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没有能力过我不想过的生活

第20章


古希腊寻找金羊毛的雅尔古英雄在对我呼喊:“要紧的不是活着,要紧的是去航行。”
每一次你撕开塑封的新书,打开它,幸福的油墨味扑鼻而来,就已经打开了扇任意门。
帕慕克笔下,有个因为阅读了本小说而人生彻底改变的男孩,他自白:“我惊惧地发现,自己开始意识到,周遭的世界正经历彻头彻尾的转变。一种从来不曾体会的估计突然降临——仿佛我被困在一处人生地不熟、对当地语言及风土民情一无所知的村庄。”
人生是一场朝圣的旅程,我们都是旅人,在这条漫长的道路上,寻找远方。因此,没有理由嘲笑同路人,我们不过都是赶路者;也没有理由厌弃眼前的风景,会来的也终究会过去。
若说旅行使人视野开阔、更加宽容,那么阅读也能让人达到如此心境。在《训解》中,休写道:“学习阅读能培养谦逊的美:首先,不轻视任何知识和著作;第二,他不以向任何人求教为耻;第三,在他完成阅读任务之后,他不会看不起其他人。”
阅读和旅行一样,把这些生而为人的最优品质一一传递。
若是说“身体和脑袋,必须有一个在路上”,那么,当无法任性地去遍世界各个角落,或者胆小鬼症状爆发、怕冷怕热怕死怕坏蛋时,我愿意停留在小房间中,读很多书。待有一天准备好了,带着满脑袋的知识,以及那个更喜欢的自己,选个良辰吉日,出发。
我愿意等待。我愿意让想要的自由,和未来一起慢慢来到。
帕慕克笔下的那个少年苦苦哀求:“所以你一定也看过那本书,告诉我你在那个世界旅行并且回归的经历。告诉我如何才能踏入那个世界,请向我解释为何我们还在这里,请告诉我为何新世界与我的家一样熟悉,为何我家像新世界一样陌生。”
少年,别急,这一场关于灵魂的壮游才刚开始。
交换梦想/我只是没有能力过我不想过的生活
没有一条路是相同的
这篇文章并没有什么人生指导,因为每个人的机遇都会不一样,因此,路没有一条是相同的。
所以,我只是说几个零碎的故事。
写作文的小朋友
我很抱歉,为我在先前所有文章里的姿态。
从一开始,我就把自己放在“沧桑老人家”任何事都正确、都伟大的角度,还没有了解就先下判断,不自觉塑造出一个“懂事”“精英”的虚假形象来。其实,写得越多,只说明在某一点上越是困惑罢了。譬如一段时间写了许多关于反旅行的“根本没有外面的世界”,又譬如工作后写了许多关于反辞职的“其实你没有权利以自己的方式长大”。
夏天去北京见了一个编辑,她说觉得写散文的人真厉害,写作的人,小说是入门,然后才渐渐到杂文诗词。当时自我感觉良好,觉得是老天爷赏饭吃,能跳过写小说直接进入散文随笔来。
可越是写,越是推翻以前的论点。许多事本无是非对错的区别,譬如道德相较于法律。莫言说,作家便是在那灰色的地带驰骋讲故事。我是终于在乱写了两年大谈人生后才懂了,如果还不收手,继续站在一个高处瞎起哄,出路只有两条:成为某某法师,真参透了人生,皈依佛法;或者成为一辈子“写作文的小朋友”,最后为博点击不得不每篇日志都配张裸照。
我曾自以为很懂什么是“正确的人生”,譬如作为一个女孩,应该在青春时候先确立事业再想成家,于是便去指责那些大学刚毕业就结了婚在家做全职太太的同龄人;但当我回国后看到有朋友早婚,一切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或者说,情况不是简单的好与坏能够判断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太傻,根本什么都不懂还乱写。
读过《假装的艺术》后,总结起来,凡是没真本事的人,要装就要从说别人“不!你错了!”开始,当你做出指责的姿态时,你就是万众之上的“圣人”。
只是当那件事情的主角换作你时,你能做得和你批评的一样好吗?
工作时办过一个活动,当姚明站在对面的时候,我看着这外星才有的“庞然大物”不敢说话;但他坐下来,面对面的时候,不需要仰视,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抽离。
当我们站着批评,握着话语权从上往下俯视着做出对错判断的时候,为什么不一起坐下来面对面好好聊聊天?
在三月即将开始的采访之前,我必须让自己先摆好位置。
我只是个听故事的人,没有任何判断,没有什么身份和姿态。而在一切之前,首先,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甚至做什么错什么,不聪明不讨巧,也让父母吃尽了苦头。
妈,我没有工作了,也没有靠谱的爱情
我谈着一场不靠谱的恋爱。
和西班牙男友分开,一个人回国,决定五年不联系,五年后再见面。这期间,他闯他的电影梦,我写我的书。
如今,离职这件事简直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别人以为我家爸妈和别人不一样,其实天底下的家长都差不多。
我妈刚刚得知我这个想法,快要杀了我;到现在,依然每天都想杀了我。她和中国许多独生女的母亲一样,希望女儿不要太拼命,有一份轻松体面的工作,嫁个有房有车的有为青年,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但现在,女儿的爱情和五年青春悬在半空,工作也不要了,去追求一个不靠谱的梦想:当作家。
这并不怪他们。
为了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我爸和我妈是用青春和牺牲梦想作为代价的。
放过我吧,读书很痛苦
小学时我爸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把我从闸北带到了虹口的家。一家三口手拉手的画面永远来自卡通片,我脑海里和父母相处的画面永远是在台灯下旧社会般的凄惨。
外婆一辈子不识字,有一天傍晚我们看着《济公传》,她突然说:“我希望以后活到看到我们家青青(我的小名)有出息,去读大学。”那时,我暗暗决定,长大要有出息。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本事考上大学。
我爸妈其实压力很大,那时候他们没少因为钱吵架、打架,“离婚”这个字眼我也没少听过。他们在我上学之前吵架,我在学校做早操时两眼就是红的,同学问我怎么了,我就说被沙子吹的,次数多了大家也就不问了,认定我有双能吸沙的眼。周末,他们在隔壁爷爷房间看电视时打架,我就看不进去书,不知哪里学来的对着墙壁跪地祈祷,说神仙啊,让我爸妈打架别打死对方,不然我还要烧饭做菜照顾聋掉的爷爷。
到现在他俩终于不吵架了,日子也过来了。出国留学的时候,见到那些出身良好、举止得体、家境宽裕的女孩,我会隐隐自卑;但又想到我爸我妈居然从零开始,让我也过得和那些女孩一样,心情复杂,内疚却夹杂着自豪。
从小到大我没有被老师喜欢过或者关照过,从来只是个默默无闻的人,没什么才华,读书也一般般,说话害羞,有自闭倾向。
在上小学之前,我妈带我去体操中心,老师说我韧带和身高都行,但送进来的时间太晚了,结果我就去了少年宫学画画——不是现代的“虎妈”教导或被逼无奈,而是我很享受在白纸上画画的感觉。因为在外婆家从来没见过正反两面都是白色的纸,要写东西的话只有用外公捡来的香烟壳子,拆开来在里面写。
我上的小学很乱,上课的时候学生还弄哭过几个老师,毕业后陆陆续续听说有人偷东西、也有人结社打架进监狱了。小学毕业那年,美术老师推荐我去报美术特长生。考试时我很早就画完素描了,多出了一个小时,就在原画上自己创作。同去的同学看了一眼,后来和我说:“你这是干什么?成心不想去吗?”其实当时我还沉浸在自我感觉良好的“艺术创作”中,不过她说对了,最后我没被录取。
但,这彻底改变了命运。有一天吃着饭,我和我爸说:“我想去复兴中学,就是四川北路的那家。”他惊讶了:“为什么?”我说:“就是因为它是最好的,我想去。”
校长亲自面试,一向连音乐考试吹竖笛我都会紧张得手抖和岔气,那天却每个问题都回答得很满意。就这样,就像我接下去来到澳门、来到荷兰、来到爱尔兰、来到西班牙一样,带着股“无知者无畏”的劲头,我进了复兴中学。
十八岁前三次离家出走。“你只要拿到大学学位。”
读书这件事,对我妈来说就是,女人要有事业,不要走她的老路;对我爸来说就是,知识改变命运,让你拥有想要的一切。而对于在复兴中学七年的我,读书的真正意义,不过是完成爸爸唯一的要求:“你只要拿到本科学位。”
在这里,和我在以前的小学、以前的弄堂见到的都不一样。对我来说,每天坐97路来四川北路太让人激动,简直是每天到上海市中心逛一圈。有时候中午就巴望着铁门外面,想着长大以后我也要在下午三点的四川北路逛街,做个自由自在的大人。
复兴一周一次的数学考试是传统项目。一开始的摸底考,根本不是用“摸”的,简直把人扒光,连灵魂都不剩,我的分数往往只有个位数。回家后,我爸似乎有预料,他没有说什么。很明显,上了中学他已经不再管我读书了,也随着搬家我渐渐有了自己的房间,于是一关门,读不读书是自己的选择。我们家没有“补课”的概念,所以一有问题,我都是找爸爸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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