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的日子

第57章


    是警察替他做出了决定。当“阿尔法”车放慢了速度时,警察便完全不去注意他,而转身朝路的另一头张望。豺狼把车子悄悄滑到路旁,观望和等待着。
    这时,他听到从村子的远处传来了警笛的尖啸声,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要逃脱都太晚了。由四辆“雪铁龙”警车和六辆“黑玛丽亚”车组成的车队开进了村子。
    在交通警察跳到一旁挥手敬礼时,车队驶过那辆停在路边的“阿尔法”,顺着豺狼刚才过来的路驶去。透过警车的玻璃窗,他能够看见一排排戴着钢盔、膝上放着自动步枪的警察。
    车队像它来时一样,很快就过去了。摩托车警察放下胳膊,向豺狼懒懒地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现在可以走了,自己则大步走到停在纪念碑对面墙脚下的摩托车跟前。当那辆蓝色的“阿尔法”拐了个弯消失在西方时,他还在那儿发动引擎呢。
    下午4 点50分。克劳德·勒伯尔已在嘉普小镇另一边约一英里的地方着陆,乘坐一辆警察的轿车来到舍尔夫旅舍前的车道上,卡龙陪着他走上旅舍正门的台阶。
    在雨衣底下,卡龙右臂上挎着一支子弹上了膛的MAp 型自动冲锋枪,他的食指扣着扳机。这时候,在这个小镇上,除了旅馆老板以外,每一个人都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旅馆已被包围了5 个小时,令老板奇怪的事情是,鱼贩始终没有送来他当天捕捉到的新鲜鱼。
    柜台职员叫来了正在办公室里算账的老板。勒伯尔听着他回答卡龙的问题。他神经质地打量着卡龙胳肢窝底下那束奇形怪状的东西,双肩耷拉了下来。
    5 分钟后,旅馆里布满了穿制服的警察。他们盘问旅馆工作人员,搜查房间,在旅馆周围跑来跑去。勒伯尔独自走出旅馆,来到车道上,他举目眺望周围的山丘。
    卡龙走到他身边。
    “你认为他真的已经走了吗,长官?”
    勒伯尔点点。“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但是他登记了两天呀。你认为老板跟他是一伙吗?”
    “不,他和工作人员都没有说谎。他准是在今天早上某个时候改变了主意,于是他走了。现在的问题是,他到什么鬼地方去了,他是否疑心我们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但是怎么可能呢?他不可能知道。这一定是巧合,一定是。”
    “亲爱的吕西安,但愿如此。”
    “那么,我们现在就只有靠车牌号码啦?”
    “是的。那都是我的错,我们应当对这辆车发一道警戒令c 赶快到警报车上去,用警察无线电通知里昂,向所有警哨发出一道警戒令,一级警戒令:白色”阿尔法·罗米奥“汽车,意大利造,牌照号码MI-61741.靠近时要小心,相信驾车人持有武器,很危险。你知道这一套。但还有一件事,任何人不得向报界透露此事,要在下达命令时指出,那个嫌疑犯可能并不知道他已受到怀疑,任何人要是让他在广播里听到或在报上看到这条消息,我要剥他的皮。我将通知里昂的盖拉德分局长来照管这里,然后我们去巴黎。”
    当蓝色“阿尔法”沿着河岸驶人瓦郎斯城的时候,已经差不多6 点了,7 号公路上汽车的洪流轰鸣着沿罗纳河岸疾驰,这是从里昂到马赛的主要干线,担负着从巴黎到法国南部的绝大部分车流。“阿尔法”穿过南去的大路,过桥驶上西岸的去圣彼莱的RN533 号公路。桥底下,一条大河在下午的阳光下流淌着,它不理睬那些嗡嗡响着向南奔驰的钢铁昆虫,而以自己悠闲而稳健的步伐奔向等待着它的地中海。
    过了圣彼莱,当暮色降临在他身后的山谷中的时候,豺狼驾驶着他的小跑车越爬越高,进入了奥弗涅省。过了勒普伊,山越来越高,路越来越陡。这里的每一座小镇都仿佛是一个矿泉疗养地,从山峦的岩石间涓涓流出的矿泉水,吸引着那些在城市里患有各种病痛和风湿症的人,使那些热衷于做生意的农民发了财。
    过了布里俄德,阿利埃河谷被抛在后面了,夜空中弥漫着高原牧场的干草的气息。他在以索耶尔停下来加油,然后迅速驰过多尔山的赌城和布尔道尔矿泉疗养地。
    一当他绕过多尔多涅河的源头时,已经接近午夜了。多尔多涅河发源于奥弗涅省的群山之中,穿过岩石向西南流去,经过六道水闸,在波尔多附近泄人大西洋。
    从布尔道尔开始,他驶上RN89号公路,直奔柯雷兹地区附近的于塞尔小镇。
    “你是一个傻瓜,先生,一个傻瓜。他已经在你的掌心里,但你却让他溜掉了。”
    为了清楚表明他的意思,森克莱稍稍站起身来,俯视着光滑的桃花心木桌子对面的勒伯尔的头部。这位侦探正在研究一份档案材料,仿佛整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森克莱这么个人似的。
    他断定,这是对付这个从总统府来的傲慢的上校的惟一办法。至于森克莱呢,他摸不清这个低垂的脑袋是表示一种恰如其分的羞耻之感呢,还是一种傲慢的冷漠。
    他宁可相信是前者。他说完话,又坐了下去,克劳德·勒伯尔抬起头来。
    “如果你看一看你面前的这份油印报告,我亲爱的上校,你就会发现,他并没有在我们的掌心之中。”他温和地指出说。“里昂来的这份关于一个名叫杜根的人头天晚上曾在嘉普的一家旅馆里登记住宿的报告,在今天12点15分以前还没有到达司法警察署。现在,我知道,豺狼在N 点5 分突然离开了旅馆。无论采取什么措施,反正他已抢先了一个小时。
    “此外,我不能接受你对法国警察部队的效率笼统责难。我还要提醒你的是,总统的命令是要在保密的情况下处理这件事情。因此,不可能为了一个名叫杜根的人而对每一个乡村警所发出警戒令,那会在报纸上引起一场大轰大嗡式的追踪报道。
    杜根在舍尔夫旅舍的登记卡是在正常时间以正常方式收集来,及时送到里昂区分局的。只有那里才清楚地知道那个被通缉的人是杜根。这种拖延是不可避免的,除非我们愿意为了这个人发一道全国性的通缉令,但那已不属于我的权限范围了。
    “最后,杜根确曾在旅馆登记了要住两天。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在今天上午11点钟改变了主意,并决定到别处去了。”
    “说不定你的警察在那地方晃荡来着。”森克莱厉声地说。
    “我已经说清楚啦,在12点15分以前,没有警察在那儿警戒,而那个人早已走了70分钟了。”勒伯尔说。
    “好吧,算我们倒霉。”部长插嘴说。“不过还是存在这么个问题,为什么不立即开始搜寻那辆轿车呢,警长?”
    “从事后来看,我同意这是一个错误,部长先生。但我当时有理由相信此人仍在那家旅馆,并且打算在那里过夜。如果他曾驾车到附近去,并因驾驶一辆受通缉的汽车而遭到摩托巡逻警的拦截的话,他肯定会开枪射击这个毫无准备的警察,这样一来,这种预先的警告会使他逃之夭夭……”
    “他恰好是这样干的。”森克莱说。
    “的确,但是我们没有证据说他得到了预先警告,就像他的车子受到警察的拦阻而得到了预先警告似的。很可能他恰巧决定要挪个地方。如果是这样,如果他今晚到另一家旅馆去投宿,他将会被告发。再不然,如果他的车子被发现,他也将会被告发。
    “拦截白色‘阿尔法’的警戒令是什么时候发出的?”司法警察总监马克斯·费尼问道。
    “命令是下午5 点15分我在舍尔夫旅舍的院子里发出的。”勒伯尔回答。“7点以前,它就应当下达到所有主要公路的巡逻队。凡是在主要城镇值勤的警察,当他们在夜里来报到的时候,就会得到通知。由于此人十分危险,我就说这车子是偷来的,命令只要它一出现,就立即报告区分局,但是警察不许单独接近驾车人。如果这次会议决定改变这些命令,那么我就要求这次会议对可能产生的后果承担责任。”
    长时间的沉默。
    “不幸的是,一个警官的生命不能妨碍对法国总统的保护。”杜克勒警卫队队长喃喃地说。在座的人都表示赞同。
    “完全正确,”勒伯尔赞同地说,“如果一个单身警官能阻止这个人的话。但是大多数城市和乡村的警察,普通的值勤人员和摩托巡逻警察都不是职业枪手,而豺狼却是职业枪手。如果他被拦截,打死了一两个警察,再次逃之夭夭,那么我们将需要对付两件事:一是将有一个高度警觉的凶手,他可能立即改扮成另一个我们完全不知道的人;其次是全国的报纸,都会把这个事件作为头版头条新闻。这样,我们就要被迫进行公开的搜捕。只要这条新闻公开出来,48小时之内,豺狼到法国来的真正意图如果仍能保守秘密,那将是件怪事。报界可能立即知道他是针对着总统来的。如果在座的哪一位愿意去向总统说明,我愿意提请免除我这项任务,另请高明。”
    可是没有人自告奋勇。会议照例到午夜时才结束。30分钟之后,将进入8 月16日,星期五。
    十七
    凌晨一点钟左右,天蓝色的“阿尔法”车开到于塞尔的车站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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