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得吾念

单羽说完就跑了出去。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
    单羽沿着街边的墙走着，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眶，她不停地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最终无力地蹲下，埋头哭了起来。
    宋清和站在马路对面的树旁，就那样一直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看着单羽扶墙站了起来，慢慢地走进前边的医院里，才转身离去。
    单羽四下看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医院门口，咬了下嘴唇，走进去。
    单羽将脸上的泪水用袖子抹干净，推开病房的门。
    年年看了单羽一眼，没有吭声。
    “抱歉。”单羽低声道。
    年年站起来，道：“出来说吧。”说罢走了出去。
    单羽没有抬头：“对不起。”
    年年心里是有些怨的，但还是开口：“又不是你的错。”
    “那叔叔？”
    “抢救过来了，之后还得看情况。”
    单羽舒了一口气。
    年年看着单羽红肿的眼睛，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将声音放柔：“怎么了？”
    单羽想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没事，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叔叔。”单羽说完便起身。
    年年不放心她自己回去，便开口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你等等，我送你。”
    “不用、不用……”单羽听到年年温柔的声音，一时难以抑制心里的悲伤，落下泪来，赶紧用手抹去。
    年年有些着急，忙拉住她的手腕：“到底怎么啦？不行，你说清楚……”
    “对不起呜呜对不起……”
    “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别这样。”年年为单羽擦擦泪。
    单羽脸上的泪越流越多，年年好像想到了什么，忙问：“你和他吵架了？”
    单羽点点头。
    年年沉默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我爸爸怎么会认识宋清和？”
    年年见单羽还是沉默不语，忽然异常的冷静：“小羽，你去网上查了么？或者，你问过他么？”
    “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心里好难受，阿年，我……”
    年年将她搂住，拍拍肩膀，不再问。
    良久，单羽渐渐平静下来，将头抵在墙上，将旧事断断续续地讲给年年听。
    年年听完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说我该怎么办？”单羽盯着头上的灯，面无表情。
    尽管如此，自己的心如刀割一般，可还是不愿放手。
    “我该怎么办？”
    年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那你的意思是他想报仇么？”
    “我不知道。”
    “没道理啊，这是怎么个报仇法？让你爱上他？这样就报仇啦？” 年年又想了想，“可他对你不像是装的。”
    “他从未给我说过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可，就是这样我也不愿放手，我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对我这般好的人，可这样下去我怕会更痛苦，我……”
    “关于公司的事我等爸爸醒来以后再问，你也不必想那么多。”
    “我现在头好疼……”
    “你今晚别回去了，在这将就一晚吧。”
    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单羽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宋清和的脸，单羽心里一阵难受，有些想吐，忙坐起来奔到厕所，对着马桶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便走到洗手台去洗了把脸，走出厕所，隔着窗户看到年年和她妈妈都已经睡了，单羽没有推门进去，而是走到走廊窗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街上偶尔有个车飞速开过，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寒冬的街上显得尤其冷清，单羽发现对面的墙有些不一样，她将眼睛使劲眨了眨，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人靠在墙上，若不仔细看还以为他和墙已融为一体了。
    单羽揉了揉眼，忙将窗户打开，冰冷的风瞬间从外面灌了进来，吹在脸上，让单羽瞬时清醒了不少，风将头发吹乱，打在脸上有些疼，单羽什么也感受不到，只是看着靠在墙上的那个身影，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她直直地盯着那个身影，仿佛这样就能看清宋清和脸上悲伤的神色。
    宋清和好似感觉到了什么，视线转向单羽。
    单羽看着他，内心的巨浪早已翻腾不止，其实自己在对宋清和说完“我讨厌你”之后的半秒，就已经后悔了。
    自己从来没有讨厌过他，哪怕是这次年年爸爸因为见到他而病情复发，哪怕是即使在自己面前他也要隐藏自己的内心，哪怕是他真的要报仇，哪怕是爸爸死亡时的场景总是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可无论是怎样，自己都没有一刻想要离开他的念头。
    可自己还是说了，自己讨厌他。
    自己已经答应妈妈不再和他来往，可是，这怎么能够做到呢？
    单羽苦笑了一下，我做不到，我做不出对他冷言冷语，做不到对他摆出一副陌生的样子，可，他现在是在伤心么？
    年母走到单羽身边，将外套披到她肩上：“小羽，怎么不进屋？这么冷的风，会冻坏的。”
    “好。”单羽对年母笑笑，准备关上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墙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顿时心里一空。
    单羽一夜没有睡，年年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内心又挣扎了很久，才慢慢道：“你若想通了，我倒是有个办法。”
    单羽还是沉默。
    “答应沈莫。”
    单羽睁大眼睛，冲年年使劲摇头。
    年年垂下眼眸：“我比你更不愿意，可你不这样，你们俩就会没完没了的这样痛苦下去，我不愿再看到你这样小羽。”
    单羽又沉默起来。
    年年看着她，将话题转到沈莫身上：“沈莫这一段时间也很痛苦，当然你也不会知道。沈莫很喜欢你，这是他的事，我很喜欢他，这是我自己的事，但是我很害怕他会伤心难过，所以阿羽我求你，求你别拒绝他好么？”
    年年从来没有这样求过自己。
    单羽又陷入深深的思考里。
    单羽早饭午饭都没吃，年年拍拍她的肩，将手中的热牛奶递给她。
    单羽没有接，只是盯着年年手中的东西，年年刚想开口安慰，却见单羽忽然拿起电话。
    电话一通，那边就接了起来。
    单羽还未等对方开口，便道：“其实我最近想了好久，我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那些事情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那些往事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或是忘记的，你忘不了，我也忘不了，还有，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时常在想我为什么会答应你，你看，我们俩生活方式不一样，作息习惯不一样，价值观可能也不一样，我又爱哭，生活态度也很消极。我其实是很容易被打动的，你对我的好让我产生了幻觉，我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可我现在明白了，这不是我想要的，清和，我决定放手。”
    单羽说完就挂了电话。
    电话瞬间又打来。
    单羽又挂掉，将手机关机。
    年年电话响起。
    “别接、别接……呜呜呜……”单羽拽着年年的袖子，泪流满面。
    年年将手机关了机，揽住单羽的肩膀，也不再出声。
    “我出去走走。”单羽拿上衣服走了出去。
    刚出了大门口便被一人叫住。
    “单羽。”
    单羽像没有听到似的，径直向前走。
    沈莫抓住她的手腕，看着单羽肿的不像话的眼睛，沉声问：“这是怎么了？”
    单羽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是因为宋清和？”
    单羽听到那名字，心里一动，有些回过神了，张着无神的眼睛看着沈莫。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年年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单羽，和妈妈说了声，便也向外走去。
    沈莫看着此时的单羽，万分心疼：“是不是受委屈了？”
    “没……”单羽还未说完，便被拥入怀里。
    那怀抱也是温暖的，却很陌生，单羽想将他推开，却使不上力。
    沈莫将他松开。
    单羽低着头，喃喃自语：“不……”
    沈莫深深地看着她，好像要看清她内心最深处的情感：“小羽，我不知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不愿看到你这么痛苦，小羽，试试接受我吧，直到现在我还是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我非常喜欢你。你可以拒绝或是沉默，但我会一直这么下去。”
    “我…”单羽刚要开口拒绝，发现年年就站在不远处。
    单羽还是不希望年年伤心难过。
    “我得考虑考虑。”单羽觉得撒起谎来的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沈莫半天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单羽竟然没有当面拒绝他，顿时欣喜的不知说什么好。
    再一抬头发现年年走了，单羽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年年走后好久单羽才发现不远处的路灯下多出了一个孤单的人形，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看向自己，眼里尽是悲伤。
    单羽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家的，打开门，屋里没有开灯，只有一个身影落寞地靠在墙边。
    宋清和走近她，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单羽的嘴角，低声自语：“你怎么舍得伤我。”说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