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手手枪

四
布朗宁回到家里，已经快天亮了。
他小心朝身后察看，才摸索着踏上一条‘咿呀’作响的楼梯，伸手插进玻璃早已脱落
的空窗格，扭转门锁，把房门推开，闪身切进房里。
一路上越想越气，回家把一肚子怨气都发在衣服上。
脱一件甩一件，甩到什么地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把衣服甩光了，好像气还没消，抬脚把房门‘碰’地一声踢紧，连身子也懒得冲洗，气
呼呼就想往被里窜。
突然一声尖叫，把布朗宁吓得翻身滚到床下，匆匆忙忙爬起来找电灯开关，还以为自己
走错了门户。
电灯一亮，布朗宁四周看了看，一点不错，正是他住了几年的老窝，只是床上的被子鼓
了起来。
‘布朗宁，你这人太不懂礼貌了。’声音从被里传出来。
布朗宁被骂得楞住了，心说：人到倒霉的时候，什么事都能碰上，侵占了自己的床，还
敢骂自己没礼貌。
他正想走上去，掀开被子跟那人理论一番，忽然发现床头挂着一套笔挺的警察制服，不
禁软了下来，大声说：‘你们警察怎么也不讲王法占了别人的床位，还敢骂人家没礼貌。
成什么话’
一阵银铃似的娇笑，慢慢从被角露出一个红的像苹果似的脸蛋来，当她看见布朗宁那付
凶神像，急忙又缩了进去。
‘布朗宁，快把衣服穿起来。’
布朗宁随手抓了件睡衣穿上，怨声说：‘你不在家里睡觉，跑到这儿来干嘛’
‘找你呀。’
布朗宁笑着说：‘想不到你张佩玉也热情起来了。’
张佩玉翻身坐起来，抓过上装往身上一披，说：‘别想的太美，我是为公事来的。’
‘公事’
‘嗯。’
‘我们之间会有什么公事’
‘别忘了，我是警察，你是流氓，说不定我是来抓你的。’
布朗宁立刻凑上去说：‘那就拜托你快点把我抓起来吧。’
张佩玉急忙往后缩了缩，说：‘别不正经，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谈呢。’
布朗宁只好在一旁坐下来。
张佩玉整理了一下头发，摆起一付警察面孔说：‘今天下什，侯先生突然派车把我接到
他的办公室。’
‘接你去干嘛’
‘理由是谈话，实际上我一句话还没说，他就狠狠的打了我一顿官腔，你说过不过份
’
‘太过份了，那老家伙怎么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张佩玉白了他一眼，继续说：‘后来我实在气不过，便把我带去的一袋资料狠狠摔在他
的桌子上。’
‘什么数据’
‘警方机密，不宜泄露。’
既是警方机密，布朗宁当然不便追问。
张佩玉笑了笑，又继续说道：‘他打开那袋资料一看，立即眉开眼笑，态度马上变了。
不但狠狠的夸奖我一番，而且非要我借调到他们组里去不可。他说像我这么有灵气的人，留
在警署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布朗宁噗嗤一笑，说：‘你答应了吗’
‘我当然不肯答应，你也应该知道我对他们那种蛮不讲理的单位，一向都讨厌得很，可
是……’她瞄了布朗宁一眼：‘可是后来他竟把你搬出来，他说你正在替他办理一件案子。
叫我做你们的连络人，你想既是你布朗宁的事，我能不管吗所以我只好答应下来。’
‘承情，承情。’
‘现在我到这里来，就是侯先生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
‘什么事请说。’
张佩玉忽然收起警察面孔，双手抱着膝头，脸蛋斜枕在膝盖上，笑瞇瞇说：‘侯先生说
你布朗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只是太好色了。所以要想抓住你，仅是跳跳舞，拍拍拖一定
不够，必要时非得上床不可。’
‘真的’
‘嗯。’
布朗宁当然知道张佩玉是在开玩笑，他也索性装胡涂，一头冲上床去，刚刚把被子掀开
，突然吃了一惊，又乖乖的退了回来。
两条雪白如玉的大腿，当然不足以使布朗宁惊成这付模样，使他吃惊的是膝头上那只亮
晶晶的崭新布朗宁。
布朗宁干笑两声，说：‘原来你这么爱抱布朗宁。’
‘金属的。’张佩玉笑瞇瞇说。
‘很漂亮，什么时候买的’
‘侯先生今天才送给我的。’
‘无缘无故送只枪给你干嘛’
‘侯先生说有头色狼太过厉害，让我小心防范，免得被他咬一口。’
‘嗯，年岁大的人，确实想得比较周到。’
‘就是嘛。’
布朗宁把手一伸，说：‘让我看看。’
张佩玉把身子往后缩缩，高高举起持枪的手，娇声说：‘布朗宁，别打歪主意，枪里满
满的八颗子弹，足够射杀四对大号色狼，千万别拿性命开玩笑。’
布朗宁双手一摊，重重叹了一口气，身子慢慢转过去，背对着张佩玉，就在张佩玉稍一
疏忽间，突然上身前扑，伸腿朝后踢去，竟用脚根把枪踢了起来，那只亮晶晶的手枪，就像
长了翅膀，飘飘越过布朗宁头顶，正好落在他早已伸出等待的掌心上。
张佩玉被布朗宁熟练巧妙的惊人动作给吓呆了，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那只亮晶晶的枪。
搞不清那只枪为什么那么听布朗宁的话。
枪到了布朗宁手上，就好像游子归家似的，高兴得大翻觔斗，枪身耀出闪闪的光芒。
出人意外的，那只枪在布朗宁手上翻了一阵，又脱手而出，直朝张佩玉飞来，枪柄不偏
不斜落在她一直未曾挪动过的手里。
布朗宁轻轻松松笑着说：‘回去告诉侯先生，就说这只枪唬唬小色狼还可以，应付我这
种头号大色狼就没用了。’
张佩玉楞楞的看看手上的枪，又看看布朗宁，诧异的问：‘你真不怕’
布朗宁笑着说：‘一只没子弹的空枪，有什么可怕’
张佩玉急忙朝枪柄一瞄，突然慌里慌张跪起来，满床乱爬。
浑圆白腻腻的一双大腿，狭小的尼龙三角裤几乎包不住的丰臀，在布朗宁面前漫无节奏
的摇幌着。
布朗宁把双眼瞇成一条细缝，仔细欣赏着这份上帝的杰作，嘴里‘啧啧’作声，不时发
出由衷的赞叹。
张佩玉找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不禁有点焦急的说：‘弹匣怎么不见了’
布朗宁瞧她那付模样，忍不住高声笑了起来。张佩玉回身一看，布朗宁右手的拇指
与食指间，有个黑黑的东西正在不住地旋转，转得
好像个急驰中的车轮。
张佩玉睁大眼睛仔细一瞧，一点不错，正是自己遍寻不获的弹匣。‘咦，这东西怎会落
在你的手上’
‘难道你连老朋友是什么人都忘了么’布朗宁得意的说。
张佩玉也不禁赞叹的说：‘难怪侯先生非弄只布朗宁送给你不可了。’
‘送给我’布朗宁楞住了。
张佩玉点点头，随手一甩，那只枪又落在布朗宁手里，弹匣也同时装了上去，既没动手
，也没着眼，显然动作熟练的已经成了习惯。
‘布朗宁，’张佩玉轻轻呼唤一声，赤足走下床来，葱心似的柔荑搭在布朗宁肩上，温
柔无限的说：
‘布朗宁，快去工作吧，别拿自己的事业前途开玩笑了，整天晃来晃去有什么意思，让
人家爱你爱得都不能安心。’
布朗宁倒从来未曾想到这点，不禁痴痴地瞧着张佩玉。
张佩玉被他看得双颊一阵发热，伸手把他一推，飞快的抓起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转
眼便已穿戴整齐，看上去更增添了几分俏丽。
‘公事全部交代完毕，本官要打道回衙了。’张佩玉说。
‘私事呢’布朗宁笑问。
‘什么私事’
‘关于上床的事’
‘跟你开开玩笑，别当真嘛。’
‘唉，’布朗宁叹息着说：‘听你说要上床，我还信以为真，原来你又虚幌了我一招。
’张佩玉只远远的给了他一个飞吻，打开房门，一道轻烟似的溜下楼去，转眼消失在淡淡
的朝雾里。
走马上任
一
布朗宁揣着新枪，容光焕发的走进比警署也小不了多少的冯朝熙事务所。
怀里的新枪，虽然外人看不见，却给爱枪如命的布朗宁带来无限的喜悦，人逢喜事精神
爽，走起路来也显得比平日有劲。
走进镶着金字的‘冯朝熙大律师事务所’的自动玻璃大门，倏地密密麻麻的打字机声。
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这些嘈杂的声响，听在终日与枪为伍的布朗宁耳里，不但毫不厌烦，反而有股新奇的感
觉。
有个专门负责接待的女职员笑脸迎上来，非常有礼貌地询问他的来意。
布朗宁取出侯帮办的介绍卡片，递在女职员手里，那女职员惊奇的打量了他一阵，说：
‘您就是布朗宁先生’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