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音

10 神仙童子


阿岚一听没了性命之忧连忙对男子和容莞磕了几个响头,边磕边大声念道:“多谢仙人!多谢仙女!我日后一定不再害人!”
    磕完再也不敢看男子一眼,踉踉跄跄的跑了。
    而容莞还停留在“人鬼殊途”上。经历过昨晚她万万没想到阿岚会是个鬼,更想不到这男子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戳穿了她。
    “看来你的确不是金马族人,不然不会连个鬼妓都发现不了。”
    “鬼妓?”
    “鬼妓分三种,其一,生性浪荡的,其二,生前十恶不赦的,其三,活着的丈夫十恶不赦的。”
    “那她属于哪一种?”
    “她?”男子终于不再专注于棋局,俊容半侧,幽深的瞳仁不带一丝情感:“她哪一种都不是,自甘堕落被人利用而已。”
    “此话怎讲?”
    “蓄养鬼妓的除了地府还有个紫宸宫,地府对鬼妓看管甚严一旦出逃便要受烹邢,这女子胆小怕事断然不会以身犯险,那她只会出自紫宸宫。想来定是紫宸宫的那位莲濯大人命她来此。”
    “莲濯是谁?”
    “六界中辈分最长的魔物,魔君清蘅即是他一手栽培,你脚程快的话跟着那鬼妓说不定还能见着他。”
    容莞一听立马心驰神往起来,连这男子的话是真是假都不去探究,却颇为知礼的向他躬身道了个别:“今天与公子一番畅谈甚是惬意,可惜我有要事在身不不便再叨扰公子了,他日相见,容莞再与你好好喝上一杯。”
    说完也不等男子反应,一走一跳的追了出去。
    男子指间夹着一枚白子,两睫低垂着在已成定局的棋盘上寻找阙口,蓦地,棋子轻叩的声音在安静的厅堂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男子不屑的轻喃:“区区野鬼而已。”
    仙人禁欲,鬼怪纵欲,这即是两者的大不同,而凡人创造了美轮美奂的花花世界,一边让自己逍遥快活一边诱惑着纵欲的鬼和禁欲不得的仙,像容莞和白含光这种天生神胎的虽不需断念清修但礼法戒律卷帙浩繁,比起要修炼才能得道的仙来说好不到哪儿去。
    当然了,白含光是天之骄子,容莞这种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的杂鱼是没法跟人家相提并论的。
    六界之中,她是唯一的例外。所以她既能纵欲又永享长生,上天也奈何不了。她同情阿岚,做不了野鬼投不了胎,不能纵欲也做不成礼法下的正经人,给别人卖命也就算了谁让那别人有可能是清蘅呢,不过给凡人□□被仙人唾弃就很无辜了。
    容莞追出来找她也是带着几分怜惜的。
    找到阿岚时她正被两个个小少年围在民房之间的暗巷里,阿岚披头散发的倒在地上,哭哭啼啼,一个少年不情愿的向她走近几步,双手叉腰,回头,不服气的问另一个少年:“为什么是我来抓她?碰她一下要洗三天的澡才能把那股子秽气除掉。”
    稍大些的少年听了如猫一般迅捷的跳到身后的瓦砾堆上,嬉笑:“你是师弟,我是师兄,师兄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你说错了,师兄应该照顾师弟才对!”
    “傻小子,你不多历练历练将来怎么独当一面?今天是野鬼保不准明天就是紫宸宫的大魔头,师兄照顾得了你一时照顾得了你一世吗?”
    “嘁!明明就是你自己嫌脏。”
    不知是两人太专注还是容莞太没存在感,在暗巷口站了好一会儿那两个少年也没发现她。容莞估摸着自己再不提醒他们太阳要落山了,这两小孩能争论到月上梢头。
    “额,打扰一下两位。”
    “哇!你是谁啊!”肩膀后面突然冒出一张白生生的脸,瓦砾上的少年吓得脚一滑差点摔个底朝天,幸好容莞眼疾手快先一步抓住他的腰带,不过她似乎抓错了地方又用力过猛直接把少年的腰带给扯落了。
    “啊!□□!还是个女□□!”少年足尖点地灵活的跳到他师弟身旁,裹紧衣衫气呼呼的瞪着容莞。
    容莞看看手中的腰带,尴尬的藏到身后,心里狠狠责备了一下自己为老不尊。
    “误会误会,我是来找那姑娘的,既然你们谁都不愿碰她,不如把她交给我,我保她吃穿不愁。”
    谁知她话一说完两个少年就哈哈大笑了起来,还笑得前俯后仰,大点的那个连衣服也顾不得攥紧,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
    “还说自己不是□□,不是□□你要这鬼妓作甚?还管她吃穿不愁?哼!我家仙君说了这鬼妓害人不浅一定要把她带去泰山府扔油锅里过一遍。”
    “就是就是,这种低贱的野鬼碰一下身上可是会长虱子的,过油锅也是要过两遍,一遍过虱子一遍过她。”
    两个少年一唱一和,有理有据,跟凡间瞧不起穷苦人的公子哥一个德行,说话刺耳,自以为是,任性又猖狂,欠收拾的典型。
    而暗巷深处的阿岚,发不挽髻足不着履,就是衣衫也是穿不整齐,狼狈,很狼狈。
    七夫人说过,就是娼妓,日后也是要做人的。容莞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收起少年质感上乘的腰带,容莞将手指骨节按得格格响,说道:“我要带她走,硬要拦我的话会被揍得很惨。”
    两个少年笑得更开怀了,连路过的猫都被吓跑了。
    容莞摇摇头感叹仙家门第越来越不重视小仙童的教育了。
    感叹归感叹,打还是要打的。
    然而打了才知道这两个小子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比西域的豺狼虎豹东海里的王八夜叉都要难缠的多,容莞身子骨又有些累,以往的凌厉劲怎么也使不出来,光是应付他们的拳脚之术就有些吃力更别说这两小子还时不时使出些术数。
    真是烦透了的人和术。
    “哈哈,我还以为你这个女□□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现在就让我看看你真身是妖是鬼!”大点的小子对着容莞唧唧歪歪念了一大通口诀,那架势跟以前时时缠着容莞的小道士如出一辙,以为背着把剑就是仗剑走天涯了,看到谁都要吼一声“妖怪拿命来”。
    真真是烦透了。
    容莞强行从正面迎上少年以口诀捻出的罡风,快如闪电,秋风扫落叶一般从身后反擒住少年,用从他身上扒下的腰带封住他嘴巴,再以同样快的速度窜到另一少年身后封住他的气脉大穴。
    以这样的速度,若是兵刃,见血封喉。
    “叽叽喳喳真是烦死了,我不是妖也不是鬼,只是个凡人而已。”
    背对着少年的容莞拍拍手掌,脚下是阿岚凌乱的躯体,正一点一点溶进将黑的夕阳里,没人救她的话恐怕她就要再死一次做鬼中鬼了。
    大一点的少年扯下嘴上的腰带:“你到底是什么人!”
    “师兄……”小少年缓慢的挪着硬如罄石的腿脚,平时灵活的跟泥鳅似的的身体因被封了气脉连手指都合不拢更别说蹦蹦跳跳的打打杀杀了,急的他眼泪直打转。
    “能封神仙的气脉还说自己是个凡人,你一定是紫宸宫那两个魔头的手下!”
    “师兄别管她啦,你快来救我啊!”
    “……我……只知道两个穴位”
    “……”
    容莞蹲下身,眼前忽的一阵晕眩,回头看到那两个少年还在手忙脚乱的找穴位,容莞偷偷松了口气。
    看来绿珠楼里那古怪男子说对了,她被人施了封印术,所以跟黄鼠狼小两口打完架后体力就一直流失,刚刚又使出了全力正面迎击那少年似乎很了不得的术数,灵力肯定被封了不少。
    听说仙丹包治百病,要是能有颗吃吃就好了。
    就在这时暗巷口响起了大动静,一个人哇哇大叫着躲了进来,由于跑得太急重重撞上了那两个少年,一时间人仰马翻,痛声连连。
    “哎呦喂到底是谁啊堵在这路口啊,撞死本大仙了!”
    ……
    完了完了,又要被司命缠上了。
    容莞蹑手蹑脚的往墙根爬去,像只被家狗盯上的野猫树叶擦地的音量都不敢发出,生怕一不留神就前功尽弃了。
    可她管得了自己管不了那两个任性的小少年。
    “你这个娘娘腔又是谁?穿男人的衣服竖女人的兰花指还一副被人捉奸在床衣服来不及穿的模样!□□,简直是□□!”
    小子,你除了□□就没其他词了么?色狼也行啊,她可不想跟司命沦为一丘之貉。况且捉奸在床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司命身上,他就是没穿衣服也是被人追打时自己脱掉只为减轻重量多跑那半步的。
    “什么□□!竟敢骂本大仙是□□,你是哪家的小厮,娶妻了没?本大仙要给你牵个坡足驼背的丑姑!”
    “小厮?娶妻?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小爷我这相貌在凡间明明就是个十三四岁的世家公子!”
    大少年和司命吵得正欢,小少年欲哭无泪的上下煽动着右手:“师兄,先救我!”
    这景象让容莞忍不住捂住嘴巴嗤嗤发笑,却不知黑暗中阿岚的手慢慢伸向了她,等她发觉过来自己的灵力正通过阿岚的手源源不断的灌输到她身上。
    容莞错愕的打量起地上的阿岚,忘记要推开她,只见她半透明的肌肤逐渐变成苍白变成红润,枯槁的长发由发根到发梢如同放入染缸的绸缎一般又黑又软。
    两人目光对上,阿岚吓得松开手额头贴地的跪在容莞面前,大声求饶道:“仙人恕罪,阿岚刚刚失去了意识,不然就是死也不敢碰仙人你一下。”
    狭小的暗巷回荡着阿岚的叫声,打断了司命和少年的争吵,也成功暴露了容莞。
    “哎呀,阿莞你原来在这儿啊,难怪本大仙怎么找也找不到你。”司命一把推开大少年,两手提起不知被谁扯落的外衫欢天喜地的向容莞跑去。
    被他碰过的少年身体恶心的抖了抖。
    “师兄,我想起这娘娘腔是谁了,他是大司命的师弟冯虞修!”
    “什么?他就是冯虞修?那个一点儿本事都没的少司命冯虞修?”
    咯噔……
    司命这人吧,是真的没本事,可他真的真的很恨别人说他没本事。
    司命摊开手掌变出纸笔,脸色青黑,自以为威慑力十足:“你们触犯了本大仙的禁忌,本大仙一定要给你们配上世间最丑的女人。”
    大少年慌忙拦腰扛起自己师弟,回头对司命做了个鬼脸:“笨蛋冯虞修,你掌的是凡人的姻缘!我跟我师弟是仙童。”
    他师弟锤了锤他的背:“快跑吧师兄,大司命最护短了,要是让他知道我们欺负他的笨蛋师弟一定会跟仙君告状的!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知道了知道了!”
    “臭小子!你给本大仙站住!”
    ……
    以司命的身手,那少年肩上就是扛幢房子也大可不必担心被追上。
    容莞这边却不行了,一下子被阿岚吸走太多灵力,她头重脚轻的很,阿岚从身后轻轻碰了她一下她就脸朝大地栽了个狗吃屎。
    细碎的石子和瓦砾深深的嵌进脸颊,有点疼,容莞想要赶紧爬起来手脚却使不出一点儿力气,很快这种无力感席卷了全身,从眼睛到喉咙,看不清东西发不出声音。
    要是清蘅大人在就好了。
    昏倒前她脑子里想的只有这个,所以最后凭着仅剩的力气叫出了清蘅的名字。
    真是可悲,明明她是想陪伴他保护他的,结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只在遇难时念叨他的名字。
    她容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小了?
    似乎在她有了容莞这个名字之后变得弱小了。
    “仙人?仙人?”阿岚的手一遍遍晃着她的肩膀仍是没能把她晃醒,眼睛完全闭上前还听到了司命的声音。
    司命喊着:“阿莞阿莞你别死啊,我还有个大风流事没告诉你呢,等我说了你再死啊!”
    真想喷一口老血溺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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