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最终供出之人是蓝芷。
蓝芷一口咬定所有事情皆他所为。聂渊、青言和若灵都是他的人。
三人皆已亡故,死无对证,全凭他胡说。
蓝芷之所以造出假令牌,不过是在青言身上发现了同样印记,所做一切,全都是为了栽赃嫁祸于我。
用蓝芷的话来说,他一家原是东胡人士,祖上逃亡至燕国更名蓝姓后生了根,延了续。他骨子里流的仍是东胡人的鲜血,当年逃亡,实则幻象。蓝家一族,乃东胡忠良。敌国内奸,刺杀太后,陷害王后,有理有据。
只是,此事一出,蓝芷被定下叛国通敌的罪名,上下老老少少一家55口全都收押牢中等待受刑。
如姬遥所言,秦次在蓝芷之事上不仅撇的干干净净,还自愿请罪,说管教属下无方,致使其在下多年而无察觉造反之心,实该责罚。
姬遥下令,秦次失职,暂剥大将军一职。秦次不服,上奏请命。
姬遥称病,多日不问朝政。朝中之事,暂由丞相代理。
丞相乃秦次死敌,半月一过,丞相奏请,边疆首领王猛战功显赫,调至京中述职。边疆首领之位空缺,秦次家中待命暂无公事,可将其拨调前去,与燕京一同戍守边境和平。
燕京,乃姬遥从小伴读,能文能武。
我记得姬遥曾说过一句,“燕京,是浅攸一般的存在。”
调去燕京身边,遥定是放心。
殿中,我上前拨弄灯芯,灯火乍时明亮起来,摇摇欲坠的黄色光晕中,姬遥躺在龙塌上,单手撑住头部,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被他看的实在无法,开口道:“大王如此,实则不像生病之人,怎奈就能连着数日不去朝堂。”
他笑道:“浅攸此言差矣,我现在心跳加速,神思混沌,无法下床,可是急症?”
我走至他身边坐下,他一把将我搂至怀里,低声道:“浅攸,不要再离开我。”
他用了再——
手腕处的伤口隐隐作痛,我将手往后缩了缩,头深埋在他胸口,不想他发现我痛苦的表情。
对不起,遥,我只是想在你的未来里多活几年。
罪孽如此深重的我,死后定是见不到你,——我们的情分,这一世,就快尽了。
躺在姬遥怀中,我不禁思绪万千,才不过几日,就好像过了千百年似的。
那一日,本是个喜庆的日子。我从青言事中脱身,全身都放松下来。
姬遥在书房处理公务,我想回殿中好好泡上一个热水澡。姬瑄却嚷着说有东西放在姬遥宫中,我让迎新去取,他说不放心,非要自己亲自取了才放心。刚进殿中,就看见玄色长衫的人迎着梅花而立,柔软乌黑的长发在清冽的冷风中摇摆不定。
“梓渊?”
“草民见过王后。”梓渊回过头来对我行礼,眸子里是他固有的闲淡。对于我的到来,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疑问,好像......这是一件注定的事。
姬瑄一向将梓渊假想为姬遥的“情敌”,见他站在姬遥宫中,心中自是不快。他嘟起小嘴,撒娇道:“母后和瑄儿不是约好了吗?拿过东西就回去教瑄儿做木瓜鲩鱼尾汤,母后说,父王累了,一定要给他补补身子。现在瑄儿就陪母后去拿东西吧!”
我自知姬瑄脾性,却不想梓渊平白无故受此难堪,因而笑道:“大王近日劳累疲乏,我正想向神医讨要个方子为大王补补,可巧神医在,也省的我再派人去了。”
梓渊恭敬的说道:“王后不嫌草民医术笨拙,乃草民之福,能为燕国大王略尽绵薄之力,乃草民三生有幸。”
姬瑄见撒娇不过,就顺应事实立刻改变方针,眯着眼睛道:“母后在这里等等瑄儿,瑄儿拿过东西就过来。”一副天真可爱的乐天派。
梓渊前去殿中为我开方子,我跟着走了进去,他大笔一挥,刷刷几下就写好了一张方子,我接过方子,差点没笑喷出来:“老神仙,是不是上了年纪,冷风一吹精神有点欠缺呀!男人要吃......益母草吗?”
梓渊眉眼落上了灰色阴影,逆光而站,像是换了一个人,“浅攸,若任其发展,你至多能活两年。”
梓渊从不与我开这样的玩笑。
我一下愣住了,身体的所有器官好像已经停止运转。我最多......只能活两年?
不可能,那泽与我喝了一样的毒啊!他难道不怕死吗?
我想过最坏的结果,却没有想到是如此。
我不要死!
我不甘心。
我舍不得姬遥。
舍不得姬瑄。
舍不得......二哥。
“草民谨遵娘娘吩咐,午后前去为娘娘请脉,也请娘娘吩咐下人按方子抓药,一副药也不能少。”梓渊对我微微行礼,又换了刚才的模样。
抬头,才瞧见姬瑄小跑过来。姬瑄是在梓渊背后,他却能早早发现异样。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念头。
我的二哥、梓渊,他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立刻消失在如烟的风中。我的二哥,正驰骋在秦国的土地上,他与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姬瑄小跑着跑到我身边,紧紧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攥住一个包裹。我看到包裹外露出的一个小角,像是一张竹简。姬瑄何时这么爱看书了?我还能否看到他长大的样子?
我装起心事,勉强收起僵硬的表情,与姬瑄一行回到殿中。
许是来回折腾,瑄儿刚回到殿中就沉沉睡去。我让迎新把他的包裹拿来,迎新替我解开包裹,一张竹简上歪歪扭扭写了四个名字——姬遥、嬴浅攸、姬瑄、或青。
看到或青两个字,我的眼前突然映出一张满脸血污的少女,在黄昏的夕阳下披散着长发,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在夕阳的余辉下映照出无限的悲凉与无助。
“王后,王后......”
遥远的声音冲破黑暗的梦境,让我从这无头无尾的幻境中惊醒。面前迎新熟悉的脸庞,温柔的眼神,一切如故。只有我,只剩下短短的两年时间。
眼泪如决堤的海洋,再也忍不住。
我终于在迎新的面前肆无忌惮的哭了出来。
迎新见我如此,一下慌了神,她不顾主仆身份,直接上来紧紧抱住了我,“王后,迎新会永远陪着你。”
从前,有一个人说了同样的话。
后来,也正是这个人离开了我。
我害怕失去的感觉。
我哭,迎新也哭。
我们的躯体在无止境的眼泪中颤抖着。
后来,我哭累了,闭着眼睛躺到床上。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瑄儿长大了,长得和姬瑄一样干净好看。他的笑容灿烂无双,只是,这个笑容里,没有我。
睡梦中,我隐约感到一记唇落到了额头上,贪恋唇的温柔,却更害怕未来的黑暗,我缓缓睁开眼睛,身边有一个男子靠过来,他用双臂轻轻地将我环起来,眸子里的暖意似能滴出水来,“浅攸,哪里不舒服?”
一句浅攸,化开了心中所有潜藏的害怕与不甘心。
我不该哭泣。哭泣,又岂能为我延长性命?
我要勇敢面对未来。
“头有些疼。许是受了些风寒。”我将右手轻轻搁在了太阳穴,做痛苦状。
“我这就请人为你把脉。”姬遥唤来迎新,吩咐道:“王后身子不舒服,这就请神医梓渊为其请脉。”
迎新领命出去,我微微抬眼,有些不解:“为何一定要请梓渊?”
姬遥帮我掖了掖被子,低垂着眉眼:“他,值得信任。”虽如是说,声音中却饱含着一种难以诉说的寂寞与沧桑,直觉告诉我,遥的话没说完。
他不说,我也没问。
梓渊来时,姬遥有公事要走先行离开。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
我开口道:“遥,知道了?”
梓渊未答,示意我伸出右手。
我立着不动,继续道:“遥,知道了?”
半晌,梓渊抬起眼皮,强行将我手拉了去,用刀片划开手臂,黑色的毒血顺着伤口流淌出来,趁我伤口疼痛分神之际,他说了一句,“世上有两种无解之药,一种药名为永生,一种药名为双生。”
我和太后不会衰到正好中了这两种毒吧!
看梓渊的神情,好,像,还,真,是,的。
他继续说道:“永生,并不如其名般生命永恒,而是永葆青春之意。”
若真是永葆青春,可不是后宫中众多女子争相要吃的补药,又岂可是□□?
这后宫之中,谁不知色衰爱弛的道理,自古多少女人因“色”宠冠后宫,又有多少女人因“色”从未见君。
果真,没等我天马行空的想完,梓渊就继续说道:“永葆青春的代价便是生命的年龄永不会超过四十。说白了,就是用身体器官的过度衰竭来维持身体表面的永恒青春。服用永生者,永不可孕育生命。纵使侥幸生出胎儿,亦是畸形或死胎,因而各国都禁了这项曾经作为滋补之药的永生,永生从此消失在这世间。只是,它的配方却被当初起源的国家保存了下来,它不再是补药,而是□□变成了致命的□□。”
梓渊说完这句话,终于用纱布将我的手缠了起来,我平放好酸胀的胳膊,艰难的问道:“你说的起源国可是燕国。”
“不错。燕国帝王有一批不为人知的死士,其中一支名为永生,令牌为永,青言为第二代永生弟子,秘密守护燕国。太后之毒便是永生。”说到这里,梓渊的睫毛动了动,似是轻叹一声,“太后已年逾四十,服用永生之药从不过四十,太后昏迷的时日,这几日便是尽头了。”
我心中一阵感慨,也如梓渊一般叹了口气,似是叹太后,更是叹自己,“太后既是中了永生之毒,我中的便是双生之毒。此药若真无解,只可活两年,那乌桓的那泽也与我一同喝了那杯茶,他不是这般舍弃性命之人。”
“此事你且与我详细说来。”
待我把详细经过一一与梓渊说后,他早已替我缠好纱布,并打了个结,“双生之毒相生相克,引药可随配药随时变更,因而配方难以掌握。双生之毒由主药和副药组成,准确来说,还要加上一味引药。梓渊两次给你喝的应该都是主药,主要目的是加深你内心的恐惧。那罐锈迹斑斑的铁罐里装的应该是副药。”
我突然后悔起来,“若我当时强忍着头痛,不喝铁罐里的副药是不是双生之毒便不会完整,我也不会出事。”只怪,那泽说的七窍流血真的吓着我了。
“非也。”梓渊将我刚刚放出的黑血分在了好几个瓶瓶罐罐中。展开手中的药包,抽出了几味草药,放到其中一瓶血中,顿时,黑血上冒出“滋滋”的白烟,梓渊摇了摇头,将黑血倒掉,头也没抬的继续说道:“我说过,那泽给你喝的两次应该都是主药。若当时你再喝了这副药,便什么事情也不会有。只是,你回到燕国,用红梅的引药触发了双生之毒,你刚好又喝了副药,凑成了完整的双生之毒。”
“这么说来,我中了双生之毒完全是因为我自己太过愚蠢。”那泽在给我副药的时候曾让我喝下,我放弃了机会。其实,那时他便已经解了毒。我还妄想着他和我一样中了毒,原来,这就是双生。
若早一些喝下副药,那我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我感到了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无力——那泽只不过给我下了一个套,我却自作聪明的在他的套里主动跳了两次,终于完成的进了套,套住了自己的人生。
“梓渊,我真的是太蠢了。”我觉的,对这样的我来说,哭泣,都是一种奢侈。因愚蠢而犯的错误,我不想再犯第二次。
累及生命,我连犯第二次的机会都没有了吧!
“浅攸,不怪你,是那泽太狡诈。”梓渊安慰我道。
可此时任何的安慰,在我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我只想......活下去,向那泽讨回公道。
梓渊,我如何才能活下去?”我最后的声音,带着颤抖与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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