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是朵莲花

几天后，从新阳县城寄过来的葡萄糖和奶粉就到了。村里的人听说除了葡萄糖还可以用奶粉喂小孩，眼睛都差点打岔了。用葡萄糖喂养孩子就已经很逆天了，世上竟然还有奶粉这种东西可以喂养孩子？奶粉是用什么做的？
    村里人纷纷前来看稀奇，原来奶粉不是人奶做的，而是牛奶做成的。牛奶怎么会从水状变成粉末？牛有那么多奶吗？喂小牛还不够用呢？还能给人吃？
    大家都用新奇的眼光看莲花用开水冲调奶粉，莲花用调羹将奶粉搅匀后，大家都啧啧称奇：“嚯，跟奶一个样呢! ”
    “是什么味的甜的，还是咸的？”
    莲花舀了一调羹尝尝，说：“不甜也不咸，跟人奶味道差不多。”
    莲花让二凤尝，二凤连连摇手：“这么稀罕的东西，我可不敢尝。快喂杜鹃吧，别放冷了。”
    莲花把牛奶灌进奶瓶，杜鹃咕噜咕噜一口不停地喝了，看她喝得那么急切，那么津津有味，大家都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那个牛奶味道一定很好吧？
    杜鹃喝饱了，吐出奶嘴不肯再喝，莲花见二凤家两岁多的满崽看得食指塞进嘴里不停地舔着，直流口水，想到杜鹃每天都要分他的一半奶喝，就把奶瓶递给满崽喝，满崽羞怯地接过奶瓶，眼睛看向二凤，莲花说：“二凤，让他喝吧，我家杜鹃不知争了他多少奶喝呢。”
    二凤点点头说：“满崽，你喝吧。”
    满崽如同得到特赦令般，拿起奶瓶塞进嘴里，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然后擦了擦嘴说：“跟妈妈的奶差不多。”
    大家听了，都连连点头，这奶粉真是好是东西呀，喝牛奶就跟喝妈妈的奶一样，那些没奶喝的孩子有福气了。
    很快，五十天产假到了，眼看离放假也不久了，莲花又续请了假直到这个学期结束，不过请人代课的钱需要自己出。莲花本来是有点舍不得出这笔钱，但又没办法，杜若虚写信回来，一定要自己请问这学期的假，把孩子照顾好。
    杜小溪当然乐得多带一段时间课，带一个月课，现在是农闲时期，不代课，生产队也没什么农活做，多带段时间课，既可以多帮莲花老师，又可以多给家里赚点钱，何乐而不为？
    寒假来临，杜若虚一进门，就接过襁褓中的小杜鹃又是亲又是逗，笑得嘴都合不拢，直逗着杜鹃，要她叫阿爸。杜鹃被杜若虚的硬胡茬扎得直躲避，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盯了杜若虚好一会，却忽然扁扁嘴巴，大哭起来。弄得杜若虚又是好笑又是尴尬。
    杜若虚又带回了一些葡萄糖和奶粉，说这大多是陈立送的，莲花听了，心中十分感激陈立。
    杜若虚却是苦笑：自己欠陈立的更多了。
    那位肖福清看起来是个大肚皮，实际上是个小心眼，他知道陈立和杜若虚以前的微妙关系，所以很不喜欢杜若虚去找陈立,每次看到杜若虚都要皱着眉头。
    若不是实在有求于陈立，杜若虚怎么也不会硬着头皮主动去找她。杜若虚实在不想给陈立夫妇制造麻烦。何况陈立那人也太不避嫌，明明肖福清要将她调到图书馆接替她姐姐那个安逸的工作让她享受，她却偏偏要留在新阳一中，只不过换了个学校图书管理员的清闲工作。
    至于她为什么执意要留在一中工作，学校里的教职员工都似乎心知肚明。陈立还整天有事没事来缠着杜若虚，拉拉扯扯的，整天叫杜若虚“姐夫”，要知道她从没叫过罗明一次姐夫，她还振振有词地说：“在我心目中，我就认定杜二三是我的姐夫！”这让杜若虚成天处于万众瞩目之中，让肖福清很没面子。
    杜若虚原以为帮陈立对付了罗家叔侄，了了她的心愿，她的心态就会平和下来了，谁知她似乎越来越疯癫，越来越无所顾忌了，不知她是真的神经不正常，还是故意装疯卖傻。杜若虚只好尽量躲避陈立，下班时间尽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像那被锁在深闺的古代小姐。就这样，还时不时碰到陈立主动找上门来，弄得杜若虚哀嚎：“姑奶奶，求求你，别来烦我好不好。”
    陈立却嗤之以鼻，依然我行我素……
    为了买奶粉，杜若虚只好托刘飞雨向陈立求情，可是刘飞雨却回来告诉杜若虚。陈立要他自己亲自去找她。
    那天，杜若虚硬着头皮在学校的林荫小路上等着陈立，声音发虚地叫道：“陈立，我……”
    陈立心中一阵惊喜：终于等到他亲自来求自己的这一天了！眼睛却像看怪物似的盯着杜若虚，嘴里也是不饶人地说：“哟，今天这是哪阵风把我们这位眼睛瞅到天上去的杜老师吹到我身边来了？这可是稀罕事呀！”
    杜若虚却嘴唇嗫嗫嚅嚅地，老半天接不下去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陈立的那双丹凤眼狠狠地瞪着杜若虚却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她没好气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着，作势转身就要离去。
    杜若虚赶忙说：“陈立，我想麻烦你帮个忙……”
    陈立停住脚步，丹凤眼扑闪扑闪地望着杜若虚，杜若虚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声音闷闷地、细细地、含糊不清地说：“我女儿没奶吃，请你帮忙给批些奶粉……”
    陈立怒了：“杜若虚，我又不是母老虎，你这是什么表情？好不容易盼到你主动找我，你却这副德性，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你现在这样子，像当初堂堂正正的杜若虚吗？杜若虚，我跟你说，这是光明正大的事，请你抬起头来，大声地给我把话说清楚些，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杜若虚被她一激，自尊心顿时暴涨，他抬起头，眼神清亮，一扫刚才的羞怯、害怕，一字一顿地说：“我女儿杜鹃没奶吃，想请你帮忙批些奶粉给她喝。”
    陈立眼睛一亮，满意地看着杜若虚说：“嗯，这才像以前那个风采自信的杜若虚。”
    杜若虚赶紧警惕地看着她，好像自己马上就要被她扒光了衣服，生吞活剥了似的。陈立一阵无语，最后只好叹息一声说：“你不要这么提防我好不好？我不会把你给吃了！真是的，人家都是女的提防男的耍流氓，没见过你这样的男的提防女的！唉，算了，跟你这种古板的人扯不清。等过几天我批好了条子，你再来拿吧！”
    过了几天，杜若虚依照陈立的传话，来到学校图书室拿奶粉的批条，图书室处在单独的一栋房里，十分安静，一排排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并不比县图书馆的书少。以前杜若虚常来这里借书，自从陈立来这里上班后，他就在没有来过这里了，要借什么书也是请其他同事帮忙，他要避嫌！
    透过层层叠叠的书架和书本的空隙，杜若虚找到了陈立的身影，她大概也听到了杜若虚故意加重的脚步声，回眸粲然一笑，让杜若虚恍若回到了当初在县图书馆与陈雪相见时的情景。此时的陈立，经过将近一年的努力，已是改头换面，那短短的头发早已被齐肩长发取而代之，坐在那里显得温婉安静却又青春洋溢。
    这次来见陈立，杜若虚是硬着头皮而来的。
    陈立给杜若虚的并不只是一张批条，而是一袋袋杜若虚梦寐以求的奶粉，杜若虚欣喜若狂地要拿钱给陈立，却被陈立一把拦住了：“这是我看毛仔的礼物！”
    杜若虚瞠目结舌：“这，这，这也太破费了吧？！看毛仔拿几个鸡蛋或两块钱就大方得不得了了！你这样，我怕受不起！”
    陈立白了他一眼，说：“我们是同事，我和莲花也是好朋友，你们的孩子就像我的孩子，送几包奶粉天经地义，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杜若虚：“可是……这太让你破费了。”
    陈立斜睨着他：“怎么？你不领情？”
    杜若虚忙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
    “那是啥意思？”
    “呃……陈立，真是太感谢你了。”杜若虚只好领情，不然真怕陈立饶不了他。
    “嗬，这还差不多！你有了孩子我为你感到高兴，我就想尽力帮你。以后你有需要再来找我，那时我就要收钱了。”
    “那是，那是，如果你一直不收钱，我以后还真不好意思再来找你。”
    “我就知道你这臭脾气！放心，我不会让你占便宜的。”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陈立，你也快些生个孩子，到时我也来看毛仔。”杜若虚一心想要赶快找机会还礼扯平这事，不想欠陈立这个人情。
    “我不想生！”
    “什么？”杜若虚难以置信。
    “我不想跟肖福清生孩子！”陈立补充说明。
    “为什么？男女结婚都要生孩子呀！”
    “我讨厌肖福清！我看到他那副样子就饱了，不想跟他生孩子。孩子要是像我还好，要是像他我都不知该怎么办！”
    “那你何必跟他结婚？”
    “我，我，我当时被你气昏了头！我就想嫁个恶心的人，让你恶心！让你愧疚！”
    “这……我……”杜若虚想不到陈立竟然把他一直来的猜测亲口说了出来，这让他心里蓦地感到刺痛，到底还是自己伤害了她！可是自己却无法帮她！“可是，你没个孩子，将来老了怎么办？”
    “若虚，你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陈立突然靠近杜若虚的身边柔声说道，灵动的大眼充满期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