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没有能力过我不想过的生活

第36章


成长,就是与世界讲和,与自己讲和。一个平和的人,会去了解、体谅他人,不再为了证明一个观点而去否认、贬低和它不一样的观点。
那些来指责你、试图绑架你的人,即使是父母,也不需要强求他们了解你。就好像唱歌、跳舞、打桌球、开车一样,你越害怕,越是不去做,就依然保持在很烂的水平。当一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做自己,不去关照内心,不去问自己当下喜欢什么,时间久了,“为自己做决定”的功能也是会退化的;除非有重大的事情发生,打击太大,以至于摧毁这个人,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才会重建自己的精神家园。况且,当你让他们清醒了,尤其父母,他们真正懂你、肯定你的同时,必然也是对他们所经历的前半生的否定,那是一种多大的残忍!
所以,为自己而活,为自己做决定,是一种人生技能,要一直练习。
在北大做活动时,一个昔日学工科、如今研究生学法律的女孩问我:“工科是一种技能,现在,我很好奇,既然文史哲没用,那么为什么要读呢?”
她一问,大家都沉默了,好像有什么道理卡在喉咙,说不清道不明。现在,如果还能见到那个女孩,我会回答:“为了一种平和感。”日光底下无新事,现在所经历的,历史上都有,而喜怒哀乐的quota(配额),自古到今帝王将相、平民百姓其实都一样。天王老子睡觉的时候,再大的床也只睡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吃饭的时候,再多的美食也只有一个小小的胃。我们都会因为失去而悲伤,因为偶然拾回而惊喜,人和人,相差千百万里的只是看起来,其实我们都一样。
让每个当下决定自己的快乐,像是那个山西老太豪迈的一句,“这辈子我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为自己做决定。”
史神仙还说,十几岁的时候,每天都过得很慢,因为那时候经历的每件事都是独一无二的经验,你总是站在十字路口犹豫,但是下回遇到类似的事,也就有经验不犹豫了。
在这一点上,我却不同意。十几岁的确很重要,但是二十几岁更加重要。在过去,你只是生活在学校和家人的保护中,而毕业后二十出头的时候,进入社会,你就像是第二次从温暖的子宫突然被甩出,茫茫宇宙,广阔天地,你只能on your own(靠自己)的时候,人生才刚开始,一切正在重新洗牌。
或许,正是因为清楚如果现在不为自己做决定,那我会在不久的将来对许多事喊出“没办法”,所以我才会那么斤斤计较,一定要把自己与这荒唐无序的世界隔离,把自己保护完好。当我足够坚强、信念坚定的时候,也许是三十岁时,我能很好地把握自己,迷茫时也能迅速独立思想,找到立场,那才是跨出“自建温室”的时刻。
我突然对未来不那么消极,也不那么夸张地自信了
不以言举人,不以言废人。
有些事,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美丽。采访摄影师小树,他说:“你看那些美丽星空的照片,觉得很浪漫,也想去现场看看,可是一个摄影师拍摄时可能一点也不浪漫——等一整个晚上,在山沟沟草丛堆里,一股粪便味,苍蝇蚊子叮着你。”
有些人,并不会因为他做了某事,所以一定就成为了怎样的人。在大理采访一个辞职背包客,他说越走越迷茫,越走越偏激。当时还有个姑娘一起聊天,她来自高考大省山东,经历了苦过来的日子,她的梦想很简单,到上海工作,换上海户口,让孩子不会那么苦。本来以为一个行走天下,见识不同风景、不同人情的背包客会开明且通达,未曾想,他听后立刻进入攻击状态:“你的梦想怎么能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
青旅里,住满了那些绕地球一圈的人,给你讲许多瞠目结舌的故事,唯独青旅老板菜菜知道:“能够聊得来的真正旅者,每个月遇到一个,已经实属难得。”
不要因为那个人做着什么事,就把那人也想成你以为的样子。一模一样的事情,让不同的人做,因为境界不同,做出来的结果也是不一样的。所以,不要再问去西藏一定会净化灵魂吗,不要好奇为什么搭车客会有人做出卑鄙事来,也不要问辞职到底是一件多好、多了不起的事。
辞职一周年,我的爱好就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就是我的爱好,似乎过得还好。偶尔压榨自己,也偶尔放任自己,有时忙得不像话,也有时堕落得不像话。
完全独立的自费项目,没想象中那么艰苦,不是故意省钱,却没花几个钱。买得起机票,却欢欢喜喜选择硬卧,是因为赶飞机加上安检加上机场去市中心的车距,宁可火车一觉到天亮。软卧虽豪华干净,但几次三番碰到车厢的三口之家或者三个闺蜜,彻夜亮灯聊天打牌,人多势众,我也没得抱怨,睡不好又心情郁闷,倒不如硬卧睡上铺,查票换牌,睡前上厕所,猴子一样爬上去,到点就熄灯,安心睡到被早晨的广播叫醒。出门在外,贵的是住宿,可“交换梦想”的宗旨便是与陌生人一同生活,因此大半时间我住在采访者家中,和他家一起吃饭。越是小地方,当地人越热情,常常连车票都一定要帮我买好,见我拿出钱包来,硬是挡回去。这些人的好,我都记着,回到上海,也掏不出多少钱表示感谢,最珍贵的,就是给他们寄送些亲笔签名赠言感谢的书过去,并且说好了如果举家来上海,一定让我全权负责招待。
见了那么多的陌生人,我的“被迫害妄想症”有增无减。因为我的逻辑是,每次见到的都是新的人,人心难料,和战地记者一样,我在做一件危险的事,万一说错话,踩到对方雷区,激发了最恶的一面,说不定我就命丧他乡、尸骨无存了。因此,每见一个新采访者,我的防御指数都会重新满血。
我也发现,我根本不需要团队。以前试过采访带着别人,可结果发现,被访者见到陌生人通常会有戒备。虽然大部分被访者至少对我有了解,读过几篇文章,看过几张用三脚架自拍的疯疯癫癫的照片,可再带一个陌生人,采访很艰难。况且要到别人家里住,我一个人采访起来,进入状态更快些,并且可行性高得多。有一次,我本来联系好了在一个女生家里采访过夜,当听说我带着一个自称要保护我的男孩小助理时,女生立刻就反悔,觉得诸多不便,我只得半夜在外找房,徒增烦恼。
当然,在一个地方偶尔遇到一个刚刚好的“小助理”,认识地方、会开车、会摄影,一起走一段路也是经常发生的。另外,“交换梦想”还因为热情的采访者帮忙,有了奇特的体验——住在窑洞,真正的in the middle of no where(偏远地区),用了终身难忘的厕所;哈尔滨零下三十度,冻得耳朵要掉下来;在书店举办过不眠夜活动;在美国人家庭当过沙发客;在青旅做过公开活动;在咖啡馆一群陌生人讲十个小时故事……
很神奇的是,经常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有当地的学校社团、学生会邀请我前去做公开活动。“交换梦想”这个我开玩笑说是“见网友”的项目,我希望让不了解的人,并不是从只言片语的解释里了解,于是接受每一次校方或者个人的公开活动邀请。每次活动,我不知道会来多少人、来的是怎样的人。但是没有关系,来到了就上台说自己的故事、听别人的故事。在体验里领悟到“交换梦想”是个什么事情,去亲自见证身边有趣的人,知道向往的生活不仅仅在我们渴望的远方。
买我签名书的人,我不会草率地只签个名便寄了去,我会认真地写下对方的名字,以及希望我亲笔写的赠言。我知道我能有时间、有精力做这样一件温暖的事。在写的时候,我常读到很温暖的话语、很有趣的友情故事、私密的爱情语录、纠结的家庭悲剧。
有人留下一长串的阿拉伯文或者日文,一窍不通的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艰难临摹;也有人把书当作了礼物,送给肚子里面的宝宝,还预约了十年后让宝宝参加我的“交换梦想”采访;有人和我的书曾有过一段故事:在他们热恋的时候,她把书借给了他,现在分手了,他没有还,同一本书,她让我在书上写下一段让我都读着心痛的话,当作纪念;有人把书当作自己婚礼的特别礼物,让我写上感谢话语给几个朋友;有人把长长的爱情故事告诉我,希望用这本书向喜欢了很多年的女生表白,于是我就成为他的wing man(帮手),帮其写情书……
有人说:“你写文章就好了,没事搞这名堂干什么?”我只知道,在这阶段我做这件事很开心;我也知道,也许未来我再也不会有机会做这么温暖特别的一件事了。
我突然对未来不那么消极,也不那么夸张地自信了。我很淡定,淡定地就好像一个从农村来到珠海创业的男孩告诉我的一段话:
“我现在基本上不会跌落低谷了,因为理想放得很高,所以能怎么困难呢?难不到哪里去的。我想做一个引领变化的人,我知道用几十年看人类的发展太短了。人类文明从文字开始也才几千年,现在还是文明的婴儿阶段。文明也是在长大的,我们短短一世,做的贡献还看不见结果。但正因为看不见,所以我有一种革命的、坚定的信念。”
还想写点什么
五点,看看外面,天要开始亮了。
和阿辉一起看着黄浦江的时候,他说着自己的故事。其实我没告诉他,我从来都有一个梦想,对,是关于写作的——我希望在这样的时刻,江对岸失眠的人能读我的书,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我就很开心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