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季的三世情缘

9 初来京师


终于有一天,我等来了季,而我却发现自己有些莫名的兴奋,季假意的寒暄了一下就开始了他的故事:我虽然生在关外,却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带去了京城。听说中华的皇帝就在那个地方,我的心里总有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小伙伴们前来送行的时候,眼里也尽是难以掩饰的羡慕之光,我喜欢这种感觉,我说我若飞黄腾达了一定会回来看望他们,然后,就欢快的凳上了马车,开始了漫长的征程。
    走走停停一个月后,我们才到了那个所谓的京师,而这时的我已经呕吐过无数次了,父亲跟人说到了北京时我就只剩下半条命了,我觉得还真是很庆幸。
    父亲是京城里镶白旗下的一个贝子,分统着10多个牛录,虽然并不算个太大的官职,但因为他是八旗满洲里的人,却还是要比八旗蒙古、八旗汉军里的那些人高贵很多。父亲的宅邸就在皇城东边的口袋胡同,虽然并不太大,却是建造得精致,亭台楼榭也算一应俱全。陪着我一起长大的还有两个哥哥,他们在两年之前就被父亲带来了这里。父亲担心我们兄弟三个会被街上那些不良的风气带坏,就早早的把我们送去了私塾学习。
    每天早晨,季阿三就会赶着马车带着我们三个和一个邻家的孩子去紫禁城附近的一家私塾上课,这里有几位国子监的儒生在授课,并且还因为出了几个上榜的人物而蜚声京城。季阿三和他的马车会在私塾的门口一直等到我们中午下学,可这是个漫长的等待,这个忠厚的汉人常常会在等待中拥着马鞭打起瞌睡。我的大哥萨尔都伯赫常常会弄些恶作剧去整蛊这位可怜的仆人,有时他会那根稻草撩拨他的鼻孔,有时还会在他的耳边大吼“狗奴才”,还有一次,他竟然想把季阿三的那条满是油腻的腰带点着,我及时给制止了,并喊醒了季阿三,每次,他都会揉揉眼睛,然后看看我们说:“少爷们下学了了啊,走,回家去喽。”
    我的两个哥哥和那个邻家图克敦氏的孩子经常要求季阿三赶着马车去韩家潭绕上一圈,为的只是去看看有没有戏班在那里下榻,这样他们就可以在回家后缠着父亲来这里听戏。但父亲并不喜欢那些敲敲打打的把戏,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既然皇帝说了肃清朝纲就要力戒欢愉取乐,他就肯定不会去那里招惹是非。但哥哥们却不这么认为,二哥萨尔都仲钺就曾信誓旦旦的说他曾经亲眼见过四喜的戏班堂而皇之的走进乾清门,既然小皇帝可以如此,那么我们听戏也就不算是过了。因此,他们经常趁着父亲外出的时候溜出府门跑去听戏,有时还会跑去伶人之家打茶围。起初,我也会好奇的跟去凑凑热闹,但我却只喜欢看戏,至于打茶围,则是躲得远远地,让我和那些台上的“角儿”们面对面总是让我对那些“英雄”的认识大打折扣,再有,我也看不惯那种浓妆重抹之下的嬉笑。哥哥们笑说我是“稚嫩黄毛”,后来就渐渐地不愿带我去了,说我只会煞风景。但是如果听说有了《清忠谱》、《风筝误》、《玉堂春》或是《打面缸》之类的戏曲,我还是会央求哥哥带我走上一遭,只是我会在听完戏后匆匆赶回府里,哥哥们则会多逗留一刻,有时还会很晚。母亲对此也是无可奈何,我觉得她有些可怜,因为她既管不了她的丈夫,也管不了她自己的孩子,整天整天的把自己关在屋里唉声叹息。
    但我十多岁的时候,父亲和他的牛录在一位副都统的带领下被皇帝派去湖北清剿红阳教,没有打过一场仗的副都统带着他的军队轻率追击,竟然中了埋伏,而这时他竟然在惊慌失措之下选择了逃跑,父亲和他的牛录浴血奋战,还是寡不敌众,败下阵来。我的父亲在那次战斗中受到了很重的伤,还没有回到京师,就一命呜呼。
    皇帝对于这次战败颇为不满,削去了那名副都统的顶戴花翎,并把他流放到了一个据说是比伊犁还要遥远的地方,我的父亲的爵位则由贝子升为贝勒,并有我的大哥承袭。但是,我的哥哥显然对那些相公堂子更有兴趣,常常留恋那里,并且彻夜不归,二哥除去坐茶馆,还开始玩起了靛颏儿和蟋蟀的游戏,虽然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室,但显然那里并不是他们的归宿。
    我在私塾老师的推荐下去做了国子监的监生,其实我本来想去四方游学,但母亲担心白莲教的那些余孽就没敢放我出行。后来,在我的再三请求下,母亲又为我延请了一位骁骑营的武师教习武艺。虽然我的武师是个名副其实的八旗汉军,但他却精于猎术,在他远去燕郊山区打猎的时候,我也会常常应邀前去,那里有我一生中最大的乐趣。
    武师原名是李正洪,后来被赐姓索多理,并被划入正红旗下。因为有了母亲的叮嘱,正洪武师只有去附近打猎时,我才被允许带上,而我跟随他去打猎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到了蓟州,但正洪武师却去过木兰围场和坝上。一般情况,他会带上三两个骁骑营的朋友,他们各个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我跟随他们也只是打打下手。虽然那里常有野狼出没,但我的安危绝对不是一个问题。
    正洪武师每年都会带我下乡四五次,母亲最初是反对的,但是正洪武师说现在是多事之秋,如果不让孩子多去锻炼一下将来就只有吃亏的份了,于是,母亲对于我出行的管教就有些松懈了,只是每次都要叮嘱我多加小心,我自然是满口应承。
    通常情况下,我们会把马匹寄放在山下的农家,然后我们就带着干粮去山上狩猎。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隐蔽的地方,我们一般会藏到树上,静静的等待猎物们的出现。到了太阳落山之后,伴随着呼呼的风声,野草也开始发出簌簌的声音,有时还会传来“嚓”“嚓”的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正洪武师说那是野猪把自己发痒的肉皮蹭在树皮上发出的音响。如果一有了风吹草动,我们就会全都警惕起来。那时,虽然鸟铳已经成为了主流的狩猎工具,但他们却从来不用,他们的手中除了标枪就是弓箭,我当然也是学着他们的样子。正洪武师的第一支箭往往都会正中猎物要害,其他人都是在正洪武师放箭之后才会跟着纷纷发出箭去,而我的箭能打到猎物身上的概率也只有十之一二,但我却是乐此不疲。受伤的猎物常会不分方向的乱跑乱钻,我们就会立刻从树上跳下来,带着标枪追上去,正洪武师掷枪和射箭的技术的都是一流,正是有了他的存在,我们总也不会无功而返。除了狍子、山猪、野兔和野羊,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抓到狐狸或草鹿。
    秋季不错,那时会有成群的野鸭和大雁。但我还是喜欢在冬天去那些山里打猎。在厚厚的白雪上,猎物常常一览无余。山里的山鸡很多,虽然我的射箭水平没有师傅那般娴熟,但是每次也可以打下几只来,至于野兔,更是数不胜数。打猎回来之后,我们常常会在山下的农家住上三两天,我们会把我们打来的猎物送给农庄一部分,而他们也会用榛、松、杏穰和栗子来款待我们。也就在那时,我认识了农庄里一个猎户的女儿,长辈们都把她叫“酒儿”,于是我也就这么喊她。
    到了冬季打猎的时候,如果遇见雪天,正洪武师他们就不再出门了,因为他们实在不屑于抓几只山鸡或兔子之类的小东西,但我和他们不一样,只要有猎物,我就会乐此不疲的赶去山里,这时,一般都是酒儿带着她家的猎狗陪我同去。往返的路上,我会把那些京城里的奇闻异事说给她听,她常常听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她是个汉人,却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对待旗人显出一种过分地毕恭毕敬,也许在她的眼里根本就不存在那种所谓的差别。她的内心和她的打扮一样简单,说话也很直白,农家人的淳朴一览无余,相比于城里的那些善于做作且是浓妆重抹的千金小姐,酒儿的确算是一个不拘一格的姑娘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相处起来会很自然,她没有那种拘谨,我也就没有那种约束,有时,我也会玩票一样的唱几句戏文,她听了直说我唱的比庄主请来的戏子唱得还要好。
    在父辈们的影响下,酒儿也成了一个打猎的好手,和我们不同的是,她擅长用的是一把土制的鸟铳。她的枪法极准,常常就是她放完一枪,就放出猎狗,没过一会,猎狗就会带来一只气息奄奄的山鸡或野兔回来。因为她并不裹脚,所以她跑起路来也和一阵风似的,起初,我还觉得有些奇怪,到了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毕竟,这里可不是裹脚女人可以生存的地方。和酒儿在一起打猎显得很是容易,因为她对山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这其中还包括她和她的父亲之前在山里布置下的捕兽网。常常日不过晌,我们就可以提着满满的猎物回家。她会挑两三只最肥的拿去灶台炖煮,然后就把剩下的那些放在雪地里冻僵,这样,当我们回家的时候就可以顺便带走,回到京城后再用冷水化开,找个高明点的厨子处理一下,虽然那会更加美味一些,但还是喜欢那个土锅里飘出来的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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