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是朵莲花

辛一生去世后，因为岭角下村极为偏僻，一时没合适的人愿来这里教书。莲花为了方便照顾辛虹，主动提出到岭脚下村教书。同时为孤儿辛虹今后的生活争取各方面的支持，这是她目前最能帮助到辛虹的行动。可怜的辛虹，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命运竟然与他的父亲当年惊人的相似，真不知上天为什么会这样对待这一对父子，但愿辛虹今后的运气要比他的父亲好。
    虽然小胖最终未能幸免于难，辛一生没能得到烈士的称号，甚至有人偷偷笑话辛一生自不量力，结果没救活别人，反而搭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但辛一生舍身救人的精神还是在教育部门得到了表彰，对孤儿的抚养也在莲花等人的努力下得到了较好的安排。
    辛虹以前没有户口，现在被纳入了岭脚下村，真正成了岭脚下村的一员，年底可以跟村民一样分得相应的粮食和其它收入，政府部门每个月补助相应的生活费，并免费辅助他读书，直至18岁。村里还把之前辛一生父子住的那间房分给了辛虹住。
    当这一切都办理妥当后，莲花这才松了口气。莲花一家住在了学校右边的一间房子里，跟辛虹住的地方刚好隔了这间小小的学校（也是教室）。
    杜若虚是在莲花的信中才得知此变故的，他无比震撼，虽然他对辛一生一直不满，甚至有些小小的嫉妒，但辛一生的不幸还是让他唏嘘不已。
    莲花在信中告知他自己调动工作之事，但后来他星期六带着杜鹃回家，听说莲花竟然是自己提出的调动的要求，就明白了莲花是为了辛虹才这样做的，十分不满。别人都是越调动离学区或自己村子越来越近，而莲花却越调越偏远。
    在太阳大队附近，莲花的几个贴心好友都已离开这里，陈雄作为下乡知青已返城教小学，杜小溪碰上了好时代，参加了新时期以来的第一次民办教师转公办教师的考试，成功成为一名公办教师，在县城附近一所乡村小学教书，不用分妻分离太远了。
    小溪的母亲二凤现在是春风满面，女儿女婿现在都成了城里人，吃的是国家粮，她在村里人面前腰也直了，说话口气也大了，逢人就说多亏了莲花当年支持小溪读书，要不然小溪哪来这样的好运？只要莲花一回水里村，她必定要请莲花到她家坐一坐，好茶好水递上来。
    就连在雷公井村的李献艺也改了年龄，参加第一次高考，考上了师范学校。
    那天，陈雄和杜小溪夫妻俩来到天禾一中拜访杜若虚，杜若虚说起莲花的傻气，就满腹怨气。最可恨的是她傻到为了别人的孩子而让她自己越调越偏远，害得杜若虚和杜鹃每次回家要走更多更远的山路。
    杜小溪却说：“哥啊，这怎么能怪嫂子呢？要怪就该怪你自己喽！你堂堂男子汉，大学本科毕业生，县城中学的名师，怎么也要想办法找关系把嫂子调到身边，就会少了奔波之苦，既能照顾好家庭，又能专心工作。”
    杜若虚一时语结：“这，这……我，我，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
    杜小溪看着杜若虚那无奈的神色，只好叹了口气：“哥，你都回来两年了，也该多去活动活动了，你呀，太死板了！你看，你教的那些学生，他们的父母好多都是当领导的，你也该好好利用他们的关系，解决嫂子的工作调动问题。
    杜若虚为难地说：“那怎么行呢？”
    杜小溪说：“怎么不行？你找那些领导说说。”
    杜若虚说：“我说不出口。”
    杜小溪看着杜若虚执拗的神情，十分无语。杜若虚，他太清高，太好面子了。虽然他在学校口碑好，跟老师学生都相处十分融洽，但这又有什么用呢？难怪他只能当个普通老师。如果想要事业发展或解决一些大问题，他的关系网就太弱了！
    莲花倒不在意自己在乡村的生活，她早已经习惯了，也从未奢望过离开这里。而且她还能关注辛虹的成长，虽然辛虹已经到福满中学读初中了，但他几乎每周都要回两到三次，回来就到莲花这里，跟杜仲一起玩、吃、住。
    辛虹越来越懂事了，他每次回来都帮莲花家做家务，每次都把水缸装得满满的。还帮莲花在学校的菜园里种菜。礼拜天则带着杜仲，有时还有回家来的杜鹃上山打猎，下河捉鱼，他所有的收获全给杜仲带回去。
    莲花为了帮辛虹节省钱粮，不仅帮他织毛衣，做鞋子，还学会了自己照着纸样裁剪衣裤，幸亏辛虹那孩子越长越俊，随便裁件衣服让他穿上都非常好看，常常引来许多艳羡的目光，连带着让大家把莲花的手艺也夸奖一番。
    可惜杜若虚越来越不喜欢辛虹了，看到越来越有辛一生神韵的辛虹，杜若虚就脸沉如水。每当杜若虚回到岭脚下村，辛虹就会躲到他自己房子里去，杜仲和杜鹃就会偷偷把好吃的，好玩的送去，然后跟他一起分享，一起玩。
    春天来了，山里野花盛开。
    这天杜鹃捧着一束火红的花儿，杜仲捧着一大束紫色的花儿蹦蹦跳跳地从外面冲进家门，跑到杜若虚和莲花身边。
    杜鹃说:“爸，妈，看，我们摘了好多既好看又好吃的红花，来，你们也尝尝。爸，你肯定没吃过，红花酸酸的，很好吃哦。”
    杜若虚一看：“咦？这不是杜鹃花吗？”
    “啊？这就是杜鹃花？这不是红花吗？”杜鹃诧异地问。
    “这就是杜鹃花，又叫映山红。当年我就是因为看到这种花，才想到给你取名杜鹃的。”
    “真的？这就是您给我取名的那种花？杜鹃花？哈哈哈，这是我的花！杜鹃花！我以前总想着杜鹃花长得什么样呢？我什么时候时候才能见到杜鹃花呢？想不到杜鹃花就在我的身边。”杜鹃惊喜地抱着杜鹃花又蹦又笑，像朵盛开的鲜花。
    “哈哈，这就是姐姐的花，杜鹃花。”杜仲也笑得像朵花。
    杜鹃看着杜仲手中的紫色花朵，问杜若虚：“爸，这种牛屎花叫什么名字啊？”
    “这个爸也不知道。”杜若虚摇摇头。
    杜鹃有些失望：“唉，连爸也不知道它的名字啊！不过，红花在书上的名字都那么好听，我相信牛屎花也一定会有一个好听的书上的名字，我要赶快去告诉虹虹哥哥。”
    说完，杜鹃捧着花一溜烟跑出了门。
    “姐，等等我，我也去。”杜仲也跟着跑了。
    杜若虚伸出头朝门外一看，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上，一个身材颀长，长相俊美的少年正扛着一杆猎-枪，猎-枪上挂着两只野兔，朝他家门口走来，他的身旁跟着一条大黑狗。
    他正是辛虹，杜若虚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越长越精神了，即使身上穿着打了补丁、短了半截的衣裤，也浑身充满了朝气，那短小的衣裤更衬出他的手长腿长，配上他冷峻的面容，别有一种冷冽逼人的出众气质。
    也许是这几年来他经历的变故太多，辛一生去世后，他变得越来越冷峻，容貌和气质都越来越像辛一生了。
    杜若虚看见杜鹃和杜仲兴奋地朝辛虹跑去。
    杜鹃跑到辛虹面前，举着红艳艳的花束，兴致勃勃地问：“彩虹哥哥，你猜这花叫什么名字？”
    辛虹刚才其实是和杜鹃姐弟俩同时回来的，但为了避免杜若虚看见他们在一起，又要训斥姐弟俩一顿，依照他们商量好的惯例，每次快到村子时，他就故意拉开距离，走在后面。
    想不到今天这姐弟俩刚到家，竟然又马上无所顾忌地朝自己跑来，什么事让他们这么兴奋？他们不怕被他们的爸爸发现又挨骂吗？
    “这不就是红花吗？”辛虹疑惑地看着杜鹃手中的花束。
    “彩虹哥哥，你不知道吧，这就是我的花——杜鹃花！”杜鹃兴奋得脸都红扑扑的，两眼亮晶晶的。
    “这就是杜鹃花？你怎么知道的？”辛虹讶异地看着杜鹃。
    “我爸告诉我的呀，我的名字就是当年他用这种花取名的。”杜鹃自豪地说道。
    “原来这就是杜鹃花，真美。杜鹃，你有一个像花一样美的名字哦。”辛虹伸手揉了揉杜鹃的头发，冷峻的脸上露出了如彩虹般绚烂、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让杜鹃和杜仲都浑身如同沐浴在阳光下，浑身暖洋洋的。杜仲更是蹭到辛虹胳膊下，辛虹知他心意，空出一只手臂搭在了杜仲的肩上。
    那个冷冰冰的少年竟然会笑！而且笑得那么魅惑众生！
    杜若虚好久没见过辛虹笑了，可是辛虹笑得越灿烂，就越有辛一生的神韵，杜若虚心就越冷。这个少年青春洋溢，俊美绝伦，自己的两个孩子跟这个少年的亲热程度远远超过了自己，让他都萌生了妒意。因为杜若虚长期在外，为人严肃，家里几个孩子看到他就感到束手束脚，不敢跟他太亲热。
    自己两个孩子的魂都被他勾走了。这个辛虹，不能让他们来往太多了。得想办法把莲花调走，孩子们的来往就少了，说不定慢慢会淡忘了……
    杜若虚不知该怎么解决莲花调动问题，没想到这个难题竟然轻而易举地被解决了。
    原来杜若虚作为天禾一中的主力教师，担任了班主任，基本上每周末都要回家，但有时周末学校也有些事办，杜若虚不得不留下来，但不免嘀咕几句自己的不满。
    天禾一中校长李长玉了解到杜若虚这种情况，非常关心。跟县里和教育局里的领导汇报了他的困难问题，争取到了一个家属调动指标给了杜若虚。
    虽然只能让莲花调到城边的乡村小学，但这也让杜若虚喜出忘外，对校长李长玉感激万分。他嘴里不说，心里却把校长的恩德牢牢记在了心里。
    一九八零年下期开学前夕，莲花将要调往离县城八里路远的桥下村小学教书，虽然今后莲花每天都要早出晚归，风里来雨里去，但总算全家人能天天见面了。杜鹃也要上初中了，就到天禾一中读书。杜仲也要到县城上小学，杜蘅准备上县幼儿园。唯一遗憾的是，因为杜若虚的原因，莲花没办法把辛虹带在身边来照顾，她觉得自己愧对辛一生对自己的嘱托。
    莲花搬家那天，唯一值钱的家俱只有一担前一年才添置的挑箱，衣物被子往里一装就是全部的家当。虽然杜若虚很不高兴，但是辛虹硬是争着把挑箱挑起来，一直送到了福满圩坐客车。
    这之前，岭脚下村的村民们都来相送，一直送到村口。经过鸟嘴角村的时候，许多以前的家长和学生听说了，也纷纷前来送行。
    快要离开太阳大队的地界了，回望这块自己曾经辗转奔波十年、为此奉献了自己青春年华的土地，莲花心中恋恋不舍。
    这时路边一个放鸭少年飞奔而来，当得知莲花一家要搬到县城去后，他飞快地跑到路边的水渠里抓来一只鸭子，硬是塞到杜若虚的手中，弄得杜若虚哭笑不得。盛情难却，杜若虚只好收下，但他硬是塞了点钱给这少年，可少年只是象征性地拿了几张角票。然后放鸭少年望着杜鹃问：“你以后还会来这里吗？”
    杜鹃看了辛虹一眼，坚定地点头：“会的，会的。”
    辛虹和放鸭少年听了都是眼睛一亮。
    放鸭少年开心地说：“我以后去了城里可以去找你吗？”
    杜鹃说：“可以呀，我家住在天禾一中。”她又转向辛虹说，“彩虹哥哥，你也要来城里看我哟。 ”
    辛虹点头：“嗯。”
    到了雷公井村旁，莲英一家和小凤早就等在了路边，雷鸣二话不说就抢过辛虹肩上的担子挑起来飞快地走，他毕竟比辛虹力气大。
    不一会儿，到了福满圩，这天正是赶圩的日子，杜长庆一家和杜清福一家都早早地等在了露天车站旁，前来送行的亲人都到齐了，甚至还有几个莲花在福满学区要好的同事。
    客车徐徐开动，莲花不舍地望着车后那群挥手送行的人身影越来越小，望着车窗外熟悉的福满圩越离越远……
    挥一挥手，告别可爱的家乡，我还会回来看望你的。
    挥一挥手，告别那些辗转奔波在穷乡僻壤的孤寂日子，从此生活更安稳、更充实。
    挥一挥手，告别那种夫妻分离、一人苦苦独立支撑家庭的窘境，从此过上团圆幸福的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