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

三从老祖宗们那里传下来的至理名言真是经典。比如这句：无巧不成书。
    只三个巧合，就扼杀了安黛全身心投入的初恋。
    一天晚上，睡觉前安黛发现自己的钥匙弄丢了，她隐约记得白天曾在教学楼区的花草长廊上坐过一会儿，疑心是掉在了那儿，就下楼去找。
    快打熄灯铃了，校园里慢慢沉寂。
    那儿没有路灯，她扶着一根柱子摸索着往前走。
    忽然，前方黑暗中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安黛一惊，连忙扶着柱子站定，侧耳凝听。
    “对不起。”一个低低的女声，听起来有点耳熟。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是一个浑厚的男声，声音急躁。
    然后没有了声音。
    半晌，那个男生问道：“就因为那个穷小子，对不对？你天天呆在编辑部里就是为了他，是不是？”他力竭声嘶，安黛想像他在用力摇晃对方。
    “对不起，这不是勉强得来的，我不能再骗你。”那个女声说完，安黛心里猛地一跳，她已经听出是谁。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有脚步声从长廊那头传过来，安黛慌忙躲到柱子背后。脚步声渐去渐远，那个人出现在路灯下，背影高大魁梧，有点像学生部长雷木天，这段时间常常出现在肖雨菲身边的人。
    安黛静静地呆着，虽然并不是有意偷窃别人的隐私，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呆了一会儿，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她走得很慢很沉重。
    她经过安黛身边，一直走到远处的路灯下，站定，静静地看着前方。
    她的背影传递着一种优雅的寂寞，果然是，肖雨菲。
    “那个穷小子”，难道是……安黛脑子里转着这个问题，半天没有动。
    肖雨菲也走远了，安黛从柱子后面出来，这才发现脚脖子酸痛。
    第二天下午，安黛在从图书馆出来遇到肖雨菲，两人相视而笑。
    她的目光依然沉静如水，安黛的目光却止不住地多了一分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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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黛常常看到文学社编辑部里，只有她和周咏在，两人都没有出声，各忙着各的事情，安静和谐。
    安黛几乎失了进去的勇气，他们三个人在一起会让她无端地觉得气氛怪异——不知为何反倒感觉自己像个第三者。
    “那个穷小子”“那个穷小子”，这句话在安黛大脑中挥之不去。他指的是周咏吗？魔由心生，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老天爷好像知道安黛的想法，很快用一件事情揭晓了谜底。
    金秋时节，杭州植物园一年一度的菊花展又拉开帷幕。班上集体派票，安黛自然不会错过，星期天下午拉了周咏一起去看，他只有这个下午有空。
    好一场盛大的视觉盛晏！大小不同，形状各异，颜色相殊的各种菊花傲霜怒放，竞斗芳菲，生机勃勃，纵是秋天，却胜似春日。自小生活在小镇的安黛哪看过这般壮观美丽景色？她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每到一处都要啧啧称赞一番，周咏笑而不语，一路任由她拉着往前。
    植物园精心布展，充分利用场地优势，在壮观的背景幕布下，采取色块集中和点、线、面相结合的布置手法，以组字、立体造型等形式突出观赏性、艺术性、人文性的特点，或汇聚成面，或连排成线，或立体成形，营造出流光溢彩的美景。
    每一处布景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什么“金鸡报晓”“火树银花”“飞流直下”……安黛又不由得为设计者的独具匠心而赞叹不已，真是生动的一课，她从中看到了枯燥的园艺理论在实际中营造出的绮丽美好。
    他们绕了一圈，又回到门口，准备从正门出去，这边乘公气回学校方便。这个景点名为“龙腾盛世”，两条巨龙用两万余盆*花装饰，从龙头这边望过去见首不见尾。龙头之处风水好，在龙头处拍照留念的人很多。
    安黛逮到一个长椅空位，连忙坐下来歇口气。
    低头去揉脚踝，抬头，只见周咏对着前方发愣。
    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肖雨菲拿着一只相机正对着长龙左拍右拍，她的身后是传说中的那个男友。
    似乎心有灵犀，肖雨菲也向他们看过来。
    “安黛，是你们啊。”然后向她招手：“过来帮我们拍张合影，好吗？”
    安黛过去，让周咏给她占着位子。
    拍完，肖雨菲又让她的男友给她们俩拍了几张，然后说：“你叫周咏也过来吧，我给你们也拍几张。”
    安黛招呼周咏过来，他连忙向她摆手。
    安黛跑过去拉他：“来嘛，我们还没一起照过相呢。”他坐着不肯动，安黛就嘟起嘴使劲拉他。
    终于拗不过她，两人站到巨龙前，安黛依偎在周咏身边笑靥如花，周咏满身的不自在，肖雨菲掐了几次才捕捉到一张自然一些的。
    安黛凑过去一看，不由得笑弯了腰。
    然后肖雨菲的男朋友非要请客，一起去吃晚饭。
    从饭馆出来，已是华灯初上。肖雨菲对她男朋友说：“你回去吧。我可以和安黛他们回去。”
    等他上了车，三人慢慢向前走，安黛看到三个人穿的都是跑鞋，忽然心血来潮，说：“要不，我们走回去吧。”这里离学校只有两站多路。
    “好哇。”肖雨菲兴致也很高。
    周咏笑笑，没有作声，算是默许。
    安黛不由得又想起雷木天说的“那个穷小子”，她这样高兴，是因为……周咏吗？
    这样一来，她的话就少了很多，另外两个根本不再说话。于是非常安静地走了一段路。
    离校门已经不远，安黛闻到臭豆腐的香气，她肚子里馋虫又蠢蠢欲动，她说：“我们去吃臭豆腐吧!”
    另外两个不约而同地摇头。
    “那，你们慢慢走，我到前面去买。”安黛说完，就向前跑。
    周咏在后面叫：“喂，你慢点，小心车子！”
    安黛跑到卖臭豆腐的摊子前，还在微微喘气，就听到后面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一声长长的尖叫：“啊——”
    她转过身去，看到车灯强光下的一幕：肖雨菲猛地推开了身边的周咏，车子将她撞得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落地时的那声闷响让安黛心里一悸，然后心脏咚咚地狂跳起来。她转身拔腿就跑，腿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待她跑到，周咏已经翻过肖雨菲的身子，只见她左侧脸上血肉模糊，殷红的血像蚯蚓一样从她鼻子里和耳朵里流出来。
    “雨菲，雨菲！”周咏的声音在发颤，然而她什么反应也没有。他抬头对司机吼道：“快打110啊你！”
    司机也被吓傻了，听到周咏的吼叫，这才掏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拨号，安黛隐隐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酒气。
    她在肖身边蹲下来，又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忙掏出手机打120，手指也抖得不听使唤。
    “肖雨菲，你不能死啊，雨菲！”周咏紧紧地抱着她，眼泪从他脸上淌下来，滴在她脸上。
    旁边围观的人中有人说：“小伙子，快送她上医院吧！”
    有热心的人帮着拦车，周咏抱着肖雨菲上了车，安黛也跟着坐了进去。在一片闹哄哄的慌乱中，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听到周咏焦急的声音：“雨菲！雨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