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炼狱

第179章


  楼门口出现了八方风雨纪人杰,这位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一堡堡主,中等身材,但精壮结实,脸色如古铜,剑眉虎目,留了三绺长髯,眼神极为锐利,神光似电可透人肺腑,不怒而威,未佩带兵刃,穿一袭紫色围花长袍,也未带随从,步履从容向桌旁走来。
  柏青山离坐而起,抱拳施礼道:“在下柏青山。”
  八方风雨极有风度地回礼,笑道:“区区纪人杰。”
  “请坐。”
  “请坐。”
  双方对面落坐。
  柏青山淡淡一笑道,说:“堡主信人,依约前来会晤,在下深感荣幸。”
  “好说好说,老弟既然留下话,区区怎可不来?”
  “在下约堡主前来,有事请教。”
  “呵呵!光棍眼中不揉沙子,老弟有话请说,纪某力所能逮,愿尽棉薄。”
  “堡主一代名宿,慨然允诺在下明说,在下受宠若惊,自当面陈所请,来,在下先以一罐水酒相敬。”柏青山仍笑容可掬地说,掂起一把尖刀,轻轻搭住一只酒罐的口子,若无其事地徐徐抬腕。
  酒罐像被一只无形的魔手黏起来了,吸在刀尖上连成一体,十斤酒连罐该有十六七斤,竟然神奇地被吸起,轻如鸿毛。
  他将酒罐向前送,脸上笑意盎然毫无异状。
  八方风雨心中暗惊,但老江湖沉得住气,脸上神色丝毫不变,笑道:“不敢当,在下自己来啦。”
  他不再多让,笑道:“那么,在下先干为敬。”
  声落,若无其事地收腕,收回酒罐至面前,手腕上抬,酒罐随尖刀在升,且徐徐侧转,酒从罐中流出。他以口就罐,咕噜噜一阵响,片刻间便喝了个罐底朝天涓滴不剩,脸不红气不喘,徐徐放回酒罐又道:“堡主幸勿见笑。”
  八方风雨不动声色,也掂了一把尖刀笑道:“老弟台海量,果然后生可畏,呵呵!”
  笑声一落,刀尖插入罐底,向上抬,罐口一侧,酒似箭般激射入口,也在片刻间喝了一罐的酒。
  同样的以刀子吸罐,仅部位不同,一搭罐口,一搭罐底,表面上看去并无不同,似乎功力悉敌。
  但在行家看来,八方风雨在取巧,托罐底侧倒时,酒已逐渐减轻份量,而搭罐口侧倒,罐底上升重心前移,所费的功力比吸起酒罐要增加数倍之多。
  八方风雨放下酒罐,刀尖伸入汤内,又道:“借花献佛,在下回敬老弟一口八宝汤。”
  刀尖离开碗面,尖锋前端出现一个鸭卵大的汤球,稀薄的汤比水浓不了多少,竟然结成一团而不坠下。
  柏青山的刀也插入汤内,笑道:“不敢当,在下也自己来。”
  刀起处,尖锋前挂下一根尺长的汤柱,粗如拇指,久悬不散不坠。
  一是点,一是线,内力吸点易,吸线难,柏青山抢先了一步。
  八方风雨将汤球放入口中,笑道:“高明,高明,在下眼福不浅。”
  双方心中有数,柏青山不再卖弄,脸上笑容未改,开门见山地说:“堡主如将费姑娘毛发不损地释放,在下与令郎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不知堡主意下如何?”
  八主风雨淡淡一笑道:“犬子的事,在下还不知其详。”
  “堡主尚不知令郎的事?”
  “知道,但内情不明,他人尚未返堡。”
  “在下不信。”
  “信不信由你。”
  “这么说来,堡主是不过问此事了?”
  “那是当然。犬子未返堡之前,在下不能凭老弟一面之词以及一些江湖流言,便断定犬子掳劫费姑娘的罪状,据在下所知,犬子与费姑娘曾经是要好的朋友。”
  “哦!请问,在下怎知令郎是否已经回堡了?”
  “他回来后,老弟自会知道的。”
  “恕在下无礼,能否偕朋友至贵堡内着看他是否回来了?”
  “这个……恐怕办不到。让老弟入内找,在下并无意见。但人言可畏,日后江湖朋友如何想法?如何说法?纪家堡岂不声誉扫地?”
  “那么,堡主何以教我?”
  “老弟可在城里等候,他回来后,在下再派人来知会老弟一声。”
  “如果令郎一年不回……”
  “老弟恐怕得等上一年了。”
  “他十年不回。”
  “你得等上十年。”
  “费姑娘落在令郎手中,她一个女流,清白与名节将何以保全……”
  “那是她自己的事,与老弟有何关系?你与费姑娘沾亲?带故?”八方风雨含笑问,面有得色。
  柏青山终于沉不住气了,拂袖而起道:“这么说来,在下已明白堡主是如何纵容令郎作恶了,这次在下白来啦!堡主已推得一干二净,在下只好告辞了。”
  “老弟言重了……”
  “事实如此。”
  “老弟,在下有一良言相劝。”八方风雨仍然含笑说,神色似乎正在转变中。
  “在下听得进忠言,不怕逆耳,堡主请说。”
  “老弟已伤了敝堡四位弟兄。”
  “不错。”
  “敝堡的人已群情汹汹。”
  “这是可想而知,理所当然的事。”
  “因此,在下奉劝老弟,在日落之前,远离光州五十里外,敝堡的人已到光州来了。”
  “哦!这得要很快的脚程。”
  “对街长兴客栈,已替老弟准备好坐骑,老弟尽早动身,远出八九十里,谅无困难。”
  “呵呵!堡主照料得周到极了。”
  “老弟投宿的汝南客栈,在下已派人送去一百两程仪以壮行色。”
  “在下不乏盘缠,心领了。”
  “别客气,小意思。在下堡中有事,不克亲送老弟登程,恕罪恕罪,告辞了。”
  “在下相送。”
  “不必客气,请继续用酒。”
  柏青山送至楼口,笑问:“堡主就此返堡?”
  “是的,还有五十里路好赶呢。”
  “请好好准备。”
  “纪家堡随时皆在准备。”
  “在下这就放心了。不送了。”
  “请留步。”
  送走了八方风雨,他冷笑一声,丢下十两银子,举步下楼。
  酒楼的大门口,一名大汉抬头看日色,喃喃地说:“唔!西斜了,西斜了。”
  柏青山扭头问:“你看什么?”
  “看太阳何时可下西山。”大汉奸笑着说。
  “快了,还有两个半时辰。”他答,向街心走。
  对街的长兴客栈,一名店伙牵了一匹坐骑过来问:“客官何时动身?坐骑已准备妥当。”
  他呵呵笑,挥手道:“别急,该动身时在下便动身了。”
  在走向汝南客栈后段街道旁,不少青衣大汉虎视眈眈。
  他不加理会,踏入了汝南客栈的大门。
  掌柜的带了两名店伙,捧着他的行囊,迎上去含笑道:“听说客官要走,小的已替客官一切拾掇停当。”
  一名店伙强笑着说:“包裹中有纪大爷奉赠的一百两纹银。店钱已由纪大爷会帐,客官不必破费了。”
  他呵呵笑,说:“等一等,在下要迟片刻动身,行囊暂且寄柜,等会儿再说。”
  他重行出店,信步到了右邻不远的一间食店前,说:“刚才只喝了十斤酒,腹中空空,得找食物填五脏庙,就在此地用些面食好了。”
  正待跨入店门,一名店伙伸手劈面拦住了,惶然道:“客官止步。”
  “怎么啦?”他问。
  “小店已打烊了。”
  “什么?”
  “小店的食物已经卖光,正在关门打烊。”
  他淡淡一笑道:“好,在下今天如果再发现贵店开门,保证贵店将真的关门办丧事。”
  说完,他转身便走。
  一名大汉笑嘻嘻地走近,阴笑道:“客官,到息县方有食物卖,早些动身还来得及,沿途如有耽搁便赶不上了。”
  他一指头点在大汉的喉下,笑道:“你的嘴太碎,还不回家找郎中治你的嘴?”
  大汉打一冷战,狼狈而遁,嗓子破了从此成了哑巴,永远不能说话。
  他知道,八方风雨已控制了光州南北两城,把他孤立起来,要赶他离境,武林人如非必要,绝不在闹区生事的,以免殃及无辜,也怕闹出了人命,在官府落案。他也不例外,打定主意先离开再说。
  他不向北走息县,反而向南行,一人一骑上道,出了南门,跟踪的人反而乱了手脚。
  三匹健马跟下来了,全是劲装大汉。
  离城五六里,岔路上驰出一匹健马,马上的劲装骑士吆喝一声打招呼,并骑跟进笑问:“嘿,老兄,咱们同路,住何处去?”
  “天马集。”他泰然地答。
  “哦!无色不早了。”大汉一语双关地说。
  “还有两个时辰。”他也针锋相对地答。
  “最好不要去天马集。”
  “怎么?有人拦阻?”
  “不,日落之前,不会有人拦阻。”
  “日落后有鬼魅横行?”
  “当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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