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炼狱

第59章


  罗家的庄院约有十余栋房舍,四周种了刺竹作为村篱,只留前后两座村门,村门一关,连老鼠都钻不进村去。这种刺竹密密麻麻,又粗又高枝浓刺硬,是最好的藩篱。
  罗家正在戒备中,风声紧急,一夕数惊,五爷已经报了官,可是买主的姓名并未查出,府中根本没有叫申苏的人,无从查起,这件事一直就在拖。
  罗五爷当然知道事态严重,十万火急的求救书信已向四方传出。可是,能够平安到达罗家的人,几如凤毛麟角。
  这天一早,村门的小径中,遗下两个生前曾受烙刑的尸体。
  罗五爷在子侄的陪同下,前往验看尸体。这位爷生得方脸大耳,年已半百,但未现老态,留了黑油油的五绺长须,颇具威严。
  尸体除了嘴都被烙焦之外,面貌清晰可辨。罗五爷一看尸体的相貌,不由心中一凉,脱口叫道:“哎呀!是浦城的张老弟与建阳的鲁兄弟。”
  五爷的长子罗牧,是个英伟的青年人,切齿道:”爹,我们该出去找他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五爷颊肉抽搐,虎目中怒火在燃烧,但仍然能克制自己,不安地说:“目下敌暗我明,出去找他们谈何容易?”
  “看来我们的人已在途中受到截击……”
  “是的,我们可能已断了外援,断送了不少好朋友的性命,为父痛不欲生。”
  “牧儿出去请人,从外面与他们周旋……”
  “你能出去找得到什么人?”
  “牧儿想去弥岩陀找成师祖叔……”
  “住口!不许去打扰你师祖叔的清修。”五爷烦躁地说。
  罗牧叹口气,苦笑道:“爹,我们如果不请师祖叔出来,便只有坐以待毙了。”
  “儿子,你师祖叔已经忘怀了人世,人世也忘怀了他,你还能对他奢求什么?”
  “那我们……”
  “我们死中求生,等待一拼的机会,先把他们抬进去收殓,快!”
  “爹,不报官?”
  “报官?恐怕冤伸不了,咱们还得打人命官司。”
  处理停当,已是巳牌时分了,罗牧带了一名仆人,悄俏出村扑奔府城。
  刚绕下山麓,路旁树林中一声长笑,窜出三名蒙面人,劈面拦住去路,其中一人狂笑着叫道:“哈哈哈……原来是罗小狗,咱们以为你们姓罗的老少都死在村中了哩!今天总算等到你了啦。”
  罗牧明知出村便有危险,因此带了腰刀,一看对方有三个人,火速向仆人低叫:“引他们退,捉一两个活的问口供。”
  刚退了三五步,身后传来了可怕的怪笑,声如枭啼。
  两人吃了一惊,转身一看,只觉心中一凉,不由暗暗叫苦。五名蒙面人已堵住了退路,三人佩剑,两名佩鬼头刀,五双怪眼厉光闪闪,站在身后半弧形排开,五个人都在桀桀怪笑。
  前三后五,身陷重围,除了向前夺路之外,别无他途。
  中间的蒙面人穿一身蓝劲装,蓝得有点阴阳怪气,用阴阳怪气的声调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要硬闯进来,你真是罗大少爷么?”
  仆人先撤刀,低叫道:“少爷,进城方有生路,冲!”
  罗牧把心一横,说:“随我来,我开路。”
  他拔刀一声怒啸,向前疾冲。两名蒙面人也用刀,单刀左右一分,拦住道:“来得好,太爷建此首功。”
  双方闪电似的接触,刀光疾闪,“铮铮铮”三刀相接,暴出一丛丛火星,双方皆发挥拼命单刀的威力,贴身相搏拼个你死我活,但见人刀俱合,凶险万分。
  仆人突然疾冲而入,刀影乍合,从罗牧的身后闪出,恰好切入右面蒙面人的左胁侧,刀锋斜掠。“噗”一声响,左面那位蒙面人突然摔倒在地,胁下血如泉涌。
  同一瞬间,第三名蒙面人抢到,钢刀一闪,削掉仆人的头巾,顶门发结随刀而飞,被砍掉一层头皮。
  罗牧恰好到达,腰刀挥出,但见刀光一闪,第三名蒙面人一刀未将仆人砍倒,招尚未尽,脑袋便被罗牧砍下来了,尸身仆倒。
  “铮!”仆人得罗牧接应,也回身接住了第一名蒙面人砍向罗牧的一刀。
  主仆俩互相策应,说快真快,两照面间,便放翻了两名蒙面人。
  后面的五名蒙面人飞扑而上。中间那人到得最快,剑如长虹经天,“飞星逐月”身剑合一猛攻刚站稳的罗牧。
  罗牧一看对方攻来的声势,不由心中一震,赶忙扭身扑倒避招,想向侧滚。晚了,剑已跟踪下搏,剑气压体。
  正危急间,眼看生死已决,喝声传到:“要活的!”
  下搏的剑虹一顿,罗牧抓住机会在上体着地的刹那间,挥刀急架下刺的剑虹。
  “铮!”腰刀砍中了下刺的剑虹。
  罗牧只感到一阵可怕的震撼力从刀上传来,虎口倏被震裂,刀立刻脱手,化为五六段碎铁,向四面崩散。
  剑虹下射刺向他的右肩井,他毫无闪避的机会,滚动的力道亦已完全消失。
  “我完了!”他心中狂叫,眼睁睁在等死。
  蓦地刀光卷到,仆人从蒙面人的左侧切入,连人带刀撞上,拼命救主,以两败俱伤的不要命打法抢进,迫蒙面人撤招自保。
  果然有效,蒙面人舍了罗牧,信手拂到,“铮”一声暴响,仆人的刀断成三段,手中只剩下三寸锋刃,救了罗牧一命。
  剑虹拂过仆人的下颚,鲜血一涌。
  “哎……”仆人狂叫,飞退丈外。仆人的顶门先前已被削去一层头皮,满头满脸是血,再中下颚的创口,狼狈可知。
  “咦!”蒙面人讶然叫,被仆人这种拼命的打法所惊,手上一慢,未能及时追袭,仆人方能平安脱身。
  仆人退出圈子,立即大叫:“少爷快走,我断后。”
  “并肩……”罗牧叫。
  “快走……啊……”仆人狂叫,胸口挨了一剑。
  罗牧心胆俱裂,大吼一声,赤手空拳冲向重重剑网。
  仆人奋勇一跃,厉叫道:“少爷快……逃……嗯……”
  仆人舍命救主,向剑网中跃入,剑立即刺入仆人的胸口。
  罗牧扭头飞逃,他已无能为力了,再送上一命也是枉然,他不走仆人死不瞑目,他必须留下性命继续与凶手们周旋。
  六名蒙面人衔尾狂追,眼看难逃大劫。
  绕过山坡的树林,前面出现了一群向此地走来的村夫,有人大叫:“有强盗杀人……”
  “捉强盗哪!”有人跟着叫。
  蒙面人一怔,不再追逐罗牧,互相一打手式,从容退去。
  罗牧全力狂奔,冲过人丛,像是脚不点地,一口气逃近城门口,再也支持不住了,倒在城根下喘息。
  久久,他缓过一口气,怆然地叫:“我必须去找师叔祖,那些使剑的蒙面人可怕极了,爹也绝难接下一击,只有师叔祖也许能对付他们。”
  他整了整衣衫,拭净手上的血迹,一咬牙,入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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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柏青山回船住宿,不住思索通都桥的事,对那位病势不轻的邹源十分惦念,难以释怀。
  次日一早,船家声称今天不开航,请客人多等一日,因为另一位客人尚未到来,如果等不及可以另行雇舟。
  柏青山并不急于赶路,同时也惦念着邹源,不愿另行雇舟,多留一天无关宏旨。早膳罢,他换了一身青衫,信步登岸走向桥头。
  朝霞已散,城门口赶早市的人潮亦已消退,往来的人不多。远远地,他便看到了昨天自称为巡捕的人,带了两名手下躲在桥头的柱子后,向桥中监视。
  大白天,流浪汉们已经离开这里,到城内外打活计,不再看到或躺或卧的人,只有一个人躺着,那就是昨日发高烧昏迷了的邹源。
  柏青山徐徐向桥头走去,想看看邹源是否已经退烧。
  三名巡捕并未留意他的接近,目光落在桥那端大踏步而来的一名大汉。
  大汉壮实如牛,村夫打扮,年约四十出头,生了一双光闪闪的火眼金睛,留八字须,背了包裹,佩了一根三棱铁鞭,很像锏,重约在二十斤左右,是属于可作刀剑亦可当鞭使用的外门兵刃,长仅两尺四寸。
  大汉的目光左顾右盼,终于看到了蜷缩在桥柱下的邹源,赶忙趋前蹲下叫道:“贤弟,你……”
  “小……心对头……”邹源全力大叫,脸色苍白如纸。
  大汉吃了一惊,脚步声急促,已有人抢到,两端都有人。
  “快逃!”邹源大叫。
  “怎么了?”
  “五爷的对……对头……已……已……”
  话未完,有人扑上,兵刃破风声入耳,一柄铁尺已砸临顶门。
  大汉旋身回头,大喝一声,一把抓住了击下的铁尺,“噗”一声一掌劈在对方的后心上,暗算的人连一声也未叫出,扑倒在地。
  共有六个人包围住他,前面是三名巡捕,后面是两名青衣中年人,一个已被击昏,还剩下五个。
  他拔出三棱鞭,立下门户,像是暴虎冯河,怒吼道:“什么人?混帐!怎敢在范某身后偷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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