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

他淡淡说：“这个先放一边，到时候我来想想办法…保温箱放我这里吧，我的私人空间和实验室都独立在军部系统之外，别人也进不来，你就把我这儿当成是育幼园。”
    “哦，知道了。”李维不舍得，但也知道拉塞尔的建议是最好的。毕竟大毛二毛的身份目前还见不得光，且还没有出世之前，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他自己也要顾着学业，再过几个月又得参加集训，说不准连儿子正式出生都赶不上…
    “对了，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破壳？”他抬头问拉塞尔。
    拉塞尔犹豫了一下，说：“自然要等完全成熟，现在他们内脏都还没分开呢，总得再过三四个月。”
    李维没发现他神色上的异常，噢了一声之后在心底盘算，人类要怀胎十月，这龙人虽然是卵生，就时间上看来似乎也差不多…马上就要放假了，假期三个月，再加上现在剩下这半个月，只怕根本等不到他开学返校…他还是看看要不要假期就留在这里算了。
    也不行，伊萨那小东西一向黏他，要是假期还不回去肯定哭闹得厉害，再说他对伊萨的身体也不放心，怎么也得回去一趟看看。
    “拉塞尔，我请你帮我查的那事儿怎么样了？”
    紫发的研究员闻言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道：“怎么突然响起问这个？”他想了想，转身从客厅的一个角柜里取出一份纸质文件，回来递给李维：“你自己看吧，用我这里的仪器能检测到的也就是这些，另外我也走军科所这边的门路查了一些东西，全部都在里面。”
    李维伸手接过，打开一页页的看，越看脸色越沉，脑袋是突突的发疼。
    他和霍尔当初对伊萨身世的猜测竟然都错了。当初送伊萨去私人卫生所检测，因为设备限制，只能检测出伊萨的基因是第一代基因修复过的结果，且质量很高，所以推测他的生父应当是帝国顶级的基因者，又因为在他的基因序列中检测出不同寻常的未知物，所以推测他的生母或许是来自系外的类人型外来者。
    可是他面前的这份检测报告中显示，伊萨之所以基因序列面临崩溃危险，是因为他的身体里含有大量变异物质，有些和基因修复药剂很类似，有些则成分不同，就像是一个容器里同时盛放了太多太杂的液体，有些相溶有些不相溶，最后导致沉淀发生，甚至生成有毒有害气体。现在伊萨的身体在众多化学元素下出于微妙的平衡状态，只要这个平衡稍有打破，那他的身体就会出现问题。
    “根据这份检测报告，再加上他在被送入育幼院之前的档案，我觉得他很可能就是一些秘密实验室的废料，最后不知怎么没有死，反而好好的被送到了育幼院里，然后你就决定收养他。”
    “你怀疑这其中有什么因果联系？”李维摇摇头：“之前的我不清楚，不过我想收养他不过是一念之间，去那间育幼院也是偶然。”
    他盯着报告又看了看，心里觉得很沉重。原本还以为伊萨的身世有什么隐情，但不管怎样，总算生命还有个源头…可如今再看，以后等伊萨懂事了，还得想法子编个幌子糊弄过去，像报告上的这种身世实在太不堪，不知道反而是好事。
    “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要是万一他身体突然出现什么状况能挡一挡的。”
    拉塞尔摇头：“这我可没办法，检测报告再精确，也没有药剂样本。”
    李维不由露出几分失望的神情。
    拉塞尔见状也无能为力。他还没有说的是，伊萨很可能是实验室里的龌龊产物，他身体里的那些基因药物不是直接进入体内，而是通过遗传留下的，更加复杂…其实中央城里有什么实验室他都清楚，自从莱比斯陛下登基后下令禁止进行基因药物的研究，所有研究基因药剂的实验室都被迫关闭了。
    目前要说还打这方面主意的，也只有格雷德那个老东西，就是不清楚他究竟把实验室建在哪里，到了什么规模…还有他最想知道的那件事。
    “我舀你的通讯器联络赛斯和约翰让他们来接你，你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他叹口气，叮嘱李维：“小心格雷德的耳目，要是引起他的怀疑就不好了…还有，这段时间注意身体清洁，最好休息几天，我给你准备了几样外用喷雾和栓剂，记得自己上药。”
    “知道知道…”李维嘴上嫌烦，不以为意的，到底还是没敢舀儿子冒险，只得在他的搀扶下回去房间换衣服准备等赛斯他们一来就回学校去。
    一个小时候，他依依不舍的和儿子告别，得到了两枚小蛋绕圈圈回应，走的时候一步一回头。按说他也是当爹的，但可能是因为孩儿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只觉得眼前看不见儿子心里便空落落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老是发慌。
    “我什么时候再来看他们比较好？”他忍不住问拉塞尔。
    拉塞尔也有些不忍心，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放假前只能再来一次…不然九月份你可以提早一点过来，正好能赶上他们从蛋里头出来。”
    李维失落的点点头，和拉塞尔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出来他才发现，这套一居室原来是嵌在实验室里的套间，门的位置从实验室看不过是一堵金属墙面，再加上实验室一层一层的密码门，可谓是毫无缝隙可钻。
    “你这儿到底几个房间？”
    “问这个干什么，赶紧出去。”拉塞尔不自在的转移话题，把他往情节通道赶：“快点，还有人在车库等着你呢。”
    果然有鬼。李维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好心情的哼了一声往门口走…刚刚在房间拉塞尔直接给他塞了一个栓剂，虽说□的疼痛一下缓解大半，可是走起路来就不是那么便宜了，总是不自觉地夹着腿拐。
    拉塞尔只和约翰说李维是身体有些旧伤，昨天给他做了小手术需要休息几天。他目送车子缓缓升上地面，从通道吹进了沙漠干热的风，夹带着大量的细沙扑在脸上，刺眼的光让人不禁恍然。
    他转身回到居室里，坐在客厅餐桌的椅子上看着保温箱，眉头微微蹙起。先前李维问他蛋还有多久才能孵出，他说是三四个月…正常情况下自然如此，但他之所以犹豫，是在考虑要不要使用药物延长龙崽出壳的时间。这样的话，就有更多时间争取让亚伯兄弟见上这两个小家伙一面。
    南北方何止是地理位置上的遥远，彼此防卫之严密，恐怕是他们难以想象的。他说他有办法，其实也都是拣好听的，如果可以，他也想要见克劳德殿下一面，不然当初他就不会想方设法帮亚伯兄弟逃离格雷德的抓捕，也不过为了卖克劳德殿下一个人情罢了。
    岂料事与愿违…
    拉塞尔深深的叹口气，伸手触了触略带温度的水晶玻璃壁，那枚分外活泼的赤红色小蛋打着旋儿凑过来，贴在玻璃壁上，这么近的距离已然可以看见卵膜里小家伙些微的动静。李维对龙人的构造本身便不熟悉，自然看不出来门道，他却专门研究过，小家伙动的是尾巴尖尖，大约只有小拇指甲盖那样粗细，隔着卵膜呈现红嫩嫩的色泽，因为蜷缩的礀势挨着圆圆的脑袋，时不时翘一下，精神的很。
    如果不是因为国家的问题，李维和亚伯兄弟都在这边，那么几个月后，这两个小家伙就会顺利的从蛋里出来，再过几个月，初次变回人形。
    他小心的抱起保温箱，把它放进自己的卧室床上，然后转身走出居室，打开旁边同样一扇隐藏的门，竟然也有一个和居室差不多大小的空间，静幽幽的，响着微微的水流声。
    哗啦————
    耳边突然响起水声，拉塞尔只觉得眼前一花，脚下被什么一拽，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往前滑倒，然后在落入水中的一瞬间猛得跌进一个宽阔冰凉的怀抱，巨大的力道勒紧腰间，气促的呼吸吹拂在耳畔。
    “艾萨克…！”拉塞尔呛了几下，闭着眼狼狈的伸手去推那个胸膛，却被对方反手捉住，笼在手心。
    “爸爸不乖…不给我送吃的…”冰凉丝滑的男声悦耳至极，带着委屈的抱怨回荡在静谧的空间里。
    拉塞尔挣扎的动作一顿，有些愧疚的靠在对方怀里，任由一只掌心微凉的大手拂开湿润的额发，然后一个温润的触感落在额头。
    他眨掉睫毛上的水珠，便看见面前肤色洁白，肌肉结实的胸膛，再微微抬头，金色的发丝如同融化的黄金一样耀眼奢华，虽然在水中，却似没有沾湿一样，丝丝分明的自宽阔的肩膀垂落，荡漾在水中，缠绕在自己身上。
    抱住他的青年拥有极为夺目的美貌，眉目深刻俊美，金发金眸，身材修长挺拔，而在沿着青年结实紧致窄腰而下的，却是一条颀长的线条流畅的纯金鱼尾，光润洁净的金色鳞片巧夺天宫的紧密排列，由腰间细鳞到臀部大腿舒展开的圆形鳞片，以一道完美的弧形收敛，最后绽开一朵如同金色华纱的尾鳍。
    拉塞尔的个头并不矮，但被如此抱着，也只及雄性人鱼的胸膛而已。他仰头凝视着自己养大的这条人鱼，不知道多少次为对方那种奢华精致到极点的无暇美貌惊艳，心里却有淡淡的惆怅。
    人鱼长得也太快了，他都来不及体会一下当父亲的感觉呢。
    “拉塞尔…”人鱼艾萨克不满他的出身，修长的手臂绕到后面捏了捏研究员圆润挺翘的屁股：“还玩之前的游戏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