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君令

第43章


  “颂颂,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去了趟苏州,人生地不熟的,我在山林里迷了路,碰着个姓尹的仙子,她那张小口呐,又鲜又亮的,可招人待见了,你道怪不怪?”
  她红着脸笑了声,见他仍在挤眉弄眼,又羞又恼,便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他突地化成一股白烟冒着香油味钻进她的脑仁里,她着急起来,四处找他不见,大声叫喊着“六哥!”,身旁一人不停地摇她胳膊,“姑娘……姑娘……”
  她猛然间醒了过来,却不愿睁开眼,眼角不住往外扑簌着泪珠,凝朱唤她的声音小了些,“姑娘醒了,就起来吃些饭罢,昏睡一晌午了,”说着哽咽起来,“您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呐,一猛子栽到地上,脑门子上磕出那么大个疙瘩……”
  她坐起身,拿下额头上的湿巾,跳下床,“你快让跃阳准备准备,我马上要出去一趟。”
  妙竹大惊失色箍住她腰往回拖,“姑娘,您不能出去,老太太吩咐过的,让奴婢们看着您好好休息,宋大人惹上大/麻烦了,奴婢不能眼见着您也把命丢了!”
  “连你也这么说,”苏君立住脚,缓缓垂下头,抬手抹去眼梢的泪渍,“他要是丢了命,我这辈子怕是都不好过了。”?
☆、忍泪吟
?  祁冀眯眼看下去,她匍在地间,脖颈卑微地屈着,像折了颈的白鹤,他冷哂不已:“怎么,以往见了我,不还横挑鼻子竖挑眼儿的,不愿意兜揽人么,这会儿倒主动找上门儿了,摆这出戏,可怜给谁看去?”
  她嗓音干哑,愈发地低下头去,“求王爷您放过他,那件事儿一定不是他所为。”
  “苏君!”他一把捞她起身将她丢甩在书架前,顶头几本书被磕撞出来,劈头砸向两人,祁冀甩臂挡过,抬手拘住她喉颈,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胆子不小,敢随便儿央人,我是你的奴才么?你说什么我都得照着做!”他看着眼前的人,眼壳红肿得像两颗烂桃,还在不住往外渗水,泪珠浇在他的手背上,彻底寒透了他的心,她哭也好,落泪也好,跌下身段来求他也好,全然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她花费的心神丝毫没用在他身上过,他被她吃得透透的,所以才恨透了她。
  他抹净她的泪,欺身去吻她的眉尖,她左右摆着头躲闪,双肘抵在他的胸前将他们的心隔开咫尺天涯那么遥远,他气到不能自已,扣紧她的手腕,将她箍在身前,嗤笑着说:“你容他亲你的鼻头,亲你嘴儿,怎么换了我就不成……”他架开她的手臂摁在书架上,吻着她仓皇跳动的眼皮,低声哄诱着:“君君,听话!你遂了我,我什么都应了你……”
  他湿热的鼻息扑在她的颈间,激得她浑身战栗,她又惊又怒,哭得直噎气,“王……王爷,您……您放……放过我……我,我不能这样……”
  她的乞怜求饶无疑更加激怒了他,祁冀被她惹急了眼,提起她的肩头转身将她压在桌案上,一把揭开她半张领口,冷叱连连:“本王今儿就要了你,我倒是看看他能怎么着!”
  苏君头昏脑涨地盯着头顶的蒙尘,彩漆斑斓在她眼窝里打着旋儿,张开口瞬间被他看出意图,他空出一手钳住她的腮颌,迫使她无法呼救,她死命的挣扎换来他更加强硬的遏制。
  万念俱灰间,外间传出一阵轻而急促地叩门声,“王爷,王妃求见。”
  祁冀身子一僵,力道松缓了些,苏君逮着空挣开他身,胡乱抹了把泪,避在书架旁气喘吁吁地匆忙福了下身,掂起步子就往外跑,他上前一把捉回她的腕子,冲门外吼道:“滚!”
  她手不住地打着颤,一抖一跳的,他全都感受到了,心里死灰一片,她敬他,甚至怕他,却不曾钟情于他,他逐渐冷静下来,内心嘲讽地笑了下,她这般冷心肠地对待他,亏得他还打算苦口婆心地劝说她,“别指望我帮你,”说着他拘着她的手腕,将人拉近,迫使她避无可避,瞳仁里聚回他的影,方恨恨地道:“我提醒你好几回了,他这人奸猾诡诈,不值当你这么护着他,到头来害的是你自己,他千方百计地接近你,你明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怎么还这么糊涂,你听我的话,别再管这事儿了,好不容易抽离身,别再栽跟头了,过了这阵子,你就该知道他那幅面皮底下到底藏的什么人了……”
  苏君对他絮絮唠唠的话语充耳不闻,祁冀羞辱她还不够,居然还这般诋毁他,捅她的心窝子,她油然生出一股恨意,恨她自己势力孤单,除了会拉下脸面求人,任人搓扁捏圆,其余丁点本事能耐没有,一时间千头万绪冲出心肺往上翻涌,顶得她脑壳几乎要开裂了。
  “娘娘!娘娘,您不能进去,王爷还没准许呐!”
  门外脚步声大作,蒋蔓依跨进门,略怔了下,垂下目光缓步福下身,“王爷有客,臣妾不曾礼遇,请王爷多担待。”
  苏君忙甩脱他手,哆嗦着身子还礼道:“民女唐突滋扰,不曾拜会娘娘,请娘娘见谅。”
  蒋蔓依颔首,看向祁冀,淡淡道:“王爷,苏姑娘来一趟王府不容易,臣妾打算跟她聊几句家常,请您准许。”
  祁冀面色略显狼狈,冷然道了声“出去!”便背过身不再言语了,肩背上的彩绣方龙越发露出咄咄逼人的姿态。
  蒋蔓依默默坐着喝茶,决口不提方才那一幕,苏君心神忐忑,一时失了主意,低头紧盯着地砖,大气也不敢出。
  “我与王爷自小相识,”蒋蔓依忽然开口,苏君抬头看去,她缓缓看向她,温声细语地讲述道:“蒋家与王爷的联姻比坊间传闻的还要早,当我无意中从家里人口中探知我是王爷的备选王妃时,当真高兴坏了,捂在被窝里,一晚上没睡着觉,王爷对这层关系大概也是默认的,每回遇着我也会想法子逗我开心,送我些外邦进贡的新奇玩意儿,我想他大概是喜欢我的,”说着打住话,低头温婉一笑,苏君不停地绞着手帕,今儿这趟腿脚跑进阎王殿里去了,她想救的人没救得,倒硬生生地搅和起人家姻缘来了,她心里这会儿是羞愧与无助齐齐锥心,就差没捅出个窟窿来。
  “可是后来我才明白,”蒋蔓依抬起头隐去笑靥,说道:“那不过是水到渠成时,任何人都会顺理成章做出的举动,把我换成家里其他姊妹,他也会那样做的,不过待你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可能你自己没意识到,他瞧你的眼神格外不一样,我说不出来,横竖他不会那样瞧我就是了,我觉着人有时候挺奇怪的,你钟意他,他钟意旁人,而他钟意的那人儿又钟意别人,苏姑娘,你说呢?”
  “是很怪,”苏君迎上她略微审视的目光,坦然一笑,“我觉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做出讨好的举动,时间久了,是很难再装下去的,他既这么做了,多少是有情谊裹在里头的,至于其他人,我想他也只是被她身上依稀熟悉的影子晃了眼,等回过神儿来,不定会怎么笑话自个儿了。”
  “明知道你故意这么说,”蒋蔓依笑道:“可我还是很受用,我大概知道你今儿来的目的,咱们立场不同,也就跟你省了那些场面话了,宋大人可不是个简单人,不办他,隔天倒霉的指不定就是我们家了,照实说,我很佩服你的这番举动,你大可不必这么做的,但是恕我不能盼着你得愿救人出来了。”
  “不必,”苏君起身恭身一福,释然道:“民女盼娘娘能够得偿所愿,天色不早了,民女这就告退了。”
  郡王府前的门阶宽阔繁多,她每下一步心就沉去半分,凝朱小心地劝慰道:“这当真怨不着姑娘您,咱们这就回家去罢,啊?”
  她摇了摇头,驱走脑仁里的钻疼,无力地道:“去晋王府,我找晋王妃说几句话。”
  大半年未见,袁幼仪身形又减去半个人,手指头筷头般粗细,硌得苏君手背生疼。
  “我怕是要食言了,”袁幼仪握着她的手低低垂下头去,“我刚走那会子还说要拿你当从前那般孝敬呐……”
  苏君抽出手撇去她的泪,细声安慰道:“我明白,我明白,”她稍犹疑了下问:“娘娘,您过得很苦罢?”
  话出口,松儿打发掉下人,守在门口往里使了个眼色,袁幼仪顿了下头,扭回脸眼泪瞬间决了堤,靠在她肩头不断抽泣着说:“你听我句劝,爷们儿家的为了权力,什么心思都敢花费,丫头,顾好你自己就成了,管他们做什么……”
  “他帮了我那么多,是轮到我报他的时候了。”苏君喃喃道,“娘娘,晋王爷当初安排您进我们府里是有意之举么?”
  袁幼仪并未否认,双肩抖动地更厉害了,苏君抬臂搂住她肩,惊觉她瘦成了一把骨头架子,浑身上下几乎没什么肉了。
  “成婚后,他就千方百计地向我打听侯府里的情况,我奇怪的紧,就捡着无关紧要的事情跟他说了,他不满意,跟我问起你的那幅画来,当时我还不知道那画是个要命的物件,就给它说漏嘴了,再后来,他变着方儿地暗示,支使我跟你探听那东西的下落……”
  苏君耷下眼,瞥见她后颈上绕着一溜紫痕,显然有段时日了,她颤颤巍巍地支起袁幼仪,红着眼问:“您比我还傻,早问了我来,何必受那么多苦呐!”
  “我救不得你,却不能害你,”袁幼仪咽下泪,强笑了下道:“这下好了,如今那东西尽毁了,没人能再拿它要挟你了。”
  苏君避开她目光,惨然笑了下,转身从身后取出一绿地白彩缠枝梅花寿字瓷罐递入她手中,悄声道:“这是我大哥今年从北面带回来的茶,很是难得,倘若娘娘进宫,麻烦您交给皇后娘娘,就说这是我专门孝敬给她老人家的,我母亲搁宫里为官时,有劳皇后娘娘垂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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