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黑色漩涡

我感觉恶心，奋力地起身，想要爬起来。但是，失败了。
  放弃了爬起来的想法，我四下里张望，寻找着子颜。
  她在这儿吧？是的，她一定在这儿。
  抱着找到她的信念，我向着大路对面奔去。
  找了半天，却是令我大失所望――哪里都没有子颜。
  只是一瞬间，我便陷入了一人的恐惧之中。这里没有子颜，没有雾琨城，没有萧城澜……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
  子颜呢？她哪里去了？被萧城澜接走了吗？
  我宁可相信是这样。
  那么，我该怎么回去？在这大都市中，空无一人，迷茫与孤独让我迷失了方向。我突然不记得家在哪里，不记得怎么走出这个地方，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等……手机！我可以打电话的……
  我低声骂了自己一句，掏出手机。通信录里子颜萧城澜和子颜的电话号码，从没打过，很眼生。
  两个人就两个人吧，至少有点希望。
  我开始拨打子颜的号码――一次、两次、三次，都是无人接听。好不容易接通了，又突然信号中断。
  再打过去，便是关机。
  之后我又试着给萧城澜打电话。
  “哥！我在……遗失路路口，这儿没车，你能不能……”终于打通了萧城澜的电话，我激动得险些话都没说好。可他似乎也很着急，很大声地喊着：“我在找子颜呢！没空去带你！你多大了，走不回来了？别开玩笑！没车？自己走回来！”
  我急于解释，话也说不出。刚刚说出“可是”，他就挂了电话，留给我“嘀嘀”的声音。
  可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迷失了方向。
  风是那么冷，以致于我的身体在不停地发抖。
  果然还是因为你无能啊。我给自己一个讽刺的笑。
  若不是因为我无能，爸妈会吵架吗？若不是因为我无能，莫薇会恨我吗？若不是以为我无能，我会在这迷路吗？
  “嗨，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一个声音打断了我飞远的思绪。我没反应过来，茫然地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我在这里。”一个比我大些的女生笑着对我说。
  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可是现在这儿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带我离开。我踌躇不决――在信与不信之间做选择，从来不会很难，只是因为她是个素不相识的人而已。
  我最终选择了相信，因为人与人之间，还是少点猜忌，多点信任比较好。
  “姐姐，可以带我回家吗？”我努力扬起笑脸，真诚地恳求着。起初她不愿意，但还是被我的执着打败了，答应带我回家。
  她看着我，忍不住笑了：“为什么那么信任我呢？我只是个陌生人哦，说不定会拐走你，卖了哟……”
  她笑得俺么好看，那么像子颜。
  我回应道：“因为你不像坏人。”
  世上有一种最美的东西，叫做信任。
  我们一路走，一路笑，沿途的风景匆匆而过。
  雾琨城，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真的可以互相信任，像现在一样，并排走。我希望你可以对我放下戒心。
  因为你不知道，当你对我大吼的时候，你不相信我的时候，我有多心痛。
  心中有一个角落开始结冰，荡不出涟漪。
  林瑾的歇斯底里
  （1）
  我一直很好奇那天的女生是谁，她为什么要帮我。我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过客，迷失了方向，软弱无能，如乞讨般流落街头。
  看我可怜吗？大发善心吗？现在有几个人愿意“多管闲事”呢？他们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帮什么帮，浪费时间。
  人心早已不再像以往一样干净，私欲与嫉恨充斥着心脏。私欲是病毒，不可遏制；嫉恨是毒血，流遍全身也感觉不到疼痛。
  可偏偏有人爱上了这种沾染了病毒的血，如饮鸩止渴，情不自禁，渐渐地难以自控。我想，宁冉冉便是。
  那日的情景依旧在我眼前，那日她的狠心、虚伪、懦弱，依旧让我不爽，每每想起，都只想吐。
  她是为了什么？
  就算是嫉妒，也不该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也不该在伤人之后，说谎遮遮掩掩。这样不可能蒙混过关。
  想累了，我便晃晃脑袋，暗暗地警告自己：清醒！要清醒！
  “萧北溪！”突然，我听见有人叫我，就转过头，寻找声音的主人。可是我往四下里张望了许久，都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刚刚那声“萧北溪”，是我的幻觉吗？
  那么，如果是幻觉，我希望是他叫我……
  “萧北溪！”那声音又响起，我却想装作没听见。此刻我仿佛忘记了那个人，忘记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我开始恐惧，开始彷徨，开始不敢面对……
  但我还是叫出了他的名字――“雾琨城。”
  那人转过身来。借着阳光，我看清了他的脸：苍白，如大病初愈。但我始终都感觉很熟悉，而不是陌生。
  是因为上次被下药，一次太多才这样虚弱吧？其实这件事我从没提起过。
  “萧北溪，之前是我不好，一时冲动，说了你。后来我意识到自己不对了，我好后悔……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忍不住要笑出来。“后来”是什么时候？今天？明天？后悔只不过是在惩罚自己的心灵罢了。
  而且，他还怀疑我，非要到我这儿确定我会不会原谅他。
  但是我从没有向他表露自己的真心，他又怎么会知道？
  我怕我一不小心说出口，把他吓跑，被他嘲笑，到时候我连一点机会都没了。
  “这是你的事吧？你来道歉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些，是不是？”我冷笑着，语气不屑，“是谁说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谁嫌弃我的？不就是你吗？既然嫌弃我，那么我也不需要你――一个嫌弃我的人的道歉！
  虽然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却好像是在伤害我自己。
  现在，我与他站在平面镜前，我向镜子发出伤人的光线，企图击退他，却因为光学定律而被反伤。最终，被伤害的人是我。
  我以为他不会被我的冷言冷语伤到，就松了口气。
  但是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错误得离谱。我说完那句话之后，他的眼神就变得飘忽不定，总是躲躲闪闪。
  他笑了，笑得很凄然，笑得很牵强。或许他很悲伤，或许他很在意。但正是“或许”，才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我从来没有这样不安过，即使将被爸爸赶出家门，也没有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我了解爸爸，知道他不会赶我出去。但我不了解雾琨城，我也没走进他的心，不能让他了解我。
  意识到我不了解他的时候，我被自己吓了一跳。
  多年的陪伴最终只换来相互的不了解，那么所谓的“白首不相离”岂不是在相互陌生中度过一生？
  真的好可怕。
  我从来没这么害怕过。
  “我先回去了，以免你觉得我虚情假意。”他突然站起来，有些受伤地说着，“下个星期六上午9：00，我在学校后的花园等你……别耍脾气了，好吗？”
  “再不说……再不说大概来不及了。”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了下去。
  我突然发狂地想挽留他，转过身想拽住他，却只触碰到了无形的空气。
  他就这么走了，在我转过身时，只留给我一个落寞的背影。
  （2）
  他回去之后，我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声不吭。我不哭，也不冷笑――现在我连冷笑都笑不出来。
  而哭呢？哭又有什么用？哭了就可以把他留下来吗？哭了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吗？哭，真是废物才会干的事。
  呵，如果我有能力解决，我就不用哭了。
  刚躺在床上，就听见铃声响了。
  “Dear my friend Every day&night……Always be with you……”
  我拿起手机，看到一条短信。
  是子颜发来的。
  自从昨天早上我醒来后，就没见过她。
  “北溪，你还好吧？――林子颜”
  “还好，只是吵了一架，有些不开心。――萧北溪”
  “又吵架了？他也真是，总是惹你生气。――林子颜”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也有点不想回复，就把手机扔到一边，躺下。我想我应该好好休息，扫除疲惫。
  恍恍惚惚之中，我做了一个梦。
  学校边的花园里，鸟语花香。不同于往日的热闹，今天这里很安静，但不冷清。
  他就站在我身旁，满脸忧伤与歉疚。风吹得他的脸冰冷，他也不在乎。
  我笑着看着他，希望他能说出些什么。
  “萧北溪，对不起……我恨你。我讨厌你。你小心眼、爱生气，太任性，所以我讨厌你，我恨你。半年之后，我们就要分开了，真的是太好了……”
  然而，他说出的，却是这样伤人的“我恨你”。
  原来，我为他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只是恶心。我在他心中是一片泥潭，污浊、恶臭，如他所说，令他厌恶。
  多么可笑啊！我在他心中，还比不上莫薇吧？
  我猛地惊醒，大口喘着气，又看看四周，才发现这只是一个荒唐的梦。
  可是……到了那天，他会不会真的要说“我恨你”？
  新隐隐作痛，我开始惶恐。
  但愿不是。
  正想着，就听见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