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应随风

陆承宇试探地问道，毕竟那场通话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午夜的一场梦。
  “嗯。就是那次。”
  那个电话打的是十分突然。那次，杜若出国采访，在一个较为落后的地区坐着巴士赶往下的地点，当车行至一个破旧的村落的附近时，自己所坐着的车以及位于前后的车都相继被其他车逼停，没有任何预兆地响起了枪声，接着是妇女小孩的尖叫声还伴随着男人粗犷的大喊声。枪声不断，人们慌忙地四处逃散。在她临时找到一处隐蔽处后，虽暂时离枪声响起的电话稍有距离，但她知道躲不了多久。
  处于那种情况下，明知道自己已命悬一线，可她在打完求救电话后，第一时间拨通的不是爸妈的电话，而是拨出另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
  对于父母杜若觉得自己没有过多的亏欠之心，毕竟父母从小给予她的观念便是子女成年后，父母子女彼此之间便没有太多的亏欠，各自独立的好好生活就是对彼此最好的照顾。然而杜若只有对他，有无法言语的愧疚。当她拨出那个号码时，她感觉到他接起时过几秒的迟疑，也许是陌生的号码的缘故。
  他习惯性并礼貌地说了句“你好。”声音带着在睡梦中被吵醒的沙哑。
  杜若急忙自报家门:“我是杜若。”其实当杜若乍听到他的声音时，杜若满心的委屈就不断冒了出来，大概是因为电话这端是她，他并没有开口。
  但杜若知道自己时间并不宽裕，无法详细地解释缘由，也没有时间留给无言的尴尬了，便开了口。 
  “你在忙吗？”小心翼翼的试探是曾经养成的习惯。
  “没有，在睡觉。” 带着明显的疏离和冷淡，让这头的杜若不禁一滞，这提醒着她一切早已不似曾经了，他们之间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就已结束了。
  “这样啊，那你现在能不能，能不能抽出个几分钟和我聊聊啊。” 
  “现在？” 强烈的疑问语气显然是带着不解的，但杜若却不能挂断。
  “嗯，现在，就几分钟就好了。”
  话筒另一端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他从床上坐起来了吧。
  “说吧。” 干脆的让她不免有些窘迫，让她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隐约又听见几声枪响从远处传来，让杜若不由的朝周围看看，确认自己的位置还算不算隐蔽，但被发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其实那天我应该和你说声对不起的，那年我的不辞而别。当初没能鼓起勇气和你道别，”她顿了顿，调整了呼吸，把略带哽咽的声音压了下去。 电话那一端，没有声响，但她知道他在听。 
  “我知道这件事，我做的不对，你可能很恼火。你甚至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何我会说分手。你可能会觉得我在捉弄你。其实不是的，我很认真，而且我也不会。所以当初我提的分手是在很认真的和你提分手，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我知道这也许对你不公平。所以我还是觉得我应该要向你道歉的。”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却掩饰不了她声音的异常。
  随着枪声的清晰，连他都听见了，他警觉地连忙问她是什么声音，她故作轻松地说自己在看电视呢。另一边抓紧手机，向更隐蔽处靠近，在这种时候自己应该害怕与不安的，而不是在打电话。可是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了他的陪伴，很幸福。
  信号断断续续，“你有，女朋友了，了，吗？”
  “还没。”陆承宇有些吃力地辨别出她的声音，莫名觉得烦躁，不明白为何她半夜打来电话就是来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该找了，叔叔阿姨该……着急……了吧。”
  “他们还好，你呢？”
  “我，我找不找，都……无所谓了，先不说我,先说你.你要求不要再那么苛刻了，要对陌生的女孩子好一些。……虽然你不知道别人为什么接近你，但是你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你应该，”话未说完，传来附近子弹冲击到钢板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也让他感到不对，电视中的枪声不会像清楚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陆承宇焦急地问。
  “没事，只是发生了一点事情。今天谢谢你，陪我聊天，说实话我很害怕，虽然我现在还是很怕，但是已经心安了很多，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尾音带上强烈的哭音，但还是下意思放低声音，调低音量。她不再说话，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已被枪声掩盖。
  面对等待死亡来临前的那段时间，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了。她很害怕，害怕极了，但是还有他。
  继续调整着呼吸，可掩饰不住她的哭腔，她想要挂掉电话，却已经不能动弹。不经意间听见附近有小女孩的哭音，而他则是担心的听她那边的情况，生怕有些遗漏，女孩的声音有些大，吸引了那些拿着枪支的人。她即使害怕，却没有半分犹豫，先观察周边的地形，把小女孩拉进隐蔽的一个塑料桶里，还拿了纸箱遮掩，她一直让女孩冷静，告诉她会没事的，那些人找不到她。
  但为时已晚，那些人已经听到了动静，杜若小跑到附近弄出更大的声响，那些人大声问道：“是不是有人？”杜若挑了一个远离小女孩的隐蔽处，等待着死亡。若在小女孩和自己中选择，肯定选择孩子，倒不是什么英雄主义，只不过是出于本能。杜若紧紧地握住手机，闭上眼，等待枪声的响起。
  可外面突然响起急速的枪声，但这明显不是朝自己这个方向过来的。她屏住呼吸，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放过一丝一毫。
  一阵枪林弹雨过去了，留下的是一阵不正常的安静。杜若精神高度紧张，她睁开双眼，不安地想向外窥探。
  猛然她看见了一对眼睛与她对视，吓得她往后一靠，靠到了墙上，那个人连忙清理他们之间的障碍物，用英语对她说：“我是一名军人，你不用害怕，我是来救你的。”杜若呼了一口气，精神顿时放松了，她猛然想起那个小女孩，她三两步跑到那个塑料桶旁，已有士兵将其救出。
  她放心了，她抬头望着天空，天上的太阳渐渐变成两个，然后好几个，接下来便是一片黑暗。一直握住的电话掉在了地上，自动关机。而电话另一边的陆承宇则是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入眠。
  陆承宇将她从回忆中叫醒，杜若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并没有听见他在讲些什么。杜若有一股冲动想要抱住他。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付诸行动。
  陆承宇被突来的拥抱搞得措不及防，连忙向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子。一时手不知如何安放，只好轻抚她的背。杜若现在好想和陆承宇说，要不我们复合吧！即使再次遍体鳞伤，我也认了。
  杜若明白自己是出于一时冲动，不能讲出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杜若从陆承宇的怀抱中抽离出来，呆立沉默着。陆承宇配合着她，识趣地不言语，尽管他很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还是选择了不问。
  他低头看见那张照片，暗暗思索着那张照片背后的故事。他静静转身，着手帮杜若整理起东西，这辈子要想指望杜若收拾也只能是奢望了，她不捣乱就已是万幸。
  当杜若平静完自己的心情，撸起袖子，想要开始整理时，赫然发现箱子一个叠着一个地整齐地摆放在门旁，未整理的只剩下那些照片。杜若怕自己会失态，也不想再看见那些照片了，那堆照片里的每一张背后的故事都有可能会再次压着杜若喘不过气来。
  刚好这时陆承宇走了过来，杜若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手指着那些照片说：“呃，陆承宇，你能不能随便帮我把那些照片整理一下。我请你吃饭，或者做给你吃！当作报酬，怎么样？”
  陆承宇爽快地点了头，没一会功夫，这间屋子里，属于杜若的痕迹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是墙纸开始泛旧，老式的木制窗户在关合时开始会有“吱吱”的声音。
  杜若环视四周，觉得这间屋子有些陌生。原来再熟悉的地方，也可以瞬间变成另一个模样。陆承宇看着房子，说道：“你这些年把这个房子保养的很好嘛。跟我们第一次来见到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差别。”
  “是啊。”杜若看着身旁的人，这也算是有始有终了，嗯，也挺不错。?
☆、真的是误会（小改）
?  搬家公司也是陆承宇叫的，明明今天是她搬家，她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干。陆承宇让搬家公司的车先行，杜若坐着陆承宇的车跟在那车的后面。
  “今天谢谢你了。”杜若垂着头，看着自己纠缠在一起的手说。
  “不用。这是我应该的。”
  “今晚上你想吃什么？我来做！”杜若自告奋勇道。
  陆承宇转头看来她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还是叫外卖吧，毕竟我现在已经很饿了。”
  杜若做饭的热情瞬间被浇熄，她默默地转头看向窗外，带着若有似无的哀怨。陆承宇无奈地投降，似安慰道：“好啦，以后做饭的机会多着呢！”
  杜若并没有回答他，陆承宇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了。两人在家里简单地解决了晚餐，并且共同商议后决定明天都请假，杜若在家里负责好好整理，而陆承宇就乖乖地好好休息。
  隔天一大早，杜若就听到房外有人在大声喊道：“你今天又不上班！公司一堆事呢！”
  “你一大早从那么远的地方跑来就是为了这事？”
  “不然呢？大哥，我快顶不住了！”
  “我今天真的不去了，我昨天太累了。”