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系列剑花烟雨江南

第14章



雪衣少女的脸色苍白,但却没有发怒,反而笑了:‘你认得的女人若全是母狗,你也许
就不会哭得如此伤心了。’
小雷看着她,显然还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雪衣少女悠然道:‘母狗至少比较忠实,至少不会跟着别人走。’
小雷的瞳孔忽然收缩,一步步走过去,双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没有动,没有闪避。
她的笑容中充满了一些讥诮之意,冷冷道:‘你砍断了我一只手,又侮辱了我,现在不
妨再把我扼死。’
小雷嵌满泥污砂石的指甲,已刺入她雪白光润的脖子里。可是他自己额上的冷汗也已流
下。
雪衣少女淡淡道:‘我让你砍断我的手,让你侮辱我,情愿被你扼死,你可知道为了什
么’
小雷不能回答,没有人能回答。她本来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死他的,但却情愿被他侮辱
,这是为了什么
雪衣少女冷冷道:‘我这么做,只因为我可怜你,只因为你已不值得我动手杀你。’
小雷的手突然握紧。雪衣少女的额上已被捏得暴出了青筋,呼吸已渐渐困难。
可是她笑容中还是充满讥诮不屑之意,勉强冷笑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已不值得
任何人动手杀你,因为你自己已经毁了自己,别人在床上大笑的时候,你却只能像野狗般躲
在这里干嚎。’
小雷喉咙里也在‘格格’的响,似乎也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扼住了脖子道:‘别人……
你说的是谁’
‘你应该知道是谁。’
‘你……你看见了他们’
雪衣少女喘息着,咬着牙道:‘现在我只看见你的一双脏手。’
小雷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指甲里的泥垢和沙土,十根手指终于慢慢的松开。
他看着自己的手时,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的手。他几乎不能相信这是自己的手。
等他能看到自己人的时候,他心里会有什么感觉是不是也不能相信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雪衣少女倚在墓碑上,喘息着,轻抚着自己颈上的指痕。
过了很久,她忽又笑了:‘我是看见了他们,也看见了她……她就算是条母狗,也是条
饿极了的母狗。’
小雷举起手,但这只手并没有掴在她脸上。他忽然走了。
他的手放下去时,就像是抛掉把鼻涕,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远比一刀砍在她脸上还残酷。她看着他走远,泪已流下。
‘你就算不愿再碰我,不愿跟我再说一句话,至少也该问问我的名字。’
‘我是你的情人也好,是你的仇人也好,你也至少应该问问我的名字。’
‘难道我在你心中,竟是个这么样不足轻重的人’
‘难道你真的已将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全都忘记’她的心在吶喊,她的泪犹未干。
她忽然抬起头,对着天上的浮云,对着冷冽的山风,放声大呼:‘我也是个人,我也有
名字,我的名字叫丁残艳……’

镖旗飞扬。飞扬的镖旗,斜插在一株五丈高的大树横枝上。
人马都已在树荫歇下。对面茶亭里的六七张桌子,都已被镖局里的人占据,现在正是打
尖的时候,这茶亭里不但奉茶,还卖酒饭。
龙四坐在最外面,斜倚着栏杆,望着天上的浮云,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欧阳急还是显得很急躁,不停的催促伙计,将酒食快送上来。就在酒刚送上来的时候。
他们看到了小雷。
小雷脸上的血迹已凝固,乱发中还残留着泥草砂石,看来正像个憔悴潦倒的流浪汉。
可是他的眼睛里,却还是带着种永不屈服的坚决表情。纵然他的确已很憔悴,很疲倦。
但他的强傲还是没有改变。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令他改变。
龙四看见了他,脸上立刻露出欢喜之色,站起来挥手高呼:‘兄弟,雷兄弟,龙四在这
里。’
他用不着呼唤,小雷已走过来,标枪般站在茶亭外,冷冷道:‘我不是你的兄弟。’
龙四还在笑,抢步迎上来,笑道:‘我知道,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兄弟,可是你进来
喝碗酒行不行’
小雷道:‘行。’
他大步走上茶亭,坐下,忽又道:‘我本就是来找你的。’
龙四很意外,意外欢喜的道:‘找我’
小雷看着面前的茶碗,过了很久,才一字字道:‘我从不愿欠人的情。’
龙四立刻道:‘你没有欠我的情。’
小雷道:‘有!’
他霍然抬头,盯着龙四:‘只不过雷家死的人,也用不着你姓龙的去埋葬。’
龙四摇着头,苦笑着道:‘我早就知道那老头子难免多嘴的,这世上能守密的人好像是
已越来越少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欧阳急已跳起来,大声道:‘这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若有
人埋葬了我家的人,我感激还来不及。’
小雷连看都没有看他,冷冷道:‘下次无论你家死了多少人,我都会替你埋葬。’
欧阳急的脸突然涨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小雷又道:‘只可惜我不是你,我一向没这种习惯。’
欧阳急道:‘你……你想怎么样难道一定要我们也死几个人让你埋葬,这笔帐才能扯
平’
小雷却已不睬他,又抬头盯着龙四,道:‘我欠你的情,我若有八百两银子,一定还你
,我没有,所以我来找你。’
他声音如钢刀断钉,一字字接着道:‘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只要开口就行。’
龙四大笑,道:‘你欠我的情也好,不欠也好,只要能陪我喝几杯酒,龙四已心满意足
了。’
小雷凝视着他,良久良久,突然一拍桌子,道:‘酒来!’
酒是辣的。小雷用酒倒在大碗里,手不停,酒也不停,一口气就喝了十三碗。
十三碗酒至少已有六七斤。六七斤火辣的酒下了肚,他居然还是面不改色。
欧阳急看着他,目中已露出惊异之色,突也一拍桌子,大声道:‘好汉子,就凭这酒量
,欧阳急也该敬你三大碗。’
龙四捋须大笑,道:‘想不到你也有服人的时候。’
欧阳急瞪眼道:‘服就是服,不服就是不服。’
龙四道:‘好,凭这句话,我也该敬你三大碗。’
又是六碗酒喝下去,小雷的脸色还是苍白得全无血色,目光还是倔强坚定。
他已不是喝酒,是在倒酒。一碗碗火辣的酒,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倒入了肚子里。
江湖豪杰服的就是这种人,镖局里的趟子手们,已开始围了过来,脸上都已不禁露出钦
慕之色。忽然有个人从人丛中挤出来,挤上了茶亭,竟是个枯瘦矮小的白发老人。
他手里提着个长长的黄布包袱,里面好像藏着兵刃。
镖局里人的眼睛是干什么的早已有人迎上来,搭讪着道:‘朋友是来干什么的’
老人沉着脸,道:‘这地方我难道来不得’
镖客也沉下了脸,道:‘你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
老人冷笑道:‘你说是什么左右不过是杀人的家伙。’
镖客冷笑,道:‘原来朋友是来找麻烦的,那就好办了。’他马步往前一跨,探手就去
抓这老人的衣襟。
谁知他的手刚伸出,这老人已将手里的包袱送过来,嘴里还大叫着道:‘难怪别人都说

镖的和强盗是一家,你若要这家伙,我就送你也没关系。’他一面大叫,一面扭头就跑。
这镖客还想追,龙四已皱眉道:‘让他走,先看看这包袱里是什么’
包袱里竟只不过是卷画。画轴上积满灰尘,这镖客用力抖了抖,皱着眉展开画来,还没
有仔细看,突然打了个喷嚏,想必是灰尘呛入了鼻子。
龙四接过这幅画,只看了一眼,脸上的颜色就已改变。
画上画的是一个青衣白发的老人,一个人踽踽独行在山道间,手里撑着柄油纸伞。
天上乌云密布,细雨蒙蒙,云层里露出一只龙爪,一截龙尾,似已被砍断,正在往下滴
着血,一滴滴落在老人手撑的油纸伞上。细雨中也似有了血丝,已变成粉红色。
这老人神态却很悠闲,正仰首看天,嘴角居然还带着微笑。
仔细一看他的脸,赫然竟是刚才提着包袱进来的老头子。
龙四脸色铁青,凝视着画里的老人。欧阳急眼睛里竟已现出红丝,眉宇间充满了杀气。
紧握双拳,冷笑着喃喃道:‘很好,果然来了,来得倒早……’
他话未说完,刚才那镖客忽然一声惊呼倒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惊怖欲绝,一口气竟似已
提不上来。
欧阳急变色道:‘你怎么样了’
这镖客喉咙里‘格格’作响,却已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龙四沉着脸,厉声道:‘他想必是路上中了暑,抬他下去歇歇,就会好的。’
欧阳急还想说什么,却被龙四以眼色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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