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戊江要回京了。他自幼被嫡母打压,经历被家族放弃,在边塞之地苦熬了几年风霜之后,终于靠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的回京面圣了。
萧织娘心里欢喜,甚至对芸姨娘连日为他老子娘的诉苦抱怨都可以充耳不闻。她连日忙着收购好的皮毛布料,为关戊江准备体面的衣服,京城繁华之地,衣饰讲究之细致,他边关之地难以企及,只好在好皮料上做文章了。偏偏又不好太过张扬,只能低调的幸福着。
关戊江看得出来心情也不错,临行前几天甚至还带着她出门走了走,望山楼的菜品汇集南北名菜,在边塞尤其难见,其中一道八宝鸭肥而不腻,吃的萧织娘眉开眼笑。临走关戊江还打包了一份,派人给她娘家送了去。
萧织娘望着他,只觉漫天飞雪落在肩头,都是温暖的。
在一个朝阳明媚的清晨,萧织娘送走了意气风发的关戊江。
直到车队渐行渐远,高头骏马上的人也模糊了背影,萧织娘才恋恋不舍转身,初生的阳光洒满院落,就像她的心情,无尘无垢。
院子里一片安宁,只芸姨娘又在门边哭,自打她得知关戊江要进京,又苦求同行而遭到斥责后,已是昼夜不停地哭了三日了,对着关戊江时哭的哀怨,自个儿在屋里背着人时哭的悲愤。人生百相,萧织娘始终不懂她到底有多少种哭相。
旁边惠姨娘倒是一脸闲适,说来这惠姨娘也是奇特,似乎从未对关戊江上过心,她只要每日有吃有喝,可以鼓捣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就满足了。对此,萧织娘很是不解,明明那般脑子灵懂生活的人,为何却对男人毫不上心?不过惠姨娘若是长久都能如此“懂事”,萧织娘觉得,她会很满意。
萧织娘慢慢思索着,家中男人远行,只剩下一屋子女眷,按理接下来便可以关上院门过消停日子了。她从心底里盼着日子能省事些,自从关戊江进京的传令到后,来拜访的人真是不计其数,她每日不仅要面对各路神仙,就连自家人也不消停。
萧家营嫡系的人是日日登门,一口一个“贤侄婿”叫得亲切不已,不仅带了子侄门徒来认脸,最后竟然带来两名庶女,打扮的花枝招展,眼睛直往人身上扑,当她是瞎的不成?萧家嫡系自诩耕读世家,日日对外标榜,祖训女不为妾,男不为奴。现在眼看着关戊江平地而起,竟也不顾不得祖宗脸面了。
芸姨娘家里更是落不下,也从庄子上捎来话,想着借一借这股东风杀回京城,可惜啊,萧织娘早从桔子嘴里听到了她们被踢出侯府的始末。
原来自打芸姨娘当日跑回京城后,便住到了老子娘家中。她家里虽不得侯府重用,但这些年亦是攒了些银钱。初时日子还算过的顺遂,可时间长了,她哥哥嫂子的嘴脸便有些难看,直说大肚子的姑娘哪有舍了爷们儿自己长住娘家的,再加上丫头盘子回到府里后顺利巴上了同族的二老爷,得宠的很,听说正要抬为第七位姨娘呢。她哥哥便有些眼馋,估摸着关戊江在边关生死不明,家里还是得再出一位姨奶奶,以后的日子才有盼头,便把眼睛盯在了唯一的幼妹身上,小梅子今年才13,正是水嫩的时候。这次送出去可不能再失手了,把府里几个少爷挨个数落几遍,还是五少爷最好,正室嫡出幼子,父母疼宠,少年又正是贪鲜的时候,只要能巴住,日后再生个一男半女,便是稳赢不赔的。
一家人权衡几日,终于有了定夺,芸姨娘进府请安,小梅子趁机跟进去,找机会溜到花园树底下等着“巧遇”。可他们算准了时间算准了人,却没算到,当天五爷经过时,手里正搂着一个千娇百媚的歌姬,小梅子长相最多算个稚龄皓齿,可爱粉嫩型,可跟人家风情万种的歌姬一比,顿时就不够看了。五爷眼都不斜的走了,他贴身的丫鬟却是回头看了好几眼,转身就报给了侯夫人。侯夫人恨极狐媚丫头勾引他宝贝儿子,又记起其姐芸姨娘肚子里还揣着个小孽种,顿时对那一家子都厌憎至极,小梅子赏了二十嘴巴,全家人卷铺盖全部撵走。
就这样被赶出来,京城侯府必定再无他们立足之地。可不知为何钟家人都有强烈的自信,认定了京城才是他们的根,想方设法的要回去。萧织娘不禁扶额,她又仔细叮嘱了桔子几句,这桔子是跟桃子等一起被买进来的,手虽不如桃子巧但胜在嘴甜仔细。萧织娘特意派她去贴身伺候芸姨娘,以芸姨娘那浅浅的脑回路,连筐好话灌迷糊了就能安生几天。现在只盼着芸姨娘能把孩子好好生下来。
关戊江不在的日子仿佛过的格外悠长,萧织娘每天平淡的日子也被拉得旷外悠远,她守着这方寸之地,偶尔处理些日常小事,无事时就闲闲看那草长莺飞,天低云远。京城每月会有一封信送来,每每听着小厮念信,知道一点点他那边的情况,便是萧织娘心里最熨帖的时候。
她知道他受到了皇帝的嘉奖,连带着他那侯爷爹脸上也多了几分光彩。侯府这几代空守着祖宗留下的爵位,子孙甚少有建树,他那侯爷爹很是受宠若惊了一番,似乎才发现自己有这么个儿子。在这个忠孝为天的官场上,关戊江无论对侯府有多少怨言,都只能忍在心底。皇上喜爱良将,更需要的是守孝道、知君恩的良将。一个逆父的武将,即便再有本事,也是得不到上面信任的。于是,原本回京后打算另租房舍的关戊江,面对侯爷的亲自登门邀请,只能简单收拾东西重新回到了侯府。
萧织娘细细叠好新来的书信,收到了箱笼里,听说现在朝堂上吵得很厉害,主战派与主和派唇枪舌战难分高下,一群从未上过战场从未见过胡人的文官,将家国军事辩得感天动地,关戊江这批武将却只能旁居一隅,随时等候天家召唤,上报几句边关情况。
看这样子,短期之内是回不来的。
萧织娘抿抿耳边发,招呼果子将库房打开,搬些料子出来,预备做新一季的春衫。果子兴冲冲的出门去请绣娘了,没多久,听到动静的惠姨娘便来请安了。萧织娘饶有兴趣的翻看惠姨娘送来的花样子,不仅花样新巧,还有许多闻所未闻的成衣图。
她捻起一张,指着上面的衣领满是惊讶:“你这脑瓜真不知是怎生灵巧,如何想得出来,这衣领当真能立起来不成?”
惠姨娘信誓旦旦道:“娘子放心,只要布料适宜,加上一圈滚边后自然能立,在脖底汇合处缀上一二盘扣,又美观又保暖,这旗袍领子都是这样的!”
萧织娘疑惑:“何谓旗袍?可又是京城的样式?”
“不……不曾在京中见过,这……这是昔日家中先生提起,听走海船的人描绘外域西洋女子的打扮,奴也不曾见过,只是看过先生的图样,摸索着画的……”
萧织娘心底仍有些疑惑,大户的女先生不教琴棋书画,反而闲说这些轶事,也不怕带坏了姑娘吗?念头一闪而过,她却对手中这新样子更为在意。
萧织娘思腹着,今年的新衫,给下人们上些喜庆的颜色,家里也图个好彩,至于主子的,不妨多添上一二件这种改良的,也换个心情。兴致上来,便与惠姨娘细细商讨起来,待绣娘来后,也是一番惊叹。萧织娘与她细细交待一番,领口盘扣的样式,布上的绣花图样,处处皆有考据。这绣娘是家传的手艺扎实,又常年出入各家大户,很有些眼光见识,在瑁阳县里顶有赞誉的,处处一点就通。萧织娘满意,接下来就是量身彩布了。思腹及芸姨娘,特别交代做的宽松些,衣饰上多填一些金银织线。芸姨娘素日好争,惯常从一碟糕点、一支头钗间寻找自己地位,若是这些小事上能让她心气顺顺,稳妥生下孩子才是要紧。
送走了绣娘,又招来管事交代了一番安排,萧织娘有些坐疲了,想着去□□院走一走,这做惯了活计的,成日屋里坐着不动,也颇有些磨人。
后院的满庭菜畦已改了格局,自家里日子宽绰后,已不需要自家菜地填补生计,芸姨娘更是日日看那菜地不入眼,今日嫌蚊虫吵眠,明日又怨泥土绊足。萧织娘不欲在这些小事上平添纠葛,请了泥瓦匠从新收拾过,改成一丛丛的花圃,又重新栽上两棵葡萄藤,看着总是有些样子了。
漫步花草间,看着一簇簇草木已有了发芽的迹象,春日将至,生命轮回,日子总在一天天好过。
东厢房隐隐传来几声啜泣,时断时续,偶尔间杂着压低的语声,如此熟悉的情景,几乎每隔几日便要重演。萧织娘明朗的心情倏忽而散,心里有些烦躁,静默一刻不由又觉有些好笑,大抵是芸姨娘在京城略住了几日,这旧时的臭毛病又全长回来了。京城的做派不过是因着日日做低伏小惯了,想要什么都只知道去哭求,以为眼泪能换来一切,甚至于,现下男人不在,便哭到主母面前。只是,女人的眼泪对着另一个女人,又能有多大用处?
身边的果子嘴角控制不住的往耳根咧,伸手拖住萧织娘臂弯示意回去,眼不见为净。萧织娘微笑着伸手在果子肉嘟嘟的脸蛋上一刮,憨丫头,这是瞧见咱了,故意演出来的,若不去看看,这日子岂非更是无聊?
果子嘟着嘴,扶着萧织娘走到近前,在房门外酝酿半晌,喊出一声甜脆的问候:“桔子姐姐可在?娘子来看姨娘了!”
“来了~”仿佛早已预演好般,桔子麻利的掀帘、出迎、行礼,脸上带着合宜的惊讶与欣喜将萧织娘主仆迎进了屋,递来的手炉温度刚好,旁边桌几上茶水正沸,近前摆着的几样点心也都是萧织娘喜爱的。萧织娘心里有数,摆摆手挥退了桔子的殷勤,坐到了芸姨娘旁边。芸姨娘还是平日那副打扮,薄施脂粉,泪珠盈盈,无比娇弱而只能天天躺在床上,对着人永远一副欲语还休,最终识得大体,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轻叹,一汪泪海。倘若她面前站的是个男子,必然要心存不忍万般宠爱才好,只是,无人欣赏。
萧织娘心底略过几件事,暗暗思付她这次又是所求为何。伸手帮她理理被子,体贴道:“姨娘今日身子可还好?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必定要同我说。眼下郎君不在府里,你这肚子就是上上下下最要紧的了!”
随手手拿过床边的一件绣活,眼角瞄到针线篓子里布料层叠之下的一角纸条,纸是亚草纸,浑黄毛槽,府里绝不会用,这东西只出现在穷苦人家或是在庄子里。萧织娘面色未改,将手中绣活举高欣赏,那是一件半成品的孩童肚兜,呆萌可爱的老虎,虽毛发有些走形,但针脚细密,能看得出为娘的一片用心。她夸道:“这肚兜绣的真快,才几日竟要成了,我知你心切,但也要注意身子。你素来体弱,这妇人啊有了身子是福气,也是辛苦。依我的话,不好日日都躺在床上,骨头都躺松了就不好,桔子,每日也扶你家姨娘在院里走走才是。”
桔子行礼应诺,芸姨娘也略带紧张的回道:“是,多谢娘子关怀,奴都记下了。”
萧织娘又提起新做的春衫,笑着拍拍她的手道:“这次的衣裳,我特特留了一匹你最喜的浅橘色织花锦缎给你,再配上惠儿新描的花样子,做出一圈滚边,织上盘扣,一准儿的好看。你是不曾见过,那衣领竟能立起来,贴在脖颈上,又保暖又精巧,绣上几针流云纹,再是雅致不过,保你穿上就不舍得换下!”
芸姨娘的表情很是微妙,双眼全然不似往日听到好的首饰衣物时的发亮,萧织娘心里更是有数,跟她絮絮叨叨了一刻,便道有事要走。刚起身,芸姨娘终是忍不住道:“娘子且慢,奴……奴还有一事,求娘子为我哥哥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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