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音

司命紧紧抱着装金银首饰的包袱，眼泪巴巴的瞧着容莞：“阿莞你可得救我。”
    容莞扶额：“你好歹是个仙啊，变成虫子躲起来啊！”
    “我不会，我只会逃。”
    “那你逃啊。”
    “门外的人是白含光，我逃不掉。”
    “……”
    敲门声变得急促：“阿容你在吗？”
    容莞连忙应声：“在，我就来。”
    司命捶地：“你为什么要说在，你说不在他不就走了吗？”
    容莞拾起地上七零八落的衣服扔到司命身上：“闭嘴，躺下！”
    求人理亏，司命灰溜溜的躺下大气不敢出，紧接着身上被容莞堆满了衣服，上上下下盖得严严实实。
    开门声响，白含光走进来看到满屋子的狼藉略惊了惊，目光扫视一圈，停在摆在内室方向的屏风上，而屏风后正是压着司命的衣堆。
    容莞见状，忙拉住白含光走向离屏风最远的矮榻上坐下，热络道：“含光哥哥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洛阳别后你我许久未见，再见却是在勾陈垣，阿容你难道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怎么会，从勾陈垣到紫宸宫我一直想找机会同你说话，只是胤琩君在忌讳多。”她边说边站到白含光面前挡住他视线。
    “好，现在没有外人，我们兄妹尽可畅所欲言，我那日离开洛阳是帝君下令不得不从。当我知道帝君也在东海后马上派了人去截你，没想到你还是误打误撞碰上帝君，这是我的错没早点告诉你，你母亲乃昆仑山容姮女君，她是背叛了与帝君的婚约才跟我九叔生下了你。”
    第二次听到这个消息，容莞表现出的惶恐不免带着几分假装的浮夸，但心底的疑惑却是十二分真实，她不解的问白含光：“以胤琩君的身份地位来说，我的存在的确是对他的侮辱他实在气不过杀了我就是，可他为什么不呢？还把我带到九重天去。”
    白含光起身向内室走去，容莞心里警铃大作忙跟了上去。
    “上古时代八方荒蛮，神火燎原时帝君一系由此孕育，成为最初能使用神火之力的一族，荒蛮期后才有众神，众神之中昆仑金马和西海凤凰诞生最早，两族同承神火之力但西海凤凰有凶有吉唯昆仑金马世代祥瑞且女眷居多，因此她们代代与帝系结姻共守神火之力，而你虽有我白龙族血统承的却是昆仑一脉，且与魔君交情斐然，帝君把你放在身边想是防着魔君。”
    白含光说完人已来到屏风之后，他右手朝衣堆挥去，厚厚的衣堆瞬间移到别处，穿着女装的司命大喇喇的躺在地上，感受到由上而下的冷意后，他抬起头，扯了个艰涩的笑容：“世子你说的太对了，鄙人自愧弗如，自愧弗如。”
    虽然他根本没听清白含光说了什么，但拍马屁总是没错的。
    白含光冷笑：“大司命帖中说的重要人犯就是你吧，少司命冯虞修。”
    司命紧了紧怀中的包袱：“打脸不劫财，劫财不打脸，白龙宫富可敌国，世子我建议你选前者。”
    “你出来，不然打脸既劫财。”
    司命见有商量的余地立即跳了起来，矮身贴在容莞身后：“我要阿莞跟我一起去。”
    白含光眼尾瞥了瞥他：“少司命我耐心有限，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交给帝君处置。”
    “哎哎，有话好说，我去我去。”司命求救的看着容莞，容莞让开一步做出请的手势，司命老泪纵横，心里直叹遇人不淑。
    看着司命抱着满怀赃物跟着白含光出去，容莞朝他们摆摆手：“含光哥哥，手下留情啊。”
    白含光回头：“阿容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少司命，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让他回来。”
    容莞点点头。
    白含光带着司命走到离容莞房间很远的一处珊瑚丛旁，他开门见山：“你怀里的这些东西都可以拿走，但你必须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司命一听可以白拿，眼睛瞬间放出光来：“别说几个问题，几百个几千个鄙人一定知无不言，当然世子也要说话算话。”
    “你放心，区区几件首饰换你的消息还是很值当的。我问你，魔君他是不是在瀛洲？”
    “世子您真是未卜先知，清蘅大人来瀛洲有好几天了，我师兄对他迁就的不得了，他要我师兄唱歌我师兄绝不跳舞。”
    “除了他，瀛洲可还有大司命其他友人在？”
    “怎么可能会有啊，我师兄脾气古怪，帝君偶尔来他都冷着一张脸，这世上除了……西海凤麟洲主他就对清蘅大人和颜悦色。”说到凤麟洲主司命表情郁结，但一闪而逝。
    白含光皱起眉头：“果然是他。少司命，你还要帮我做件事，完了之后我可以再送你些东西”
    司命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头点如捣蒜。
    “你去看着阿容，百日之战前别让她离开房间一步，不然……”他看了看司命怀里的包袱：“别说这些首饰你拿不到，我还要亲自把你压给帝君处置。”
    “世子放心，鄙人跟阿莞交情匪浅，会发自内心的护她安康。”
    “护她安康是没错，但阿容还未出阁，少司命你入夜后还请守在她门外。”
    “这不需要吧，我对阿莞又没什么非分之想。”
    “你要是有非分之想还能好好站在这儿？总而言之，入夜后就守在门外不然紫薇垣见。”
    “好好好，守在门外就守在门外，我又不是没风餐露宿过。”
    ……
    珊瑚丛后容莞轻轻移动开脚步让自己慢慢没入龙宫的高台厚榭之中，司命的抱怨声逐渐远去，她重重吸了口气。
    她原本只是好奇对司命不屑一顾惯了的白含光竟也有私密话要跟他说，没想到却是跟那人有关的事，可对她而言偷听到了又有什么用呢？跑到瀛洲去找他么？先不说瀛洲在哪儿她都不知道，找到他以后又该干些什么？还不如先弄清楚这百日大战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在哪儿开始。
    司命回来后找了容莞一圈，看到她怏怏的趴在内室的茶案上，身上穿着的是勾陈垣的牙色无缝天衣，天衣上纹章素洁而精美如她给人的感觉一般，往日胡乱打理的乌发梳了个简单的髻，其余倾泻而下盖住两肩，乌发下是她雪白的一张脸，此刻安安静静的。
    联想到白含光对她的过度宠溺司命邪邪一笑，以前没发现容莞的好，换了个打扮立马跻身他《阅女宝典录》首页位置，有上古苗裔血统的神女果真是不同凡响的，发个呆都好看。
    司命清咳几声，容莞回神，看了司命一眼反倒把头埋进了胳膊里。
    司命在她对面坐下，推推她肩膀：“小白龙让我监视你，我琢磨着是不让你见清蘅大人。”
    容莞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哼，那小子我叫他几声世子他还真不把我当长辈看，气死我了，不就几件首饰么，阿莞你护着我我护着首饰，咱就不用怕他了。”
    净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容莞懒得理他，脸重新埋进胳膊。
    “阿莞，方才小白龙跟我说漏了嘴说我师兄要来抓我，他还说只要我好好看着你就不让我师兄抓我走，可是阿莞啊，以我师兄对清蘅大人的疼爱程度，他可是不会放他单独一人留在瀛洲的。”
    容莞猛地坐直，茶案一震，茶盅哐哐作响。
    司命接着说道：“凭我师兄的本事能发觉不了我从瀛洲跑出来？他若真心要抓我回去何必放我走？我看是他自己想来白龙宫找不着借口，可是我师兄向来不喜串门没事来白龙宫作甚？所以啊依我看要么是清蘅大人撺掇他来，要么是百日之战他想要参一脚，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会跟清蘅大人一起来。”
    “你为何笃定清蘅大人会跟他一起来？”
    “就凭我师兄对他比对我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他不会单独留清蘅大人在瀛洲，更不会让清蘅大人孤身去九霄台赴战！”
    不得不说大司命这样简单的性子是很容易让人给猜透的，白含光猜透了他，司命也猜透了他。
    两日后，大司命如约而至，与他同来的正是魔君清蘅。
    魔君一出现，白龙宫人人自危，连白龙王也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二人冒冷汗，全宫上下唯有白含光临危不乱张罗筵席。
    美酒、美姬、雅乐无不妥当，容莞和司命在房里远远就能听到正殿方向传来的丝竹声，容莞趴在门口心里小鹿乱撞，想跑过去又不敢跑过去。
    司命在身后说：“有我师兄在阿莞你一点都不用担心清蘅大人会吃亏，我师兄修炼的是水术，在这白龙宫还没人奈何得了他。”
    容莞回头看看司命，眼神里分明在说：闭嘴，不许再炫耀你师兄了，你师兄本事大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司命识相的闭嘴，抱了盘点心坐在容莞身旁吃了起来。
    容莞的心思全在正殿那边，偶尔能看到荇草间花枝招展的舞女游过，腰肢不盈一握叫人想入非非，她自己想入非非是没事，可魔君想入非非事就大了。
    她抓着门的手泛白：“清蘅大人，你可千万别对这些舞女有什么想法啊。”
    然而正殿里的真实情况与容莞想的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乐舞正酣时突然传来酒樽触底的巨响，那穿透力盖过乐舞直冲大殿之外，震得水波瑟瑟作响。
    有东海第一上仙之称的大司命走下席榻，目色凛冽的看着大殿之外：“我倒不知白龙宫用来款待我的除了美酒舞姬还有数万天兵。”
    主人座上的白龙王悄悄用袖口擦了擦冷汗，顺势看到魔君还在恣意饮酒，纤长白皙的五指托着水晶爵好整以暇。
    白龙王抬头看向大司命，佯装镇定道：上仙误会了，你跟魔君大人都是白龙宫的贵客，何来天兵之说？”
    说话间他不忘瞟瞟魔君，喝了酒的魔君不仅毫无晕色周身反更显清绝，那独树一帜的神魔之气把大司命的仙气都盖了去，别说外面没天兵了，真有，他要作乱谁拦得住？
    一向只是冷若冰霜的大司命变得咄咄逼人，他跨上台阶俯视着白龙王：“误会？东海君，难道那些天兵是胤琩君派来助兴的？”
    白龙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连朝白含光使眼色，白含光走下席榻刚要开口，魔君先一步道：“司命上仙。”
    大司命转身。
    “今日来白龙宫不是开杀戒的，你是来找人的，而我也有件事要麻烦世子。”他站起，白衣黑发由内向外翻转，遗世独立，珊瑚美姬皆成陪衬。
    他走到白含光面前，微笑道：“看样子你是早料到我会跟大司命同来，所以瞒着白龙王去玉清境调兵捉我。”
    “清蘅大人言重了，神魔不两立，你来我白龙宫我自然要上报帝君听他指示，帝君说了不可伤清蘅大人半毫。”
    魔君不置可否：“胤琩君对我还算优待，不过我今天来不是让你活捉的。”
    白含光眉头一紧。
    魔君眼睛飘向门外，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奇的景物脸上熠熠生辉：“我是来见阿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