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怨灵

    所以，她现在不敢再动，如果真的是梦，那就永远不要再醒来了。
    宁思倩的发丝摩挲着七夜的侧脸，他习惯性地将她的乱发挽起，轻轻梳理。
    “小倩。”
    “恩？”宁思倩把头靠在七夜的肩上，让他能更加容易地把玩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不问问我是怎么回来的？”七夜默默地感受着肩膀上的温暖。
    “这不重要。”宁思倩笑得陶醉不已，“重要的是你真的回来了，不是吗？不过——”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很乐意听哦。”
    七夜轻叹了一声，无心隐瞒宁思倩什么，“是阴煞鬼王，他救了我。”
    “什么？！！”这太出意料之外了，宁思倩一下子站直身子，“阴煞鬼王？！！”
    七夜点点头，目光看向远处，“是的，是阴煞鬼王。”
    当他恢复意识，发现自己竟躺在阎罗的面前之时，阎罗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正文 第四十章
    “幸好你醒了，阴煞的苦心没有白费。”
    阴煞鬼王？
    七夜不明白。
    阎罗适时地解释着，“阴煞放弃了镇元灵珠的力量。七夜，你应该知道吧，镇元灵珠能够摄散一个人的心魂，然后再凝固他的魂魄，使他重生。阴煞把镇元灵珠的力量让给了你，所以，你不用魂飞湮灭了，你的魂魄已被凝聚，只要再修炼恢复一段日子，就可以重生。”
    阎罗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七夜还是不明白，“那阴煞鬼王呢？”
    “他？”阎罗苦笑，“他自然是魂飞湮灭了，他的灵魂已经飘散到了阴曹地府的每个角落，魔神预言上不是说了吗？‘君魂入阴曹’，只不过这个‘君’指的不是你，而是阴煞，又或者说，他顶替了你的位置，代你接受了月神的惩罚，算是对你的补偿吧。”
    “可是，为什么？”七夜不懂，阴煞鬼王怎么会转变得如此迅速，如此，不可思议？
    “因为他不想重生。”阎罗慢慢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他在重生之前硬要问我究竟是谁为了他炼制了镇元灵珠，我拗不过他，只能实话实说，于是，他决定留在地府陪伴那个为了他永远不能见天日的女鬼，虽然，在他以前的记忆里，并没有孟婆这个人。”
    想起阴煞鬼王知道真相之后，脸上震撼的表情，阎罗庆幸，他终于看到了他的弟弟内心深处的一丝丝柔软。
    七夜勉力起身，“他们相爱了？”
    阎罗摇摇头，“或许是爱情，或许是感激，或许，阴煞只是单纯地不想欠孟婆的人情，谁知道呢？”他耸耸肩，“总之，阴煞注定要和孟婆一样，永远留在地府了。”
    “不对。”七夜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遗漏了，“即使镇元灵珠能将我的魂魄重新凝聚，但我的肉身呢？怎么回来的？”
    阎罗淡淡笑了笑，“七夜，你真是太仔细了，想骗你实在是不容易，你去那儿看看吧，”他一拂袖，阎罗殿的某个角落突然亮了起来，一个女子的身影在亮光之中浮现。
    “母后？！”七夜大喜，快步跑过去抓住女子的双手，“母后，你，你恢复形体了？！”
    阴月无言，只是轻轻叹息。
    七夜觉得阴月的手好冷，他想了想，忽然变了脸色，“母后？！！你的身体呢？！！为什么只剩下魂魄了？！！”
    阴月怜爱地看着七夜苍白的脸颊，微微摇头。
    “我明白了。”七夜退开小半步，“母后，你为了重新恢复我的肉身，耗尽了自己500年的魔功，你……你已经死了……对不对？！”
    阴月终于开口，她笑道，“阎罗刚才告诉我，说我已经彻底摆脱了魔性，只要抛下心中的挂碍，就可以投胎为人，不用再做树妖了。怎么了？七夜，你不恭喜母后吗？”
    七夜一咬牙，决绝地转身，“我把肉身还给阎罗！！”
    “七夜！”阴月喝道，“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母后，你就站住！”
    七夜的身体一僵，不由自主地站在原地。
    “果然还是听我话的好儿子，”阴月放柔声音，慢慢走近，“若无彻悟心，人间情难报，这是魔神预言的最后两句。七夜，阴煞已经彻底悔悟，你也应该好好修身养息，人间还有最真挚的感情在等着你。母后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你能够快乐。更何况，你最爱的人还在人间等你，你不想她吗？”
    七夜握紧了拳头，浑身发抖，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阴月走到七夜的身后，轻轻抱住他，“去吧，七夜，回人间去，为了母后，你要抓住自己的幸福，你幸福了，母后就能抛下一切，重新投胎做人，这是件好事啊，你想想看，有哪个妖精不想做人呢？不要耽误了母后投胎的时辰啊。”
    “是，母后。”七夜闭上双眼，不想让阴月看到自己在眼眶中滚动的泪水，“儿臣知道了。”
    “太后好伟大。”宁思倩感动得都快哭了，“她真的好爱你啊。”
    七夜转身看着宁思倩，是的，母后是爱他的，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他能幸福，只是，他还有幸福的可能吗？
    宁思倩被七夜的目光看得心慌起来，不由得问道，“七夜哥哥，你怎么了？”
    “小倩，”犹豫着，七夜还是问出了口，“这四年来，你过得好吗？”
    他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好？还是不好？
    宁思倩的笑容僵了一下，她该怎么回答呢？说好，那是自欺欺人，说不好，又怕七夜自责。
    七夜握住宁思倩的双肩，脸色凝重得就象等待最后的宣判，“小倩，告诉我，你过得好吗？”
    宁思倩低下头，不敢看七夜的眼睛，小声道，“我……我很好……”
    很好吗？
    七夜只觉眼前一片灰暗。
    原来，小倩真的过得很好。
    那么，自己不应该再打扰她的生活了。
    七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重复，“好？那就好……你过得好就好……我放心了……”
    宁思倩觉得七夜的声音有异，她愕然抬起头，“七夜哥哥？”
    七夜放开宁思倩的肩膀，他用力呼吸着，让自己的话能说得顺畅一些，“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回来看到你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我走了，你保重。”
    走？！！
    宁思倩瞪大了眼睛，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七夜哥哥又要走吗？！！为什么？！！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不！！不行！！！
    生离死别的滋味一次就足够了，她不想再来第二次，她承受不了！！！
    “七夜哥哥！”
    宁思倩的呼唤让七夜的脚步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停留，咬牙继续走。
    “七夜哥哥！你要再离开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什么？！！
    七夜大惊转身，只见宁思倩正在往栏杆外面爬，冷风呼啸，她羸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你疯了！！下来！！”七夜几步冲了过去，将宁思倩拦腰抱进怀内，失控地吼道，“你在胡闹什么？！！！”
    “是你莫名其妙！！”宁思倩用力捶打着七夜的肩膀，什么激动？什么平静？见鬼去吧！！！她现在只想哭。
    “你到底什么意思？！！一开始不认我，现在我认出你来了，你又要走！！你走之前说的话我都做到了啊，我有好好地吃饭，好好地睡觉，好好地生活，你为什么还不理我？！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走，呜……”
    我为什么要走？因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不爱我了。
    小倩，难道这还要我亲口回答你吗？！
    七夜默然将宁思倩放下，宁思倩却紧紧地抱住他不放。
    “我不准你走，我不准！！！”宁思倩哭得伤心不已，泪水片刻间便打湿了七夜胸前的衣服，“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约会的时候，我说的话吗？我只有你了，如果你哪一天厌倦了我，我一定会死掉的……”
    “我没有厌倦你。”七夜叹息着搂住宁思倩，“我怎么可能厌倦你呢？”
    “可你现在不要我了！”宁思倩抬起头，委屈地控诉着，“那你说啊，你没有厌倦我，为什么不要我？！！”
    七夜眉头深锁，小倩哭得那么伤心，难道她还爱他？可是——
    “小倩，你想过采臣没有，他怎么办？”
    采臣？！
    宁思倩被这两个突兀的字眼给弄愣了，她停止了哭泣，迷茫地看着七夜，“什么怎么办？采臣怎么了？”
    七夜的表情严肃起来，“小倩，你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他握紧了拳头，强忍着强烈的心痛逼自己把话讲下去，“我们要顾虑到采臣和姗姗的感受，你明白吗？”
    采臣？姗姗？
    宁思倩呆呆看着七夜，直看得七夜浑身不舒服，“小倩，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他说错话了吗？！
    一秒，两秒，三秒……
    “哈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冲口而出，仿佛一串跳跃的音符，幽怨的心情全体被赶上了外太空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