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兽恋 b小调旧时光

第39章


动物般的女孩一声不吭,又举起一只暖瓶向她消失的地方掷去,但暖瓶化成的白色光球还没打中谷壁,便被拉赫玛尼诺夫伸手挡住,落到地上。 
  “不要毁掉这座山,还有九个年轻人在里面睡觉。”他说。 
  动物般的女孩拉起我向山谷里跳去,呼呼风声在我耳边急掠而过,我还没有叫出声,却已经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这一次放她走,以后就麻烦大了。”她对拉赫玛尼诺夫说,“也许所有的异乡人将集合起来,把我们置于死地,连逃命的希望都没有。” 
  “这一次没有你们,我已经死了,下一次我相信,依然有绝处逢生的机会。”拉赫玛尼诺夫的身上竟被异乡人的血咒烧了透明窟窿,往外冒着黑烟。但他不但没有死,而且若无其事地和我们说话。我一阵头晕目眩,动物般的女孩扶住我,让我靠在她的身上。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但也不再想看到谜底揭开了。” 
  山谷之外的高空,风像呜咽一般呼啸。   
  19波罗乃兹远行记(1)   
  那天晚上回到筒子楼,我就发起了高烧,反复梦到活生生的肉体化为灰尘的景象。 
  张彻每天上午来看我一次,给我们带些吃的。蛋糕也好牛奶也好热气腾腾的炒菜也好,我闻起来都索然无味,一口也不想吃。我让他给我买点朗姆酒兑上可乐,每次灌下一大杯才能换来片刻清醒。 
  他找来一塑料袋退烧药,我吃完了就出汗,出完汗继续发烧,反复几次,几乎虚脱。吃了几天不见效果,索性不吃了,全身上下也没有发炎的地方,病得莫名其妙。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开着波罗乃兹把我送到医院住了一天,医生坚称我患的只是普通的感冒,开了两副中药,吃得我满嘴发苦也没有用。 
  黑哥来看我时,我总让他照着乐谱弹一段柴可夫斯基。《四季》改编成吉它曲后令人耳目一新,加以他的演奏更是令人沉醉。但一想起那绝妙的音色来自魔手,我又会心跳不止,四肢冰冷。 
  我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失意人,在现实世界中无可奈何地混着日子,梦想着到俄罗斯学钢琴,但不得不在无聊的生活中打发时光。自从魔手出现以后,整个世界为之改变,让我再也辨别不出真实与虚幻的界限。 
  无论是在筒子楼里还是医院里卧床,动物般的女孩都一刻不离地守护着我。她像是一个来自虚假世界中的人,可在我眼中却又无比真实,让我感到除了她以外,世上再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 
  总是我紧紧闭着眼睛,在一片飞灰的可怕想像中发热不止,她握着我的手凝视窗外。 
  到了夜晚,她会钻进被窝和我搂在一起,由于高烧,我感到她的身体冰凉无比,便尽力搂住她,想要温暖她。她把头扎在我怀里,仿佛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我不出声她也不吭声,我叫她她就会马上答应。 
  一天晚上,我的体温奇迹般地降低了,如同泡在五月的春水之中,微风从头上吹过,凉爽之意沁人心扉。从得病到痊愈,都是莫名其妙。感到我体温消退,她立刻睁开眼睛笑着看我。 
  我从窗帘缝里看到外面的黑夜,夜色辽远幽静。 
  “胆儿够小的,”她说,“给吓成这样。” 
  “确实想起来都觉得害怕,但不光是害怕,大概是不能理解的事情积郁已久,陡然喷发出来的原故。” 
  “现在还想了解真相?” 
  “什么真相?你、异乡人、拉赫玛尼诺夫、魔手,没有一件事的真相是清楚的。” 
  “既然所有这些事纠缠在一起,那么背后只会有一个真相。这个真相我也不知道,即使告诉我和异乡人的真实身份,也不可能揭开全部谜底。” 
  “真相也罢,谜底也罢,我现在全不关心了,反正真相只有一个,必须面对的生活也只有一种,只有耐心忍受而已。” 
  “以前你也就是假装想得开,经过一场大病,倒真看开了?” 
  “反正世事不为人类所左右,看不开也没办法。我只想知道,经过这件事,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常相厮守在一起?” 
  她看着我郑重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从来没有过叛徒在组织的追杀下逃脱,但我向你保证,我会为了你尽力而为。” 
  “你说过需要我的保护,我会竭尽全力,”我说,“即使世事不为人所改变。” 
  “我相信你,”她说,“即使世事不为人所改变。” 
  我仰起头吻她,脱下她的衬衫。我看着她的身体,发现她的乳房又有了变化。维纳斯之乳上没有了鳞片,而又变成了荧光一般的半鸟半兽的羽毛,异常柔软,闪闪发亮,就和在拉赫玛尼诺夫口袋里掉出来的羽毛一样。 
  “怎么又变成羽毛了?”我抚摸着她的乳房说。 
  “这是我所属的种族成熟的标志。”她说,“我已经是一个完成自我进化的异乡人了。” 
  病好以后,我也坚决不去破烂山,那里就像脑海中储存可怕记忆的某个区间一样,我妄图把它永远留在恶梦里,不再染指。   
  19波罗乃兹远行记(2)   
  张彻和黑哥倒是经常借我的车过去转转,据他们说,那里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出过怪事的迹象。两个人已经变成了飞灰,“迹象”早已留在了记忆深处。拉赫玛尼诺夫也没再出现过,不知他将作何打算。 
  我每天在房间里喝啤酒,弹钢琴,和动物般的女孩在窗前看夕阳,尝试将自己变成一个只顾眼前无忧无虑的人。 
  异乡人无影无踪,下落不明,她也不再提起那件事。这样平静地过了一段日子,我甚至产生了幻觉,想像着一切诡异邪恶的事情都是昨夜的恶梦,现实生活就像眼前那般平静,我和动物般的女孩是知根知底的老相识,她是我的同学或朋友或邻家女孩,我们自然而然的相亲相爱,等待着水到渠成地老去。 
  直到要出远门的那天来临。那天我正在窗前窗前弹琴,她坐在床边翻看几个月前的《爱乐》杂志。窗外的风一天比一天冷,已经时近深秋,所有景物都想涂了一层金粉般耀眼。张彻没敲门就进来,靠在钢琴上看我弹奏,旋即点上一颗烟放到我嘴上。 
  我叼起烟,被熏得直眯眼睛。他说:“这几天可能要出趟远门。” 
  我像没听见一样,歪着头一个劲儿弹琴,烟灰长了也不敲一下。 
  倒是动物般的女孩问:“去哪儿啊,怎么一直没说?” 
  “老流氓也刚告诉我,说要去山东,大家一块儿去。” 
  我还在半癫狂地敲着和弦,一声不吭。 
  动物般的女孩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怎么去,飞机还是火车?” 
  “开车去,说是要拉一批货。” 
  我忽然停下不弹了,小心翼翼地转开身子,以免烟灰落到琴键上,也不理张彻,自顾自抽了几口烟。 
  “怎么着,”张彻问我,“去之前把车保养一下,头一次跑长途,得换换润滑油。” 
  我把烟头扔到地上:“谁跟你说我一定得去了?” 
  “难道不是同志们一块儿行动么?你最近可有点儿脱离组织的倾向啊。”张彻意外地说。 
  “他是在家养懒了,而且沾染了一身伤春悲秋的恶习。”动物般的女孩说,“得出去跑一趟,否则提不起精神头。” 
  “就是,怎么能置同志们于不顾呢?”张彻说,“你忘了你病的时候是谁给你端茶送水接屎接尿了?” 
  “别说得那么夸张,”我笑了,“我老婆给我端茶送水,接屎接尿的任务一直就落在抽水马桶头上这么多年谁也没替代过。” 
  “行行行,”动物般的女孩拍拍我,用哄小孩的口气说,“咱们去对吧?这就乖——确切什么时候走,到时你再告诉我们一声。” 
  “瞧你老婆多识大体,现在你是落后分子了。”张彻从墙角拎了一瓶矿泉水边喝边出门,“瞧你还喝这么健康的饮料,多落后。” 
  他走后我问动物般的女孩:“你那么积极干嘛?不知道这事儿背后有文章么?” 
  动物般的女孩道:“我哪儿有那么傻?不过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一味逃避能躲到什么时候?你以为在家呆着就安全么?” 
  “那你的意思是?” 
  “这趟出门的背后原因肯定是诺夫大叔,我们现在是和他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必须得和他一块儿去。我曾经和你说过,异乡人的组织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叛徒,并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假如让他们把诺夫大叔干掉,我们更是难以自保,所以只能和他同进同退。” 
  “只是世事不为人所改变——” 
  “世事不为人所改变,所以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 
  动物般的女孩对生活充满了强烈的战斗精神,这一点和我绝不一样,她有时候就像一个铁娘子。 
  “假如一定要去,希望我们能一起回来。”晚上,我搂着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好说的。 
  “即使所剩下的只有灵魂,也要一起回来。”她靠在钢琴边对我说,“为我弹一首什么曲子吧?” 
  我坐在琴前,弹起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尽管我没有魔手,无法掌握无与伦比的技巧,但从未有人将这首曲子演绎成情歌。   
  19波罗乃兹远行记(3)   
  第二天早上,张彻背着巨大的帆布包来找我,此时黑哥已经拎着吉他站在楼下。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