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伤花

第九十四章 将我们葬在一起吧


    “你见到他了?”淡如樱花的声音响起。安兮年丢了魂儿似的缓慢转身,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了羿,他正盘着腿素宁的坐在她的塌上等她。
    “年儿,过来。”羿冲她招了招手,安兮年神思恍惚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没有点灯的房间,羿散发着淡淡的珍珠般的清辉,他仿若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依旧是西羌那个温润而病弱的优雅王子。
    “羿……”安兮年坐到他的脚边,像很久之前那样,侧着身体躺下,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她的心饱受着煎熬,满目都是了无生趣的荒凉与寂灭,重伤的焰魔罗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的心每一秒都在剧痛:“若不是你,我也会被关起来吧?”羿知道她为什么难过,他轻咳了两声,微凉的手搭在她的肩头。
    “元祐已经得到了冰魄,没理由裹足不前啊。”羿的容颜静若止水,漠然的说:“冰魄离根,三日内就会化成灰烬,元祐要抓紧时间将它制成不老不死药。”
    “他要永生不死,那你的乌阴合凰怎么办?”
    “已经解了。”
    “解了?”安兮年微微抬起眼睫,心中的疑惑随着疼痛的涟漪层层摇晃着。
    “我刚离开宇文氏,就遇到了元祐,他替我解了乌阴合凰。”
    “那你为什么不回西羌?当真是为了看我的下场吗?”
    “因为……他解了我的一个蛊,又种下了另一个蛊,我再也离不开他。”羿的语气平稳温和,他抬起一只手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扣,安兮年坐了起来,神魂恍惚的看到他洁白的胸膛上血脉都呈现着诡异危险的冰蓝色。
    这个月份的雪特别多,没有风的召唤,自己就来了。月光下,羿的银发泛着苍白的寂寞。
    心很无力,泪划过面颊不阻止,是因为悲伤太盛,反而麻木了。
    “羿,我还有资格请求你什么吗?”
    “你想要我做什么?”
    “将我和焰魔罗葬在一起吧。”弯刀一样的冷月照着悲魂,今生她没有能力救他,那就和他一起死,永生永世她都追随他。
    下一世不要再有这么多的曲折和坎坷,就让他们做一对凡夫俗子,平淡安稳的相对一生吧。
    没有点灯的房间,她静静的流着泪依偎着同样薄凉的羿,现在,她已经彻底的碎了,一碰就落下细屑。
    她已然是一具行尸走肉,在焰魔罗抬眸看她的那一眼,灰飞烟灭。————————————我是分割线——————————————大雪,无声的下了一夜。
    明晃晃的清晨,羿穿好衣服,推开了安兮年的房门。
    “殿下。”候在门口的绿珠向他行礼。
    “她是楼兰人,将她埋在宫外的西南方向吧。”羿平淡的口吻。绿珠猛吸了一口冷气,冲进去一看,安兮年的身子已经冷了,大敞着的领口处有两道深深的洞,血迹已经干涸。
    “姐姐!”绿珠失声痛哭,触目恸心的跪在了她的榻前。
    “人都是会死的。”羿背对着满城的风雪,淡缓的说。
    “殿下……不是喜欢姐姐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绿珠泣不成声。
    羿苍白的面容映衬着素净的雪,整个人都犹如一阵青烟,他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了:“我爱过她,也恨过她,现在释然了。绿珠,送她走吧。”
    “是……”绿珠伤心的擦干眼泪,细心的帮安兮年整理好凌/乱不堪的衣裳。
    她早就将安兮年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可是羿才是她的主人啊!一匹缟素蒙住了安兮年的身躯,她静静的躺在棺木内,再也没有喜没有悲,数年后她将化作一抔尘土,随着风回到令她魂牵梦萦的地方。
    “去吧。”羿轻轻的咳嗽,犹如一株凌霜的水仙花。
    “等一下!”元祐的声音响起,他穿着兽白禅衣,外套着黑狐皮裘,腰间束着青玉带,他的长发绾起,正前方佩着一根黑色的鹰羽,他的俊颜妖冶,灼灼其华。
    “你吸了她的血?”元祐微微眯起眼睛,狐疑的轻抬起羿的下巴。
    “是的。”元祐凑近羿淡薄的双/唇,与他微贴:“我不是刚喂过你吗?”
    “七日内,我不必再饮血了。”羿的眼神很平静。他中的蛊每七天就要饮血,否则就会毒发,极其惨骇的死去。
    “你清楚撒谎的代价,是吧?”元祐抚过羿的侧脸,走到了棺木前,一把掀开惨白的缟素,安兮年散尽了温度,已经毫无气息了。
    元祐解开她领口的两粒盘扣,看到她雪白的脖子上果然有两道深深的咬伤,他又用手指去试探她的颈脉,真的不再跳动。
    “太师,求求你让姐姐入土为安吧……”不知道为什么,元祐的心一沉,他将缟素拉至安兮年的头顶,遮住了她已经失去了生机的美丽容颜,他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他想到了在集市上,她表情乖戾、语气夸张的说她伺候他的高堂、照顾他的弟妹,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而他却要狠心抛弃她。
    他的一生从来都没有那么的丢脸过,却也是第一次对女子有心动的感觉。
    他还特意算过她的命盘,紫薇命格,却混合了红鸾和咸池,红颜薄命,生命线却在断中绵长。
    “等一下!”像是惊觉了什么,元祐再次跨到棺木旁,他拿起安兮年的手腕,食指与中指轻压在她的脉搏上。
    主脉已经静止,那隐隐约约的微弱跳动是……喜脉!她怀/孕了!原来她的命象是这个意思,断中绵长,是指遗腹子。
    元祐略有不忍,轻轻放下了她冰冷的手腕,她是百年难遇的奇女子,可惜跟错了人。
    元祐来不及伤感,只剩两天的光景了,时间太紧迫,若是他炼不成不老不死药,可就前功尽弃了。
    思及此,元祐匆匆的离开了。羿松了一口气,原本苍白的容颜恢复了些暖色。
    “快去吧。”绿珠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挖着坑。直到一袭青衫的徐涯舟从天而降,他利落的塞了一粒小药丸进安兮年的嘴里,绿珠目瞪口呆,然后安兮年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绿珠更加目瞪口呆。
    原来,安兮年并没有死!徐涯舟落在元祐手里六个月,其实他早在三个月前便醒了,为了保命,他卧薪尝胆,靠假死药昏睡了三个月,直到元祐断定他再也无法清醒,将他带进宫,带给焰魔罗撇清嫌疑,他才看准时机逃了出来。
    羿咬了安兮年,造成她死亡的假象,徐涯舟又喂她吃了假死药以逃过元祐的盘查。
    她几乎流尽了血,却得以从百密一疏的天罗地网中脱身。安兮年远远的望着阴云笼罩的拓跋王宫,她知道有一个人可以救焰魔罗——宇文君霖!
    ————————————我是分割线——————————————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君霖步步为营、抽丝剥茧,几番惊心动魄,终于在梦珂的镶助下粉碎了南院大王的野心,收回了宇文的兵权。
    当他得知拓跋有难,当机立断义不容辞,亲率三百精兵夜以继日的赶去支援。
    死寂的拓跋王宫弥漫着肃杀的气氛,宫门内外机关重重、易守难攻、固若金汤,贸然的正面交锋只怕会打草惊蛇,难免一场恶战,挠头之际,安兮年却提出有一条密道可从玉芷峰上直通焰魔罗的书房!
    宇文的武士从密道直入王宫中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迅速占领了关押拓跋武士的囚牢,忍辱负重的拓跋武士被放了出来,一个个双目血红,杀声震天,誓要报仇雪耻!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羿白衣胜雪临窗吹笙,笙声不悲不喜,只有永恒的宁静,不远处刀刃相接的锋利仿若远不在他的世界里。
    “羿,快跟我走!”元祐抱着乌檀木盒撞了进来,乌檀木盒里是炼制到一半的不老不死药。
    “去哪里?”羿淡缓的转身,飘然兮若回风之流雪。
    “拓跋的救兵宛如天降势不可挡,跟我回姑师……”元祐话说到一半,忽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羿。
    羿轻轻的咳嗽,缓缓的收回了手。笙的十三簧管内藏了一把细长的匕首,羿在元祐毫无防备之下将那把匕首刺入了他的心脏。
    “你……咳……你要杀我?咳咳,杀了我……你如何能活?”杜鹃啼血猿哀鸣,并没有被刺杀的苛火,元祐的神色悲极。
    “因为我离开你也活不了,所以你没有想到我会杀你是吗?可是你知道吗,我与你是不同的,你千方百计的求不死,而我却求不活。”元祐明白了,他咳着血大笑起来,原来从一开始,驱迫羿来拓跋的就不是自己种下的蛊毒,而是他对安兮年的牵挂。
    元祐本有能力自救,可他却只是疯狂的大笑着,任鲜血染透衣襟,染透他艳如桃花的俊美容颜。
    在临死前,他深晦似海的望着羿,将黑檀木盒塞进了他的怀里。
    “冰魄我没有炼成,却可助你多活至少十年……”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了,你会不会难过?
    如果有一天你先走了,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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