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分派了东边的一处小院给萧织娘居住,虽然季氏心中无限不甘,恨不能让她去住柴房,但现在天家重用关戊江,府里这点子脸面事总要做好的。萧织娘领着丫头进去,只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端的是幽静闲雅,院门上书三个大字,“冼竹院”。里头主屋连着两侧耳房,又有东西厢房侧立,早已打扫的干干净净,行李被放在一侧,无人敢私自开封。萧织娘指挥者丫头们将东西拿进去,这么大的屋子,她们主仆几个住着当真是宽敞。
院中配了两个大丫头,三个洒扫丫头,四个粗使婆子,齐齐对萧织娘行礼。萧织娘淡淡扫过,不冷不淡道:“我这里人口简单,用不到这许多人,你们回去吧。”
几个丫头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大丫头上前可怜兮兮的道:“奴婢是哪里做的不好,三奶奶不要奴婢了?”
“我不习惯这么多人伺候。你们原话去回了管事,让他直接来找我便是。”
“三奶奶初次进京,奴婢讲句不该说的话,不适应的地方处处皆是。奴婢既然已经调派来了冼竹院,愿意事事为三奶奶讲解!三奶奶需要奴婢时,奴婢就是您的眼睛,您若不需要时,奴婢绝不会在您身边碍眼!”
“奴婢也是!在府里一向是这个规矩,不止奶奶院里如此,大爷、五爷院子里都是伺候的丫头、小子成堆,甚至那不得宠的姨奶奶们身边都有两个丫头伺候呢!三奶奶若是身边只有两个塞北带来的侍女,洒扫换洗的粗活都要自己来,外人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欺负奶奶呢!况且奴婢已经来了冼竹院,第一天就被打发出去,定会被认作无用之人卖出去的,奴婢一家老小全仗奴婢挣得这点例钱,还请奶奶垂怜!”
瞧瞧,这一个一个小嘴多会说话,这侯府里的人精子,聪明劲全在这里了。
看萧织娘不语,桃子揣度着她的意思,道:“娘子才说了一句,就招惹的你们这一筐的话,这便是侯府的规矩?”
“奴婢不敢,只是即便今日赶了婢子出去,明日管事还会再派一批新的来,总不会让三奶奶身边缺人服侍。求奶奶三思!”
萧织娘默然,“桃子,莫再纠缠了。我乏了,你们听着,我今日能留下你们,明日也可以踢掉你们。在我的屋里,规矩简单得很,只要老实二字!我不追究你们是从谁的院子里来的,也不在乎你们有多大的本事,只要你们懂事听话,少弄些是非便有好日子过!收起那些小心思,做奴婢的只需要有双好手好脚即可,若是还想做别人的眼睛,我可以明明白的告诉你,我会把它们挖出来!”
“奴婢不敢……”
看着眼前这一个个低眉顺目的,萧织娘淡淡道:“好了,我们塞北人说话直,学不会那三拐两道的意思,你们心里真明白就好!在我这里做事,对就赏,错责罚。好了,都下去吧”
等众人鱼贯而出,果子、桃子一边收拾床铺,一边担心的道:“娘子,就这么全都留下,没关系吗?”
萧织娘舒展手脚,感觉整个身子都是酸乏的。“丫头里少不得有眼线的,但即便全赶出去,不过是再换来一批新的,这日子总要过的。”
她捡出一件里衣,走向浴房,“今日都不得清闲,你们也早早洗洗歇了吧,养好精神,这以后的日子可是一天比一天热闹的!”
初到侯府的日子,各方都在观察,看似平静的日子实则处处都是眼睛,互相守着自己的身份相持着。院里的几个丫头,几日下来还算得体,两个大丫头的名字有些拗口,萧织娘一律给改了,一个叫榛子,一个叫梅子,两人原本是领一等丫头的例银,萧织娘来了后,桃子、果子自是贴身伺候的,她二人便退到了二等丫头,小丫头们为三等粗使,也未见什么怨言之色,只是本分的做着自己的事,萧织娘便留下再观察了。
平日里一饮一食都很注意,这侯府里隐私多得很,萧织娘丝毫不敢大意。平日里也深居简出,安静得很。二奶奶来探望过一次,送了不少清凉的衣料,隔天大奶奶便领着两个孩儿来做客了,话里话外透着拉拢,临走还放下了一对梅瓶,一对香薰。
萧织娘有些好笑,感情这对妯娌处处都要较劲的。而她只要不近不远的两不靠,自有她进退的余地。唯独一人,萧织娘真真是棘手的很,远了不是,近了也不是,正是关戊江的亲娘,令季氏咬牙切齿欲除之的仇敌,柳姨娘。
萧织娘见到她时,确实很惊讶的,无他,若非榛子、梅子齐声断言,她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袅袅婷婷风韵犹存的女子,竟有个关戊江那么大的儿子。柳姨娘是丫头上位,自幼是关侯爷的丫头,早早做了通房,为人怯懦得很,有了主母后,性子就更软弱了,却因为相貌好,在关侯爷心中倒也常被惦念着,就这样在侯爷的惦念和季氏的记恨中,诡异的找到一条平衡之路,成功的生下一个儿子。关戊江自小受苦,她一声不敢吱,只是求息事宁人。直到关戊江被扔到塞北,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唯一的指望没了,哀哀哭泣又苦苦思索月余后,不知哪根筋开了窍,重新涂脂抹粉,甚至学着风尘女子的娇柔妖娆体态,企图吸引住侯爷的注意,图谋再怀一子,重新开始。
这几年中,她有多受侯爷宠爱,萧织娘不了解,只是知道她到现在,也只有关戊江一个孩子。现在成了全府里最有出息的儿子,她也终于稍稍趾高气扬,可以仰着头出入,甚至不同主母报备,私下来看自己这个儿媳妇了。
萧织娘面对她一脸正经婆婆的嘴脸,内心很是无力,但人已来了,她只能好言语的请人进来坐。
柳姨娘一路进屋,左右看她屋里的摆设,边看边摇头道:“你这屋里也太素净了些,江儿现在做到了车骑将军,可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头上戴的什么?这屋子里连个古董摆件也无,还不如二奶奶屋里排场大!她可是只嫁了个禁军兵士,你嫁的可是将军!你这样子,这多丢爷们儿的脸面!”
萧织娘摸摸头上,她今日戴了两支玛瑙钗,还学着京城多绾了两个发髻,连头巾都没戴,自觉已经打扮的很华丽了,身上也是穿着云纹纱新制的衣裳,这又薄又凉的衣服当真适合在京城穿,怎么到了这姨娘婆婆眼里,还是看不上眼?她笑笑:“姨娘快坐,我这里有新下的好茶,榛子,快给姨娘斟上一杯!”
姨娘接过,润了润喉,勉强道:“你这茶是怎生回事?寡淡得很!”
“这是我们新研究出的法子,只用热水滚过,喝的是茶中清苦之味,虽是简单却很有回味的。”语毕着重点了一下:“三爷很喜欢,日日都要这样喝的。”
柳姨娘这才不再继续挑剔,接着道:“既然江儿把你娶进门了,你就要好生帮他治理家业才是,在我面前再如何露怯也不碍得,只是在那边~”她朝着主院方向努了努嘴,接着道:“该拿出的架子也要拿出来,重要的是,不能被别人踩下脸去,可晓得?这吃的穿的戴的,你都该是头一份,如今还未立世子,你也要警醒着些,江儿立下这等战功,这世子之位,只能是他的!”
感情柳姨娘的野心也在这呢!萧织娘暗暗咋舌,但笑不语,却架不住柳姨娘的一再催促,不禁道:“姨娘莫忧,这世子之位且是个长远之事,不是你我或太太一厢情愿能得到的。总要等战事定下来,侯爷上奏折,还要天子御笔批复才能成,我们内宅妇人还能左右天子的意思不成?总要等三爷胜仗回来,天子得意,到时什么好东西赏不得他?”
“这话说的倒是。唉,也不知我江儿什么时候能回来?”
“听的前线报捷,胡人一直败退呢!郎君夺回的土地越多,天子越高兴不是?”
柳姨娘白了她一眼,“什么郎君,这里是侯府,不要小家子气的天天郎君娘子的胡叫,没得丢脸面!”
“织娘疏忽了,以后定会注意。”
梅子端来一盘水果,萧织娘忙招呼着她吃水果,只盼能堵上她的嘴。柳姨娘看也不看果盘,只是拿眼睛四处环顾一遍,看见伺候的几个丫头,突然间有了些怒气,发作道:“我当初好心派了心腹过去,伺候你的身子,才过了多久,就收到江儿的信,说徐嬷嬷犯了事,已被罚了。徐嬷嬷跟在我身边三十年,从未出过差错,怎的一到你那里就被罚了?是罚的怎样重都不能跟着回京了?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你看她不顺眼,缠着江儿罚的?”
萧织娘眼睛瞪得大大,“姨娘慎言,事情原委,三爷早已在书信上写明,姨娘何故故作不知,反倒来冤枉媳妇?”
“这……”柳姨娘有些吞吐,“那信件一来便到了你父亲手上,我又哪里看的全了?”
怕是根本不识字,只是听丫头说来的!再经有些人从中故意添油加醋,少不得事情原委全颠倒了。
“姨娘明鉴,莫要中了有些人的挑拨,坏了母子的情分!”
“这话何来?徐嬷嬷是我多年的身边人,感情如同姐妹,她所行之事皆是与我、与江儿同心同德,分明是你……”
“同心同德?主仆一心?那徐嬷嬷打掉我的孩儿,在三爷的饮食中下毒,图谋断绝他的子嗣,也是姨娘授意的不成?”萧织娘陡然间提高音量质问道。
“下毒?这……这话是从何说起?”
“姨娘不知?但此事千真万确,三爷亲自拿住的徐嬷嬷与其子福生,常年与侯府来往的书信,屋内藏匿的雷公藤粉末,已消耗过半。姨娘可知,那些书信是府里何人寄来的?”
萧织娘看着柳姨娘有些哆嗦的嘴唇,心底闪过一丝快意,“是侯府的一位小管事,叫长庚,姨娘可认得?”
“长庚,是……是太太的陪房的侄子……”
“这件事,三爷身子受损不少,一干人已经处理干净了。姨娘若是仍旧心疼徐嬷嬷,等三爷回来后,看在您的脸面上他或许同意将人接回来好好将养,只是到时母子情分受损,就不知如了谁的心意……姨娘该当考虑清楚才是!”
“这……这刁妇胆敢害主,幸亏我儿精明,及早发现才没有着了她的暗算……只是,江儿可是心中怨我?徐嬷嬷是我派去的,我哪里晓得她暗中早被那毒妇收买了去?江儿不会以为是我做的?”
“姨娘莫要多心,三爷素来知道姨娘的为人,他是你的亲生孩儿,又怎会怨恨生母,等他回来后,姨娘将是非曲直说开了,母子间哪有隔夜仇……我看姨娘今日也累了,不妨回去好好休息可好?”
“啊?啊……好好,你也是……江儿娶了你,是你的造化,等他回来你可要多开导他才是,这世上唯一不会害他的人,便是他的亲娘啊……”
萧织娘算是看出来了,这柳姨娘也是个外强中干的,得意时见人就想踩上一脚,即便是唯一的儿媳也不例外;失意时便将本性毕露无疑,让人欺负起来都没有成就感。
好不容易送走了她,萧织娘决定,以后若她再来,自己就好言好语的多讲些血腥凶狠的事情给她听,吓一吓,估摸就不愿常来了。
除却几位奶奶、姨娘会偶尔来访,萧织娘这里清闲得很。果子有时会忍不住,抱怨出入不得自由,桃子笑她“这京城小姐们讲究的很,出门需得主母答应,不然管家二门那里是不会放行的。还要带帷幕,不能叫人看见脸的!你当还在咱们塞北,随你大街小巷的乱窜,买馋嘴打群架?”果子嘟着脸:“这京城偌大,竟是一点也不好玩,拘束的难受!说话也别别扭扭,什么太太奶奶的绕口的紧,奴现在还没有尽改过口来!”
萧织娘闻言笑了:“不急,慢慢改便是,若实在说不顺来,也便宜得很。你在外面闭上嘴巴,回到屋里再尽你说,我们都听着你一个人说,若说得好,便赏你几壶花茶、瓜子!”
“娘子笑奴!奴又不是那酒楼的说书先生,竟用些瓜子来赏人!”
三人笑成一团,外面的大丫头榛子禀告,是时候去给太太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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