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楼台烟雨中

“江湖上已流传出商永茗在庐州丧命的消息，可是八卦刀的下落并没有被提及，眼前这人带着商永茗的兵刃，却无法推断到底是夺了兵刃的凶手，或是商永茗的家人。”钟奕继续一字一句的说道，如同是在读拟好的稿子一般。
    黄琰笑笑说：“若是八卦门的人前来寻仇，又岂会丢下商永茗的遗物八卦刀扬长而去？依我看这死者更像是八卦门的弟子。”
    尹良也在思索，自己是杀商永茗的凶手，当时在擂台上并无人去夺这兵刃，几乎可以认定这青年是商永茗的亲友者门徒，但是他却搞不懂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金陵，莫不是自己行踪败露？可又是什么人出手杀掉这二人呢？天怒门中应无此等高手，而这凶手又是什么立场呢？尹良苦思不得其解。
    “看这伤口我突然想到一个人。”钟奕突然将声音放低了些许，贴着黄琰的耳朵说道：“可曾记得两年前……”
    “我知你所指的是谁。”黄琰道，“但若真的是他，事情只怕就不简单了。”
    钟奕微笑道：“我倒想会会那人！”
    黄琰摇摇头，对那两个捕快道：“此案案情复杂，便交由大理寺处理吧，还要劳烦二位到大理寺衙门通禀一下。”
    两个捕快得了尹良的银子，这麻烦的案子又被大理寺要了去，心中欢喜得狠，忙施礼离去。
    黄琰又对钟奕道：“钟奕，这案子由你来追查吧，回头先去寻来枢密使府上的管家认认尸体。”说罢便要上马离去。
    尹良忙阻拦道：“黄大人这一身尘土，必是舟车劳顿，不如一同进店来吃些便饭，喝几杯薄酒，也让我等略表感激之情。”
    黄琰略微思索一下，笑道：“也好，不过大理寺的官差尚未赶到，还请何掌柜派得力的伙计看护好现场，好让钟奕也能与我们一同用餐。”
    黄琰乃是大理寺第二号人物，在金陵也算位高权重，今日竟痛快的应允尹良之请，让老何颇感意外，忙吩咐伙计准备好酒好菜，又安排了五六个伙计，看管好两具尸体，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酒楼门口发生凶案，店内饮酒吃饭的客人早已悉数被吓跑，倒也落得清净，老何便直接在大堂中安排了一张大桌，请黄琰、钟奕坐了上座，代岩、尹良、沙郁三人作陪，自己在一旁照应着。伙计很快将酒菜端上，钟奕并不饮酒，要了一壶龙井自顾自的饮用，黄琰却见杯中花雕酒还不错，未待他人说话，便端起杯子，对着尹良笑着说道：“这第一杯得敬虹阳镖局尹镖头一杯，庆贺尹镖头在庐州擂上大发神威，击败八卦门商永茗门主。”
    尹良听闻，浑身一抖，险些将碗筷碰落，去硬撑着答道：“黄大人，说笑了，我自幼便未听过有什么虹阳镖局。”
    黄琰望了在一旁窃笑的钟奕一眼，又对尹良说道：“天怒门整日里鬼鬼祟祟的以为自己行动很诡秘？可是每次都要派出十余人去行动，有时甚至数十人的排场，又岂能不走漏风声？”
    尹良听闻黄琰连天怒门都说了出来，也只得默默点头承认。黄琰又道：“你也不必惊慌，我们都是为朝廷办事。我只是想问你在庐州之时，可曾见过在门口毙命的那二人。”
    尹良摇头，道：“八卦门的门人弟子众多，我实在未曾见过，依黄大人的意思，这二人是庐州来的人，可他们来此是为何故？”
    黄琰道：“你我同桌饮酒，就别黄大人这般称呼了。你不必担心，这二人应该不是寻你来的，若天怒门中有八卦门的眼线，商永茗也不至登台毙命，这二人到金陵，十有八九是为寻求庇护而来。”
    代岩道：“既非来寻尹良，我们也可稍稍宽心，不过商永茗虽已毙命，八卦门的势力却依然庞大，他们为何要来金陵寻求庇护，杀他们二人的凶手，却又是何人？方才在店门口，听闻钟大人…呃，钟奕兄弟已经有了推断，说凶手可能是‘那个人’，这话倒让我们如在云里雾里。”
    黄琰呵呵笑道：“也并非什么不得了的机密，只不过一切都是推断，街上又人多口杂，传扬出去十分不妥。代岩兄弟对此好奇，我便讲与各位听听，对错与否还需各位自行鉴别。”黄琰顿了一下，喝了一口酒，又继续说道：“在江湖上有一位人称‘剑圣’的绝顶剑客，名为萧殷龙，在玄武名人榜上排名第二，这个名字几位应该早有耳闻吧。”
    沙郁抢着道：“这我知道，当今的玄武名人榜中，剑圣萧殷龙是排行第二、十三郎王延政第一、巴蜀剑神柳清涵排名第三，与他们相比，排在四十位开外的商永茗却又不值一提了。”
    黄琰点头道：“沙郁说得一点不错，这位剑圣原是契丹贵族，机缘巧合之下练得盖世剑法，后仗剑江湖，也做了不少善事。两年前萧殷龙来到我大唐，感怀于先帝李昪励精图治，保境安民，却时常要受到中原晋国和南方闽国的袭扰，因此萧殷龙怀着悯人之心投到先帝麾下。先帝也爱惜萧殷龙之才，数次与萧殷龙触膝夜谈，不到半月便封萧殷龙为太子太傅、讨逆大将军，择日启程征讨闽国。当然这些都是官场上的传言，萧殷龙到底是因为什么到我大唐求官，我也并不清楚。”
    尹良点头道：“萧殷龙虽然在江湖上名声极佳，但说为了解救大唐的黎民百姓于水火而官拜大将军，又去讨伐闽国，这与其初衷相差甚远，确实也难以自圆其说。”
    黄琰接着道：“不论如何，萧殷龙武艺高超，足智多谋，又能得到大量江湖人物的协助，由他领兵征讨闽国，本可与闽国那不可一世的十三皇子王延政一较高低，可事与愿违，正在加紧筹划拜帅仪式之时，却有一名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来向萧殷龙挑战，萧殷龙名声在外，每日里慕名向他挑战者不计其数，绝大多数都会被他的拒绝，这白衣少年也不例外。可这白衣青年十分执着，几次三番的前来挑战，萧殷龙仍是不允，最终那白衣少年杀了萧殷龙府上的管家，这才逼得萧殷龙接受其挑战，其时我正在大理寺任推丞，恰巧接触到了那管家的尸首，死状与门外那二人如出一辙。”
    沙郁好奇道：“那么后来比试的结果如何呢？”
    黄琰轻描淡写的说道：“二人比试了十余招，白衣少年在萧殷龙的脸上留下了一到剑痕，便收剑离去，萧殷龙追问其姓名，那白衣少年只留下一句‘月夜飘雪’便飘然而去了，此后萧殷龙羞愧难当，辞去了官职，隐居市井，再也没了消息。”
    黄琰讲完，众人皆不再言语，心中只余下无尽的唏嘘叹惋，剑圣何等英雄，却仍不免受挫，众人对浮云般的虚名也都看淡了些。
    不多时，门外有官差进来禀报，原来众人饮酒这段期间，大理寺的官差和仵作早已验罢了尸首，此刻已收拾妥当，请示黄大人是否可以将尸首拉回衙门。
    黄琰应了一声，起身拱手道：“承蒙款待，实在是打扰了，我等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这便回衙门了。”说罢便携钟奕率领众官差离去了。直到官差们走远后，尹良才摇摇头道：“不知是福是祸啊！”而沙郁却在一旁自言自语道：“当真是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