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皇帝

第22章


天雨,妃匍匐饮檐溜而死。
  按:裕妃其时有孕在身,因为有孕,方得封为妃子,而客氏务绝皇嗣,所以裕妃一怀孕,性命就难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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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妃被幽禁幸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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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成妃被幽禁幸未死
  裕妃之死,亦见《明史纪事本末》及《甲申朝事小记》,所记皆同。在此以后,又有李成妃被祸,但幸而未死。
  成妃被祸,起于为慧妃乞怜。慧妃姓范,替熹宗生过一个儿子——熹宗三子皆不育,慧妃生的是皇次子慈然,慈然夭折,慧妃失宠。一夜李成妃侍寝,在枕上为慧妃讲好话。此时熹宗左右,莫非客、魏的耳目,第二天去打了“小报告”,客氏大怒,照对待裕妃的办法,矫旨革封,幽于别宫,绝其饮食。成妃有裕妃的前车之鉴,“预藏食物于檐瓦间”,经过半个月不死,客氏的淫威少杀,斥成妃为宫人,迁住大内西北的“乾西王所”。
  当时宫中最骇人听闻的一事,是客、魏陷害皇后,《明史·后妃传》:
  熹宗懿安皇后张氏,祥符人,父国纪,以女贵,封太康伯。天启元年四月,册为皇后。性严正,数于帝前言客氏、魏忠贤过失。尝召客氏至,欲绳以法。客、魏交恨,遂诬后非国纪女,几惑帝听。三年,后有娠,客、魏尽逐宫人异己者,而以其私人承奉,竟损元子。帝尝至后宫,后方读书,帝问何书,对曰:“《赵高传》也。”帝默然……
  按:此当是张后读《史记》,仅从这一点来看,可知是个了不起的皇后,关于她的戏剧化的结局,将以别篇记之,这里只谈“诬后非国纪女”及“损元子”。
  谈到客、魏所以能把熹宗包围得密不通风,为所欲为,必须先谈一谈当时帝后的住处。清朝的皇帝,自康、雍以后,很少住乾清宫,皇后则除大婚以坤宁宫东暖阁为洞房以外,平时绝不住在那里。明朝不同,依照传统规矩,帝、后分住乾、坤两宫,此两宫各有配殿,寝兴之所就在配殿内。
  乾清宫的配殿,在明朝万历以前,东为弘德殿,西为雝肃殿。万历十一年改雝肃殿为弘德殿,改名的原因不详,照我的猜想,大概由于张居正曾上《雝肃殿箴》,而此时正是张居正死后“夺官”之时,神宗讨厌张居正的“箴”言,连带也就讨厌雝肃殿这个名字,把东殿“弘德”一名挪了过来,原来的弘德殿则改名为昭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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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氏在交泰殿监视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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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客氏在交泰殿监视帝后
  由于明朝对外朝、内廷的区分很严,同时也不像清朝那样,军机大臣、南书房翰林、上书房的师傅都是“内廷行走”的差使,三品以上的大臣更有“赐吃肉”、“赐入座听戏”的恩典,得以深入禁闼,瞻仰九重,因此所记禁宫情形,多不甚清晰,大致凡说皇帝住乾清宫东暖阁、西暖阁云云者,都是昭仁殿、弘德殿之误。
  万、泰、天、崇四朝,万历、天启住弘德殿,泰昌、崇祯住昭仁殿。如万历曾召见辅臣于弘德殿;崇祯殉国前,手刃公主于昭仁殿,凡此都是信而有证的。所以会这样东、西交替着住,因为大行皇帝原住之处要停柩供灵——灵堂称为“几筵”,如是,光宗的几筵设于原住的昭仁殿,则熹宗自然只能住弘德殿了。
  坤宁宫在乾清宫北面,也有两座配殿,但无专门名称,只叫做“东暖殿”、“西暖殿”。皇后随皇帝行动,熹宗既住弘德殿,则张后一定住“西暖殿”。两殿遥遥相对,往来甚便。
  在乾、清两宫之间,有座“交泰殿”,渗金圆顶,规制与中和殿相同。交泰殿两翼有屋,“奉圣夫人”的“直房”就在交泰殿西庑屋内,地处弘德殿与坤宁宫西暖殿之间,正是一个最扼要的监视位置。
  既有所谓“奉圣夫人直房”,则客氏日常亦有公事要办,她的公事,就是管理宫女。明朝宫内,除太监有二十四衙门以外,另有女官的编制,共分六局,每局四司,永乐以后,名存实亡,只剩下“司宝”等四史,而御宝、御玺藏交泰殿,此为客氏所以在交泰殿旁有“直房”的由来。而其“职守”,实在是无所不管,管理宫女仅其小焉者也的一端而已。
  皇后怀孕生子则为嫡子,也就是所谓“元子”。历来皇朝都重嫡子,而以明朝尤甚,成祖为了夺位,甚至讳言他的外国血统,冒充马皇后所生。因此,客氏在“务绝皇嗣”的阴谋之下,张后即使与客、魏无忤,她的“元子”也是保不住的。
  客氏所用的“损元子”的手法,是使张后流产。明朝宫中既有假太监,则宫女必有私生子,自有一套处理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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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为张后捻背使其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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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宫女为张后捻背使其流产
  这一套方法从史书上去研究,可以了解其大略,原则上是尽快使其流产;真的把孩子生了下来,就是哺养,亦非太难。但不论如何处置,万变不离其宗的一个原则是:团结以保密。
  明朝宫女、太监在这方面的“团结互助”,我可以举明孝宗的出生为例。孝宗的父亲宪宗,年号“成化”,他受万贵妃的控制,较之客氏控制熹宗有过之无不及,所不同者,客氏与魏忠贤勾结甚密,而万贵妃比较孤立,如是始有孝宗。《明史·后妃传》:
  孝穆纪太后,孝宗生母也,贺县人,本蛮土官女,成化中征蛮,俘入掖庭,授“女史”,警敏通文字,命守内藏。时万贵妃专宠而妒,后宫有娠者,皆治使堕。
  按:“皆治使堕”者,无不治亦无不堕。这当然不能请教太医院,然则明宫精于此术,并视此不足为奇,都可以从此四字中想像得之。
  帝偶行内藏,应对称旨,悦幸之,遂有身。万贵妃知而恚甚,令婢钩治之。婢谬报曰:“病痞。”乃谪居安乐堂。久之,生孝宗,使门监程敏溺焉。敏惊曰:“上未有子,奈何弃之?”稍哺粉饵饴蜜,藏之他室。贵妃日伺无所得,至五六岁未敢剪胎发。
  按:程敏为金门人,《金门县志》有传。其后程敏泄此事于帝,孝宗得立为太子。“万贵妃日夜怨泣,曰:‘群小欺我!’”请试想,以万贵妃的势力,竟“日伺无所得”,则太监、宫女联合一致,何事不可瞒?以孝宗养至五六岁尚不为人所知,亦可想见宫中必有类似之事;如到十岁开外,则不妨冒充自外选入的小太监,就此在宫内当差。大和尚生小和尚,大太监生小太监,都未必无其事。
  至于宫中堕胎,不外用药物与手术,宫中的御药房,各种稀奇古怪的药都有,要配成一副堕胎药,不必外求。张妃的“损元子”,意料中必暗进堕胎药;而堕胎的手术,则有相当明确的记载。见于《甲申朝事小记》:
  客氏以乳母擅宠,不容后有子……张后有孕,暗嘱宫人于捻背时重捻腰问,孕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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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闲卅年后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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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投闲卅年后复起
  这个阴谋相当毒辣,出于阉党邵辅忠、孙杰的设计,而由一个自以为可死在魏忠贤之先的人来做凶手。
  这个人叫刘志选,浙江慈溪人。明朝从方孝孺、王阳明到张煌言,浙东不知出过几许耿耿精忠的名臣,只有这个刘志选是败类。他与叶向高是同年,万历中期,因为抗疏争郑贵妃册封一事,贬为外官,当合肥知县时,以“大计”罢归。按:明朝对于官员的考核,京官六年一考,谓之“京察”;外官三年一考,谓之“大计”。考核的结果分四种:称职、平常、不称职、贪污阘茸,依此四种结果,而有五种不同的处分:称职者升,不称职者降,平常者不升亦不降,而贪污者付法司,阘者罢归。又规定:“计处者不复叙用,定为永制。”
  明朝的人事制度是相当好的,所以世宗、神宗数十年不朝,政务能够照常推行;间或有奸臣严嵩之流卖官鬻爵,但只要贤者在位,此一良好的制度就立即可以恢复作用。因为明朝的人事制度最大的优点是制度的本身具有权威,考核可以不公,但既经决定,该如何便如何,不会破坏制度来迁就现实。因此,刘志选以阘茸罢归,在家乡闲了三十年。光宗即位后,建言得罪的人,相继起复,而他以大计丢官,格于“计处者不复叙用”的定例,独独向隅。
  其时叶向高奉召复起,由福建经过杭州,刘志选特地赶来招待这位老同年,游宴盘桓了一个月之久,叶向高为人虽正直,但处事也有圆滑融通的一面,到了京里,以首辅的资格,破坏成例,起用刘志选为南京工部主事。此时刘志选已经七十多岁了。
  大概是三十年赋闲赋怕了,所以刘志选老而复出,穷凶极恶,一心想向魏忠贤卖身投靠,起初是追论红丸案,痛诋孙慎行,魏忠贤大为高兴,升了他的官,召入京当“尚宝少卿”。在路上,他迫不及待地又上一疏,继续攻孙慎行以外,把他的老同年、且为举主的叶向高也牵涉在内。刘志选固为忘恩负义,无耻之尤,而叶向高亦是自作自受,君子行事,万不可徇私坏法,如叶向高者,足资殷鉴。
  这一来魏忠贤更赏识他了,第二年把他调升为顺天府府丞。照定制,府丞为府尹之副,兼领学校,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首都特别市副市长兼教育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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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魏不容熹宗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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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客、魏不容熹宗有子
  “捻背”不是捶背,即俗语所说的“提筋”,活络筋骨,以去疲劳,属于推拿术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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