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片我的江湖

电话铃声响了好一阵儿，邵小康才接起来，他以为在做梦呢。
    “康哥，我看见嫂子了。”
    “……”邵小康一时恍惚，才想起来，原来自己前两天已经离婚了，不过还没来得及散播这个消息，“你在哪呢？”
    “现场，旅检现场。”乔涟斟酌了几秒，“嫂子1个小时后登机，你来送行吗？”
    邵小康台腕看了下时间，差10分钟到8点。他做得更直了，把身上的棉袄往沙发的右侧推了推。“我儿子呢？”
    “果果还好，他本来也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乔涟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又怕不打这个电话更后悔，“果果说他放假了就会回来看爸爸。”
    邵小康突然觉得鼻子酸，昨晚审讯、开会到今日五点，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凑合睡在办公室还是刚睡醒的缘故，喉咙不舒服，他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门开了。
    进来的是同为侦查一科的秦擎，手里拿着一塑料袋包子和一杯豆浆，“康哥，吃早饭了没？”
    邵小康点了下头以示谢意，手机还贴在耳朵旁边。
    秦擎放下早餐，退出办公室，临关门前一边小声对邵小康说：“开会。”一边手指交叉比划了一个“十”。
    邵小康知道，这是十分钟后开会的意思。
    “直飞吧？”他问乔涟。
    “直飞，升到头等舱了，你放心，康哥。”
    “乔涟，你帮我给果果选件礼物吧。”邵小康又看了下时间，“我这走不开，就说忙完这段，我去看他。”
    乔涟终是忍住，“好。”他望着远处一男一女一个小男孩，如此一副和谐的一家三口幸福模样，心想，不来也好。
    邵小康坐在赶往看守所的车上，接到一直守在看守所的侦查二科科长周群殊的电话，“周哥？”
    “小康，到哪了？”
    “堵车，刚出单位没多远。”
    “小康，刚刚的提审跟昨晚半夜突审的结果一样啊。”周群殊说，“时间紧迫，咱们只能先换个角度攻破这个女人的心理了。”
    “是。”
    “我跟刘处请示，他的意见是咱们俩分工，一个继续提审李欣，另一个再走访调查一遍她的亲戚、朋友，看能不能查出中间人的线索。他现在去跟局长汇报工作了，让我转告你。”
    “好，我和秦擎现在就去李欣的出租屋转转吧。”
    “那辛苦你们了，晚上开会时见。”
    放下电话，邵小康对秦擎说，“问吴阁监控的情况，拟一份走访调查时序表。”
    “是。”
    警车仍然在滚滚车流中缓慢前行，邵小康闭眼休息着。
    “老婆，别逗我了。等我忙完这段，咱们带着果果去瑞士度假？”邵小康撇了眼离婚协议，要去环抱妻子，可只触到了她肘部的衬衫一角。
    林叶走到桌前，放下协议，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机票。”面无表情。
    邵小康狐疑的接过，这是一张7天后去往新加坡的机票，乘机人：林叶。
    “我已经在那签了一份工作，待遇不错，房子、车子都是公司提供的。”林叶死死的盯着邵小康手里的机票，眼前仿佛蔓延出了机票上的蓝色，波涛汹涌，没有一点儿空隙。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连灰尘也滞留在空中。
    “果果的学校就在公司附近，是一家实力很强、历史悠久的私立学校，我有一个同学的表姐家孩子也在那读书，据说师资口碑很好。”林叶的声音越来越低。
    她感受到了邵小康的目光，那目光灼灼，似乎要穿透她的前胸，煎烤那颗历经审问、谴责、不甘、渴望、决绝，早已“病入膏肓”、不堪一击的心脏。
    “如果一切都适应的话……”她的眉心隆起，面部开始扭曲，“就定居在那了。”
    邵小康看到林叶站着笔直，眼睛已经泛红，愣是没掉一滴泪。
    “小叶……”他的声音变得柔和，是林叶最受不了、离不开的柔和。“我们认识19年，在一起14年，结婚10年，果果都9岁了。你忍心，就这样抛弃我吗？带着果果？”
    “我努力了，康儿……”林叶开始哭泣，“咱们结婚不久，你就开始出差，我怀孕了，你也不能每天陪在我身边，果果出生不久，你又到外地支援，这断断续续的，一去就是两三年，说真的，我一点儿怨言都没有，有我爸爸妈妈，有婆婆帮忙，我没觉得这个家少了一个男人，我有多难，更不会影响到我的工作。”
    她开始泣不成声，“可是……可是也许我能自己撑起一个家，我也有能力在公司里挣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她开始有些歇斯底里，连日来的寝食难安，又让她没有什么力气，“可是，康儿，我也有压力的，我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我受了委屈，也希望有个肩膀、有个怀抱，让我不去理世事纷杂……”她觉得头晕。
    邵小康走进她，扶她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蹲在她面前，看着她，表情极为痛苦。
    她也很痛苦，她问，为什么后来那个给我肩膀、给我怀抱的男人，不是你？邵小康！----在心里。
    邵小康双手攥着她的双手，紧紧的攥着。他想安慰她，“对不起……”却只有这一句，“我明天跟领导申请调岗，小叶？”
    林叶摇摇头，“房子、车子，给我也用不着，况且果果来看你时，起码他还会有个家。”她抽出双手，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我把咱们俩的股票、基金、理财产品都处理了，连同存款，一半我转到了新加坡自己的账户，一半转到了你的账户……收好吧。”
    邵小康看着那张小小的卡片，愣在那里，眼里满是“不相信！”他缓缓摇头，不去接。
    “乔涟，谢谢你。快去忙吧。”林叶看着最后一个乘客跨进机舱门，果果和萧泉站在玄梯上等着她。
    “嫂子，一路平安。”乔涟举起手臂，挥挥手。
    林叶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转身，没留下一丝依恋。
    她看着萧泉，如果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也许，是件好事，她想。
    电视屏幕上播着乘机注意事项，她打开微信，翻到“康儿殿下”，打上一行字后关机。
    邵小康听到微信的提示音，睁开眼，眼睛是湿润的，他随意的擦了下眼角，翻出手机，打开微信，却呜咽出声。
    “愿君得一日，悠悠自相惜；新人与君知，旧人无憾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