷勤,看母鼠娇羞着欲拒还迎离做那档子事也不远了。
    起初公的还想在母的面前呈呈威风,几个回合下来连容莞衣角料都没碰着,母的又在一旁“别打了别打了”叫个不停,把自家那口子卯足了劲装出的威风浇得一干二净。
    打斗停息后,公的气喘吁吁的挡在母的面前,伉俪情深。
    打扰别人你侬我侬容莞也很不好意思,但打都打了,得对的起这场架。
    容莞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摆在他们面前,两只黄鼠狼吓得后退一大截,她连忙跟上去,一脸诚恳:“我只是想打听点消息,这个算我赔罪了。”
    一公一母面面相觑,不接也不后退了。
    容莞将钱放回钱袋,恭恭敬敬的摆在他们面前:“那我就问了,你们知道魔君住在哪里吗?”
    一公一母仍是面面相觑。
    “那你们知道谁知道魔君的居所吗?”
    大概是容莞表现的很和善,刚败下阵来的公鼠急于树立新形象立马一拍大腿:“魔君?你说的是东海紫宸宫那个貌美如花的魔君么?”
    “正是。”
    “那实话告诉你别说我们这些野妖了就是全蓬莱的仙灵也找不出一个知道的。”
    容莞心里一凉。
    母鼠拽了拽公鼠的胳膊,小声说道:“族长不是说蓬莱城最近来了不少大人物吗?好像还有神呢!他们肯定知道。”
    公鼠胳膊肘顶了顶母鼠,朝她眨眨眼:“别乱说话。”
    “我听到了,那个神在哪里?”
    “哎呀,这位妖友,那些大人物不是我们能惹的,你最好别去。”
    “没关系,我有分寸。”
    听到这话公鼠歪过头,嘀咕:“送黄鼠狼东西都不知送鸡,还说自己有分寸,哼。”
    容莞羞愧难挡。
    “这位妖友,东海仙气鼎盛,我们做妖的吸吸灵气就好别做伤到性命的事。”母鼠躲在公鼠身后说。
    “嗯,多谢二位。”
    回去蓬莱的路上,容莞身体变得有些重,到了城里腿脚也跟着软了。
    太久没打过架,连着打三天竟也吃不消了,看来,神仙也有老人病。
    一抬头,人生何处不相逢,眼前这气派异常的宅舍不就是绿珠楼么。
    在蓬莱,跟容莞有点交情的就只有绿珠楼了。
    命中注定。
    绿珠楼里客人不多,容莞一进来就看到斜前方席地坐着的男子,倒不是因为那男子生的器宇不凡而是周身几尺内没一个姑娘。
    容莞摇摇头。哪有男人来了勾栏所不叫姑娘的道理?若真心如止水老鸨也不答应。
    许是容莞盯得他时间有些久,男子冷冷看了她一眼,容莞打了个激灵连忙跑上二楼不再造次。
    二楼更是空旷,走路都带着回音,绕到排窗处眺望到昨晚休憩的后院,容莞为难的想着是直接过去睡一觉还是先跟七夫人打声招呼。
    “小姑娘,我不是让你走么?你怎么又回来了?”
    看来不用为难了,人已经来了。
    容莞笑眯眯的围过去,胡诌道:“我不太放心谢玖,过来看看她怎么样了。”
    七夫人一只手挡住她靠近:“死了。”
    容莞嘴角一僵。
    “谢姐姐寻死没死成,被我跟七夫人拦下来了。”七夫人身后探出一只小脑袋,羞羞怯怯,正是昨晚被司命调戏又被她的言语吓到的小姑娘。
    “现在知道谢玖没事了,还不走?”
    “七夫人,实话跟你说吧,我在蓬莱举目无亲,想找个能睡觉的地方,我看你后院……”
    “不行。”
    “我不会打扰到你们做生意,只是睡个觉而已。”
    七夫人不为所动,三言两语拒绝的彻彻底底:“绿珠楼只有两种人,女人,接客,男人,帮女人接客,你留下来要做哪种人?”
    “……”容莞无言以对。
    “所以,小姑娘你不要再回来了。”
    容莞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走出一段距离不死心的回头:“七夫
    人,我方才在楼下看到一个相貌气度均不输京师王公贵族的男子,身边却没一个姑娘,七夫人是不打算做他生意吗?”
    容莞侥幸的以为给七夫人带来个大买卖能让她回心转意,谁知七夫人不耐烦的回过头嘲讽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绿珠楼要是有这样的客人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这下容莞是真的惊住了。
    七夫人身边的小姑娘跟着摇摇头,语气肯定:“这位姐姐,刚才锦绣就是在楼下看到您才找的七夫人,锦绣确实没看到有这样一位公子在。”
    容莞哑口无言,拔腿就跑,迅捷的身形带起一阵强风吹得排窗嘎吱作响,七夫人和锦绣双脚不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容莞跑到楼梯上一眼看到坐得挺直的男子,那男子的背影清瘦而结实,衣着是少有的绛紫色,金线绣边,纹饰繁复,华贵非常,但周身并无锋芒,这也是容莞之前没发现异样的原因。
    就在这时男子忽然转过头来目光凛然的看着容莞,眼睛里有种浑然天成的不怒自威,让容莞竟不自觉的的想要下跪。
    脑袋里飘过八个字,紫气东来,睥睨天下。
    挪动着有些发颤的双腿,容莞越来越近的靠向他,男子不动如山,就说他的头发,很长很美和魔君的一样美,束以玉冠,其余的散开在胸前肩后,没有一丝突兀的岔开,也没有一丝在律动。
    容莞敢跟老天打赌,这辈子绝对不会遇到这二个像他这样的人。
    “你是何方神圣?”容莞走到他面前,问。
    男子抬了抬眼,不发一语。
    容莞在席榻上坐下,与他隔着案几:“不是妖不是鬼,一般的仙人也没你这气韵,那你是神?战神?”
    男子双唇紧抿。
    “难道是采花神?不然为何来妓馆?”容莞戏谑的说道。
    “院”字还没说完,男子突然倾身上前拨开容莞额前的头发,容莞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
    挥开他的手。
    男子入髯的长眉拧了拧,随即不动声色的将被容莞挥开的手收进袖中。
    不过这次他终于说话了:“你又是何人?为何有神火之力?为何有神火之力额上却没有昆仑山金马的印记?”
    果然大有来头,一眼就能看出她与昆仑山金马的渊源。
    可惜……
    “神火之力?很厉害么?我有这种力量?”
    可惜容莞只知道自己是昆仑山金马跟东海白小九偷偷生的小金马,至于是哪一只,自己又是继承了谁的力量一概不知。
    男子一愣,追问道:“那你可知道容姮?”
    “容姮是谁?”
    “昆仑山金马族女君。”
    “不认识,我没去过昆仑山,也不知道昆仑山在哪儿。”
    男子诧异更甚。
    “既然你问的我都回答了,那你也得告诉我为何你一个神仙要来这凡间烟花之地?莫不是这里有什么大妖怪?”
    男子恢复常态,面容端华:“这里将有厉鬼。”
    “厉鬼?也就是说这里会有人死掉吗?那你是来收服这厉鬼的?”
    “一个厉鬼还至于我亲自出手。”
    “那是?”
    “为这厉鬼而来的人。”
    “啊?”
    男子不再理会她接下来的问题,起身:“你自身难保还有心思问这么多跟你无关的事?”
    “自身难保?什么意思?”
    男子踱步:“你被人施了术,是封印术,此时正在蚕食你的神火之力。”
    “什么?”
    “不过此术出自名门正派,受此术者只有在滥用灵力时封印才会发作,你若安分守已自会平安无虞。”
    容莞起身走到男子面前,笑着纠正他似是而非的言论:“暗地里给人施术,你还称他是名门正派?”
    再看这男子眉眼更是生的端庄,可惜不喜不怒平白浪费了一张好脸。
    男子甩袖,发丝轻动:“谁说名门正派做事就要循规蹈矩?只要剿灭了大恶,阴谋阳谋,不过手段而已。”
    容莞语塞,过后,开始打心底里认同他的说法,世间腐儒千千万,多个嫌烦少个溜大街都畅快。
    难得碰上个做大事脑子又会转弯的,容莞正待与他促膝长谈,男子却话锋一转:“这些凡人看不到我,我就是上房揭瓦也没人言语,可你就不同了,他们看得到你。”
    “啊?”容莞顿觉脚底生根,身后如芒刺在背。
    男子不再言语,安之若素的坐回席榻之上。
    呜呼哀哉。
    容莞全身仿佛冻结了一般,又僵又硬,稍稍的扭动都要她付出极大的勇气和力气。事已至此要么装神弄鬼的冒充世外高人,要么张牙舞爪的承认自己是妖怪,前者后者都要先游街示众再受个火刑什么的。
    而那男子右手在茶案上一挥,变出一盘黑白棋出来,自己与自己对弈了。
    容莞低咒着转过身。
    身后的景象却让她惊呆了,绿珠楼还是绿珠楼,客人和姑娘却个个目光呆滞不言不语,不动不退,就连站在二楼向下观望的七夫人和锦绣也跟中了蛊一般张着嘴说不出话。
    这是被人控制了心神。
    容莞的阅历中打打杀杀不在话下,正儿八经的术数乏善可陈,她自己在术这块儿的本事更是上不了台面,那显而易见的,施这术的人就是前一刻跟她相谈甚欢的男子。
    容莞跑到男子跟前,一只手按在棋盘上:“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神仙吗?他们可都是凡人。”
    男子落下一粒白子:“我为你除了麻烦,你不感谢我反倒怪罪我,不识好歹。”
    棋子落定,二楼厢房传来粗噶的开门声,容莞一抬头看到一个男人呆呆的走来,还是脸熟的——昨晚大放厥词被她拧断手的那个。男子越走越快,比普通人跑的还快,出了门一溜烟没了影。
    又一粒子落下,同一间厢房白气如练喷薄而出,一个女人硬生生被撞了出来,女子凄厉的叫喊着,手脚腾空划动,不偏不倚的坠落在容莞脚下。
    “仙人饶命!”女子求饶着爬到容莞身后,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腿,紧得连她牙齿打颤的频率都清晰的传递给了容莞。
    容莞回头看她,那散乱的长发下赫然是昨晚被欺辱的女子,阿岚。
    男子右手指缓慢的摩挲着一粒白子,双眼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念你身世凄苦,今日本君就放你一次,人鬼殊途,早日投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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